那这当儿,他口中的哥哥在干什么呢?是的,他如平常一般打开一封信件后,就震惊得跌坐在椅上:信里为了让他相信事实,还用隐晦的语言,附上了药方的全部明细。这一刻,他的世界暗了……
“海大哥,海大哥,您怎么啦?”小溪送茶来,看他一软瘫的,急忙上前扶住。
“哦,我没事儿,”他回过神来,撑起身体,将那信件焚尽,“小溪,你去吧,让我一个人呆着。”
“是。”
墨宅,云墨见他回后容色冷竣,心里便明白了。
那人定定地看着她……
她无力应付那目光,便低下头去,“没错,是我干的,我……无话可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怪我吧,我做了就是做了!”云墨说。
“你……”他心中那一丝侥幸终于成为残酷的现实。
看到那失望的眼神,云墨着急了,上前抱住他说:“世宽,让它白于天下吧,和平也好,战争也罢,让他们去弄吧,好吗?”
那人推开她的身体:“我做不到!”
她不罢休,又紧紧抱住:“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告诉我,梨园那日,你是不是故意在等我?”
“……不,不是……不是!”
他疾步走出门去……
云墨的脸色却瞬间变得冷静下来。
她到院中坐下,开始思虑下一步:后果比预想的好,可见还能缓和;那前人跟了数十年的任务,现在她完成了,那么,根据主子当年的承诺,她和烈风将有权决定自己的去留和生活。
是的,她们可以回去,也可以出海,也仍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可能回去么?如果回去,命运又将继续被操控在别人手上,说不准还要失去烈风。那就只能出海了。朝廷是一定会惩罚那人的。如果自己带走了所有的罪孽,那朝廷怪罪下来,他的罪也会轻些。
可出海后又能怎样?和烈风成亲么?不可能了!到北山后,他们的感情已慢慢发生了变化,她爱上了那人,烈风爱着泽婉,两人不可分割,却也做不到相濡以沫了。
而他,是一定会娶泽婉的!
“不,不,我不要离开,”她慌乱地对自己说,“我要光明正大的活着!”
老宅里,阿丑添灯加烛,看着他写好一封封信件……
“少爷,您歇会儿,天儿还早呢!”见他停笔,阿丑说。
“好。”他上床躺下,闭眼装睡起来,可心里却如火烧一般:希望还来得及,他们不要有事儿,千万不要有事儿!
可有时,命运总是怕什么来什么,因为你无法阻挡事态发展的环环相扣。
直到阿丑回后,他才放心地去睡了一会儿。泽婉看着情形不对,便将孩子们散了。
等待的日子无比焦虑,他在一个个黄昏前期盼着回信的到来……
一日中午,看天色变得暗了,小溪便去将晾晒的衣物收起。当她抱着满怀衣物往回走的时候,天上突然掉下一鸟来,重重砸在那衣物之上,吓得她惊叫起来。
“小溪!”阿丑急忙跑去。
“阿丑哥,你看!”她指着地上那只死鸟。
这物犹如一个炸弹,让那人彻底崩溃了!“不,不……”他在屋内大叫几声,然后射箭一样冲出家门。
“阿丑,快去找姑父来!”泽婉急道。
“刘大哥什么都不知道,我去找山大哥!”那人疾去。
药店里,进宝刚把药材收好,天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他擦了擦手,准备进店时,小宝将他拉出门去。
“山大哥……”进宝看到那人满目荧光。
雨渐渐大了起来,如暴怒般狂啸着,雨滴如弹珠般落下,把地面打出一个个深窝;树木在风中来回摇晃,不时听见断裂的声音;弱小的庄稼已东倒西歪,一片片倾着身子。大路上,忙于避雨的人们将双手放在额前,辨着角落见缝就钻。只有一人正死命地往山上跑上……
内敛的性子已无法控制他的感情,悔恨和悲伤正如鞭子一样斥打着他的神经,身体更是绵软得似是脱了灵魂的躯壳。
“为什么,为什么?我付出了真心,我不求回报的,为什么?”他倒在那稀滩的泥泞之中,无助地问着自己。
不远处,一大片枫林笔直挺拔,绿意盎然。
最后,那具疲累的躯体软瘫在一棵树下,似是找到了那个能独自悲伤的世界。他双拳紧握,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那信件又如魅影般在眼前飘过……
“二叔,三叔,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呀!”巨大的悲伤令他一下子失去了理智,头不停地往那树上敲着……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配做海家的子孙,我不配做海家的子孙!”
……密集的雨滴穿过枝缝,打在那一动不动的躯体上。
“世宽,世宽……”落汤鸡一样的进宝循着泥中那未尽的脚印,找到了那滩“烂泥”。
“还好!”见那泥靠在树上,他心里宽慰地说了一句。待上前扒开时,看到了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世宽,世宽!”他心痛地大叫一声,泪水夺眶而出。
他将那人拥在怀里,用潮湿的衣袖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污泥,嘴唇快要咬出血来。
“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他对那躯体说,“你不是神,你是人,是人都会犯错的,你当然也会!”
“错了就错了,失了就失了,让天下人都知道吧,让他们去争好了!”父亲临终前已告知一切,他当然了解了此人的所有。不过,那人没提神药的事儿!
“走,我们回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将那“泥”背到身上,往回家的路走去。
“别怕,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呢!我知道我没什么本事儿,但我会护着你的,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老宅门口,书礼呆呆地看着近前的两个“泥人”!
“你说什么,你说他们制不出来?”厅堂里,云墨惊愕地看着那人。
“是的,”烈风低头说,“所以必须找到海家的药商,获得每一味药的制法……他的两个叔叔已经失踪了!”
“什么?”那人惊得身体趔趄,脸色变得煞白。那是个将生命看得比天还大的人,如何受得了这种打击——更何况是因他而死!
“云墨!”烈风急忙稳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烈风,我们……完了!” 她眼眶红了起来。
“云墨……”
“快去,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是!”
老宅里,众人为他洗净发丝,换上干爽的衣物。书礼也在井边,将那人冲得干净。泽婉去到书房,将杂乱一一收好。
“夫子,您要去哪儿?”小溪见她走出门去。
“我要回家!”她答道。
“夫子,海大哥都这样了,你还要走!”小溪叫道。
“不,我不能呆在这里!”
烈风看到那人已经稳妥,却寻她不着,便追了出去。那人呆呐地行在路中……
“泽婉……”他堵住去路。那人视若无睹,从旁绕开。
“泽婉!”他将她拥在怀中。
“烈风……你们走吧!”她潸然泪下。
此刻,烈风也无法平静下来,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害怕:要找齐所有的药,必然会有许多惨案发生,而每一个生命的逝去,都会像刀一样刺着他的心!
他们正在被拉得越来越远,感情也如那绣枕上的鸳鸯,正在被撕成两半……
“秀萝,今晚我要在书房呆着,你睡吧!”进宝对媳妇说。
“好,记着把姜汤喝了!”秀萝挺着大肚。
“知道了。”
刘家,书礼也盯着媳妇。
“知味,你就不想跟我说点什么?”他无厘头地问去。
“夫君,”知味道,“海大哥的事儿我们帮不上忙,你别往心里去了!”
“……他从未这样——我好难受!”
“海大哥能挺过去的!”
“你真的不想说?”
“没什么秘密的,别多想了!”
“……你快生了,辛不辛苦?”
“不辛苦,我和孩儿好着呢!”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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