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骤亮。
宋荏一看时间,啊,快六点了。
宋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了。做了一夜的梦,睁眼时候还有点懵。她转头想找黎清。
啊。
想起来的一瞬间宋荏双眼闭了一下,微微仰头,绝望地叹气。她不在。
四年了。失踪了整整四年。
但是还好还有这满屋子她们一起生活过的痕迹。否则,宋荏可能都要怀疑黎清是不是根本是她走火入魔、自己在脑子里编造出来的人物了。毕竟她好不容易查到黎清家里,去了几次,连父母都是一副「不提就没有,提了的话,有这么个女儿也行」的样子。更不要提那个不长心的弟弟了,对姐姐的事情,他连一个字都不愿意提起。
宋荏有时候会想,大概因为是这样的家庭,所以那天黎清才会冒着大雨想要逃离吧。
可是不对,那天那个叫林良诚的男人是谁?明明长得确实有点像,黎清为什么说不是哥哥?还有他们拼命想要躲避、又不敢提的那个“他”是谁?
宋荏隐约想起来,虽然在对话里一闪而过,但是黎清好像管林良诚和自己叫“医疗废物”。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所谓的医疗废物,会不会和传单上的景瑞医药有什么关系呢?
宋荏觉得黎清看起来单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又每天一副嘿嘿傻笑、无忧无虑的样子。但那些笑容,现在想来,像是在刻意掩盖痛苦。
而且,黎清是个对所有事情都积极乐观的人,却唯独对自己的未来不抱任何希望。尽管是偶尔的情况,黎清会突然的伤心,抱着宋荏安静的哭。好像有某种随她而来的宿命,终将夺走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逼迫她回到那个为她量身定做的黑暗梦境里。
如果真是那样,那黎清一定知道些什么,但她不想说,或者不敢说。而一想到黎清可能生活在这么深的恐惧里,宋荏就感到无比自责,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发现呢?
黎清走后,宋荏一直不敢睡太久。一是怕像这次这样,噩梦趁机汹涌而来。年少时期的家庭关系早已是梦中常有的不速之客。如今更让她疼的是,梦里的黎清那么甜、那么真实,一睁眼却没了踪影。这是让人锥心刺骨的梦。
再者,如果黎清真的在等她呢?如果黎清在什么地方一个人苦苦撑着怎么办?如果黎清被什么人欺负了或者在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怎么办?这些念头总是在脑中盘旋,宋荏哪里敢睡。
她感觉自己在被一些她并不理解的情绪压得喘不过气来。是心脏痛吗?心脏只是一大块肌肉吧,真的会痛吗?
不能再想下去了,宋荏抓紧时间洗了把脸,早上有送海鲜的活。
黎清是学海洋生物学的,不仅爱研究海洋生物,还喜欢吃。
以前黎清每每拉着宋荏去海边的生鲜市场,都会故弄玄虚的说:“走,带你去水族馆长长见识。”
所以宋荏觉得,如果有一天,黎清能回来的话,说不定是从蔚蓝的海边踏着浪回来的。所以跟着那些虾虾鱼鱼的,说不定能找到她。
异想天开。
但是,每天去一趟海边的市场取货,再送去黎清喜欢的海鲜面店,宋荏会安心些。
“老板,放这了。”宋荏把货搬到厨房外面的桌子上,又补了一句,“金枪鱼肥了,多拿了两块。”
“谢谢你啊,阿荏。我早上忙不开,要不是你每天帮着送货,我都不知道我这店怎么顾得过来。”老板很感激的说道。
“小事,走啦。”宋荏挥挥手示意。
“阿荏,”老板叫住宋荏。“两年前要是没有你,这店开不到现在。我。。。等阿清回来,我给你们做一碗全世界最大、最新鲜、汤头最带劲的海鲜面。”
“谢谢你。”宋荏很感激。谢的是世上还有一人,和她一样,愿意相信黎清还会回来。
老板突然想起点什么,道:“诶,你先别急着走,你等我给你拿点鱿鱼干。拿着吃啊。”
宋荏道了谢,胳膊下面夹着一大包鱿鱼干,挥了挥手走了。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阿程。
“宋荏,你来一趟。有发现。”阿程语气难得的严肃。
宋荏随即骑上自己那辆黑色CBR,朝阿程家驶去。
阿程家外头看起来是个废旧仓库。和他本人一样具有浓浓的苔藓属性,白日里做好隐蔽工作非常重要。宋荏在远处就停好车,自己步行过来。
前门锈迹斑斑,苔藓和杂草斑驳交织,给门结上了一道与世隔绝的封印。这门一看就是几年没人碰过,是这仓库最好的伪装,宋荏自然不会动。她绕去了另一边被芦苇挡的严严实实的半人高的小门。确认好四下无人,宋荏才弯腰推门进去。
白天的阿程看起来远不如晚上有精神,瘫坐在靠背椅子上,边啃着指甲边想着什么。
宋荏先开了口:“起这么早?”
早上**点的光景,按说时间也不早了。但对于阿程这种夜行生物来说,本该是深夜的。
阿程转身回头看了看来人,这才反应慢半拍的开口:“是还没睡。为了等你都给我困坏了。话说你是怎么做到不管白天黑夜都电力如此充足的?你作为一个人类,真的不是采用的太阳能供电吗?你让我看看,是不是身上哪里扒开衣服绿绿的一片,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在进行光合作用。”
阿程是宋荏的大学同学,认识很久了。当年阿程就是个苔藓,上不了白天的的必修课,宋荏又是给送笔记又是帮着老师传话的,一来二去就熟了。在阿程面前,宋荏冰柱子的气质能稍微化开些。
宋荏听了阿程这话,就开始脱外套。刚露出半个胳膊,可给我们躲在阴暗角落里默默生长、不太见过世面的苔藓阿程吓坏了。
“诶诶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想对我这良家少男干什么!你你你,离远点,别靠近我啊。我跟你说,我可是有原则有底线的人。不是和谁都可以的。”阿程故作慌张的抱紧了自己。
宋荏笑了笑,脱了机车夹克,挂在一旁的沙发背上,道:“屋里热。”
阿程白了宋荏一眼,眼神里还带着点失望。可能是觉得自己离奥斯卡影帝还差一个优秀的对手戏演员吧、
“行吧,说正事。”阿程表情严肃了起来,把宋荏叫到自己身边。
阿程面前一张超大的铁铸长桌,上下交错的摆着六台显示器。他调出一段不太清晰的监控,应该是从挺远的地方的拍下来的,经过了不少高清锐化处理。里面是一名男子穿着白大褂,拿着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正在往一个医院里面走。此人不知是否有意躲着摄像头,本是半低着头快步在走。大概远处有人叫了一声,他才转过头来,露出了正脸。阿程又将画面拉近一些,屏幕上只剩那名男子的脸。
阿程指了指画面里的人物,道:“你看他,是不是长得有点像黎清。”
黎清那张脸,五官本就精致,凑在一起更是巧夺天工,一般人轻易长不成那样。光是眉眼或者鼻子有点像的人,一般都是美女帅哥了。眼前这个人,不仅五官像,整体的气质感觉,都让人很难不联想到黎清。
宋荏凑近,仔细看了看,嘴上没说什么,但表情却若有所思。
“他是不是就是你提到过的那个人?你和黎清第一次见面时,带人追杀你们、自称是她哥哥的那个?”阿程问道。
“应该是他,林良诚。”宋荏对着视频又看了一会儿,心中确信,然后问道,“这是什么地方的监控?”
阿程一脸得意,“你看,我厉害吧,我就觉得是。我就跟你说,追星是一件有利于精神世界富足和现实生活发展的双全爱好了。前两天我喜欢的声优嗓子不舒服,去这个叫做嘉纳的私立医院看病。我有预感,她心里有我,就一定会在影像里给我留下痕迹。所以我就把她去医院前后各五个小时,这个医院里里外外的监控都调出来看了一遍。”
“你昨天睡这么晚是为了帮我调查?”宋荏有些感激。
毕竟按照阿程多年打游戏切屏的手速,加上眼前的六块屏幕还有媲美超算的硬件处理条件,确认这些视频对于他来说并不用熬夜到今天一早。
“那倒也不是,昨天半夜官宣我追的番出了一批新谷子。你知道有多夸张吗,那玩意一边限量一边还是盲盒。我只是单纯的想要集齐我推的所有周边,一个多么朴素的追星人的愿望啊,谁知道竟然这么难。”阿程一脸凄惨,可怜巴巴的看着宋荏。
“所以?”宋荏没明白其中的逻辑。
阿程的表情坚定的像个即将上战场的士兵:“所以我要找到我推心里有我的证明,然后投悬梁锥刺股,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资源,寻找一切可以寻找的路子,不投降不妥协的收集齐她所有的周边。”
宋荏人还是挺好的,愿意搭理眼前这个疯子。她问道,“找到了?”
“找是找到了,戴着口罩呢。”阿程沮丧道,“那人家嗓子不舒服嘛。好好保护口腔、避免病从口入是正常的。这也是对我们这些粉丝爱意的证明好吗?”
“好。”宋荏对阿程的逻辑一直不太理解,但是表示愿意尊重。
总的来说就是,阿程追星,顺便帮了宋荏一把。宋荏对墙上、桌上到处都是的这位粉头发小姑娘表示由衷的感谢。
嘉纳医院,看来该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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