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花店的木招牌上，发出密集的“嗒嗒”声，像是要把这方小天地砸穿。
珀尔牵着加林的手往花店的方向跑，红发上的水珠甩在脸颊，又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洇出一小片深色。
她推开门时，门轴“吱呀”响了一声，带着雨气的风席卷着屋内的花草香扑过来，把两人身上的寒意压下去些。
“我去找找干净的毛巾。”珀尔转身往柜角走，湿透的裙摆还在淅淅沥沥地往下滴水。
她蹲下身，指尖在叠得整齐的布巾里翻找，发尾的水珠滴在木箱边缘，晕开一圈圈浅痕。
加林站在门口没动——看她终于翻到两条毛巾。
珀尔转过身时，正好撞上加林的视线。
他没有避开她的目光，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
珀尔首先移开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捏了捏布巾的边角：“给……给你。”她把其中一条毛巾递了过去。
随后珀尔转身就窗边的暗光用毛巾绞着头发。
加林的眼神就从她的发丝流连到指尖——
她的手指拢着湿发往脑后捋，还有一些头发软软地贴在颊边，弯成了一个个小卷。
雨还在下，玻璃上蒙着层水雾，把她的身影晕得有些模糊，可加林还是能看清她垂着眼的模样——长睫上沾着水珠，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低垂眼眸时水珠滴落的方向。
又来诱惑他啊。
不久前不是刚和他告白，现在又迫不及待地勾引他了吗。
加林面表无情地想着。
珀尔已经擦完了头发，才发现加林站在原地没动，毛巾还攥在手里，连边角都没展开。
“你怎么不擦？”她走过去，语气里带着点疑惑，像看傻子，“雨这么大，身上都湿透了吧？不擦干会着凉的。”
加林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她的手。
珀尔也不觉得尴尬，大大咧咧地就掀开隔断的布帘：“我再去找找看有没有可以换的干衣服。”说话间便转身往里间走。
掀开的布帘带起微风。
"这里有一件我爸爸的衬衫，是干净的，你先穿着可以吗。"
没有人回应珀尔，因为对方正在看她。
即使是经常被人私下诟病的"天龙人"里面其实部分也是有些教养的。
作为费加兰德最优秀的继承人，加林觉得应该要移开眼的——对“体面”的执念、对“失控”的抗拒，都在耳边叫嚣着让他别再看。
但是看了又会怎么样呢，她今天还和他表白了，她怎么会拒绝他呢？
于是视线顺着湿衣沿着肩头慢慢往下滑，女孩后背线条细腻，肩胛骨像两片收拢的蝶翼，皮肤在昏暗的光里泛着薄瓷般的光泽，鲜活美丽。
真是相当不错的风景啊。
珀尔已经把湿衣褪到腰间，正伸手去够里间挂着的干裙，胳膊举起来时，后腰的皮肤绷得更紧，露出一小截腰线。
她的动作带着点慌乱，大概是怕耽误太久，指尖刚碰到干裙的布料，就急忙往身上套，裙摆往下落时，不小心蹭到花架，带得一盆薄荷晃了晃，叶片上的水珠将坠不坠的悬在空中。
加林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两人之间只隔着一片薄薄的布帘。
太近了，近得他能感受到珀尔身上的温度透过空气传过来，温暖的让他觉得有些炙热。
珀尔被他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后背刚好抵在花架上，架子上的盆栽晃了晃，叶片上的水珠终于落在她的肩上，凉得她轻轻颤了颤。
“怎么...突然靠的这么近？”她刚开口，就被加林的动作打断了。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颈间的湿发。随后滑进脖颈间。
珀尔的身体瞬间僵了，她被冰到了。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想着擦一擦？
正常人都会擦的吧？
难道说刚刚被雨淋傻了吗？
要是真的傻了还能和他在一起吗？
珀尔有些忧愁：第一次表白的对象傻了，那她还能和他在一起吗？
要是这么就踹了人家会不会受到道德方面的谴责？
加林根本想不到面前的少女正在和道德拉扯。
因为他自己也正在和自己拉扯。
要不还是杀了她吧，他的手指移到跃动的颈动脉，只要轻轻一捏，一条生命就会在这个暴雨天悄无声息的消失。
只要她死了，就不会有人再动摇他的举措。
只要她死了，就没有人能够妨碍到他。
只要她死了，他就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费加兰德·加林圣。
一举多得，不是吗？
这么想着，手上力道也逐渐大了起来。
这边的珀尔已经说服了自己，即使加林傻了，她还是决定继续喜欢他。
于是她宽容地主动抱住加林：“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你的！”
于是，加林施力的手被少女一起裹到怀抱里。
今天也没能杀死珀尔。
加林稍微离珀尔远了一点，他看着珀尔的眼睛想要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那张尚且稚嫩的脸上还挂着完全不适配的宽容。
......
珀尔妈妈站在窗边，借着朦胧的月光望向不远处的花店。
——昏黄的灯光还亮着，在雨幕里晕出一小片温暖的光晕。
她抬手拢了拢外套，这雨下得急，看来珀尔今晚应该是留在店里了，那样也好，总比冒着雨往回赶要安全些。
转身回到屋里时，珀尔父亲正坐在桌边擦着那把老旧的猎刀，刀刃在油灯下泛着冷光。
他抬头瞥了眼妻子，突然开口：“里奥那孩子很不错，为人和善，手脚麻利，性子也稳重，跟珀尔倒是挺般配。”
语气里带着几分对晚辈的认可，更藏着对女儿未来的盘算——在他眼里，里奥这样土生土长的神之谷青年，才是能给珀尔安稳生活的人。
珀尔妈妈走过去，把一直温着的茶递给他，轻轻叹了口气：“孩子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
她缓了缓又说道：“你是知道咱们女儿脾气的，珀尔这孩子脾气犟得很，她要是真认准了什么事情，咱们谁拦着都没有用。”
她又想起白天女儿提起加林时眼里的光，那是从未有过的鲜活，“咱们做父母的，只要看着她平安喜乐就好，至于选什么样的人，只要不伤害到她，就应该让她自己定夺。”
珀尔父亲握着茶杯沉默片刻，终究没再反驳，只是低头继续擦拭猎刀，刀刃上的寒光映着他复杂的神色。
......
“别躲。”加林的声音很低，几乎是贴在珀尔耳边说的，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痒痒的，让她忍不住想揉一揉。
手刚想挪到耳朵上就被加林了抢先一步。
敏感的耳朵被陌生人触碰到瞬间就红了，小兽似的直觉敏感地体会到有哪里不对劲，小心翼翼往后退，直到后背被抵在花架上才不得不停止。
她想躲开，可前后左右的路都被封死，连动都动不了，只能任由加林的指尖又挪到她的发间轻轻滑动。
男人的手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滑，落在她的肩头。
他的掌心带着点薄茧——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蹭过她的皮肤时，带来一阵细密的痒，像有小虫子在爬。
珀尔不喜欢小虫子爬来爬去，因为它们很会咬人。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指尖紧紧攥着裙摆，把布料都绞出了褶皱。
她能感觉到加林的手指在慢慢收紧，带着点急切的力道，仿佛要把她揉进怀里，让她完完全全属于他，又仿佛带着愤懑与怨恨，要将一切不满加诸于她的身上。
就在这时，窗外的雷声突然炸响，震得窗户都在晃，玻璃上的水雾都跟着抖了抖。珀尔吓了一跳，身体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往加林怀里躲了躲。
加林昏沉的大脑也被雷声惊醒了一瞬，在那瞬间
——他再次想起父亲的警告，想起母亲的下场，想起自己来到神之谷的目的。
他不能这样，不能在这种时候失控，否则他会重蹈母亲的覆辙，会毁了自己的身份和未来。
可是...
那又怎样呢？
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在不停转动，他觉得自己漂浮在空中，他所看到的一切是虚假的，听到的一切也是虚假的。
那什么是真的呢？
什么是真的？
哦，手掌下温热的躯体是真的，那这个人为他擦干雨水后的舒适也是真的...
还有...
还有什么呢？
还有记忆里那个红发的窈窕身影，那个应该也是真的。
记忆中的身影与眼前的面容重叠起来。
他恍然大悟，只要是他抓的紧紧的，那么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么？
理应如此。
加林难得感觉到一丝快慰。
于是他将珀尔高高举起，让珀尔居高临下地和他对视。
他贴近她的唇瓣，与她纵情相拥。
清晨，加林被窗间刺眼的阳光惊醒。
回头看见珀尔正无聊地捏着一朵并蒂花玩儿，听到他起身的动静立马回过神来："你醒啦，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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