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郁追的气愤甚至高过了重生当天。温酲懵懂的眼神,他身上洗衣液的香味,他嗓子里发出来的声音,都让郁追感到无比的恶心,郁追只觉自己浑身的血管都被人从心脏里抽了出来,让他的血与肉撕扯着分离,他堪称狼狈地闭上了眼睛,扭过头咳嗽了两声。
温酲这个扫把星。
“哟,小少爷们,醒了?”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回头。
郁追眼皮微掀,面无表情。
温酲惊疑不定,强装镇定。
但默契的是,他们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不约而同地观察着男人。
车里共有两个成年男人。说话的男人国字脸,眉毛稀疏,鼻翼长了一枚黑痣,听口音是联邦人,他把着椅背的手裂痕斑斑,指缝黝黑,声调张扬怪异,不是一个稳重细心的人。开车的男人一双眼睛阴侧狠毒,只在同伴开口时朝后视镜瞄了一眼。
温酲虽然没有郁追观察的那么仔细,但也看出了这两人绝非善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了喉咙间的哽咽。
国字脸打量了下两个小孩,一点也没有对多绑了一个人感到烦闷,反而饶有兴味地问:“你们两个,谁是温酲。”
听见询问,温酲瑟缩一下,战栗的双腿抖得更厉害了。
这群人果然是冲他来的,他小兽般的眼睛蓄满了水雾,几颗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地顺着温酲的眼角流了下来,他正要开口,却听见了身侧一道坚定又冰凉的声音。
“我是。”
温酲不可置信地转头,猛的朝郁追看去。
说话的少年看上去比他还要小一两岁,眼皮湿红,嘴唇苍白,一看就是被吓的不轻,却在自己望向他时,朝他流露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静眼神,那神情让慌乱的温酲慢慢缓过劲来,他强压下自己的心跳,试图让自己像郁追般冷静。
“小孩,你确定,你就是温酲?”没有出现相互甩锅推脱姓名求生的戏剧桥段让国字脸十分不满,他阴沉着脸质问道,“我们可是冲温酲来的,他爹得罪了人,儿子来偿命!你她妈可别瞎认!”
“你们没抓错人,我是温酲。”温酲看见郁追苍白的唇瓣开开合合,像是舍生取义的英雄般说道:“他,那个小孩,只是无辜被牵扯进这件事儿的路人。你们放了他,别杀他。”
“你当这是菜市场杀鱼,你想要啥就要啥吗。”国字脸轻嗤一声。“果然是温家的小王子,犯起王子病来,都会和劫匪谈起条件了。”他毫无预兆的往前凑了半截身子,伸出长手,一巴掌扇在了温酲的脸上,示威般对郁追狠狠道:“老子不仅打他,老子等下就做了他!”
破败的面包车突然一个急转弯,国字脸的身子在空中甩了一个弯,被主驾驶的人一把抓住衣摆拉了回来,国字脸吓了一跳,坐回原位骂骂咧咧地数落着同伴的车技,抱怨起这单的钱太少,车也破,现在还得多杀个看见他们脸的小鬼,事事不顺心。
前排闹哄哄的,郁追的耳边也响起了啜泣声,只见挨了巴掌的温酲可怜地捂着猴屁股般通红的脸蛋,抽抽噎噎地掉着眼泪。
温酲软弱的样子让郁追怀疑温酲会为了不挨打,冒着被杀掉的风险,主动说出自己才是温酲的事实。
他知道绑匪不会动‘温酲’,他们等着用‘温酲’做鱼饵,吊出温父温母。而误捉的炮灰就很有可能被绑匪提前杀害了。
现在他是温酲,温酲是炮灰。
真希望自己借刀杀人的计划有效,国字脸那个没素质的连环炮能直接把温酲弄死。
郁追往温酲身边凑了凑,他和温酲都一样都被绑住了双手,他用自己小臂处粗糙的校服布料粗暴地抹掉了温酲的眼泪,郁追忍着恶心,尽量温柔地压低自己的声音。“不用怕,我有办法拖住他们,他们不会伤害我,我也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温酲脸颊上被摩擦过的地方像涂了辣椒油般火辣辣的又疼又麻又痒,可他眼睛闪烁着看着郁追,像是什么伤痛都忘记了。
狭小的车厢里,温酲的身体随着摇晃的车厢左右摆着,车窗外的偶尔有路灯飞快的闪过,郁追的轮廓就这样在光芒中浮现,温酲的心脏有一瞬间的麻木。
郁追璀璨的发丝与空气中飞扬的细小尘埃在劣等汽车引擎中游荡,又被温酲嘴巴中沉重的吐息冲散。他看见郁追平静的瞳孔里倒映出了狼狈的自己,大脑后知后觉的接受到了耳朵听见的声音,一股极大的酸涩从鼻尖冲进眼眶,他死死地盯着郁追,像是要把这个人的样貌刻入大脑中。
他在帮我。
他为什么要帮我。
我甚至不认识他。
他是被我连累的。
温酲用力点了点头,他不想让郁追看见自己软弱的泪水,将眼眶憋的通红。
“对不起。”
对不起,害你也被绑架了。
郁追看着温酲泪痕遍布的惨烈脸蛋,被水打湿的狗眼睛,勾唇扯了扯嘴角,轻声道:“这不怪你。”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面包车停在城郊一座废弃建筑楼底。他和温酲被国字脸拽下了车,四个人踩着长至脚踝的杂草地,进踏上了烂尾楼的一层。许是因为四面透风,又多雨潮湿,一楼的地面上有薄薄一层积水,脏污的水面混合着绿色的青苔与工业废料。国字脸踢开水中碍事的砖块,郁追温酲跟在其身后,刀子眼垫后。四人踩着水面上了楼梯,朝顶楼走去。
此时太阳即将下山,光线远不如正午刺眼,刀子眼催促着将他们赶上了顶层。他把温酲绑在混凝土石柱上,从腰窝里抽出匕首,胁迫着郁追,装模作样的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刀又在郁追肩上划了一刀。这两刀的位置并不致命,尤其是脖子上的,只割开了表皮。刀子眼显然也知道血量不够,于是开了第二刀,好让脖子上流出的血顺进肩膀里,造成血流了全身的假象。
郁追也是经过训练的,自然知道这两刀只是看着吓人。
但温酲不知道。
他眼看着郁追的鲜血流水般从伤口涌出来,同伴瘦瘦小小的身体瞬间被红色覆盖,宛如被放了血的公鸡,惨白着一张脸倒在了地上。
温酲看着倒在地上的郁追,悔恨地说不出话来,一股莫大勇气突然从心底升腾而出,他朝着架起了摄影机录像的国字脸大吼道:“有什么冲着我来!!你们这群!”
话音未落,刀子眼一脚踹在了温酲肩膀上,力气大到惯性让麻绳将温酲的胳膊勒出了血,温酲闷哼一声,身下的几颗碎石从平台边沿飞了下去,连带着温酲都险些掉下楼,他恶狠狠地看着刀子脸,“没接到温酲,温家的司机很快就会意识到不对劲,现在怕是已经追查到你们的车了。警察赶过来只是时间问题,我劝你们在没犯下人命前早早收手!!!要是温酲死了,温家的怒火不是你们两个人能承受的!也不是你们身后的人能承受的!!!”
国字脸趁着天色还亮给郁追各个角度拍了个遍,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走到楼边给自己的老板打起电话,刀子眼随后拿出准备好的止血毛巾垫在了郁追的肩下。
“没错,只要你们不伤害温酲,一切都好说,一切都好说……”温酲看着郁追身下的血泊不再扩散,松了一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出完,自己就被刀子眼凶狠地扯住了头发。
温酲头皮一紧,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的头砸在了身后的水泥柱上。
好疼!
温酲后脑撕裂般剧痛,一下,两下,三下!温酲大脑里响起巨大的电流声,眼前瞬间一片模糊,凉飕飕的东西流进了温酲的后颈,他嘴里发出痛苦地叫声,意识涣散地看着绑匪松开了手,后退两步,一脚踹上了他的腹部,温酲呼吸一窒,肚子像是被瞬间压扁的气球,钝痛使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很会说?继续说啊,说啊,我叫你说。”刀子眼凶狠地连踩了温酲数脚,动作像是要把温酲直接踢下楼去般用力,一开始温酲还能蜷缩起身子,慢慢的却是连动弹都不得了,绝气般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郁追正用手在地上摸索着尖锐的石块,他将一块三角形的碎石夹在腕间,悄悄磨着绑住自己手腕的麻绳。
被凝成股的细绳一根根断开,郁追耳朵一动,听见了遥远的轰鸣声,他轻轻抬起脖子,往远处的天边看去,只见一辆直升机从火红的太阳中飞了出来,快速放大,一排联邦军用装甲车顺着蜿蜒的道路慢慢朝废弃大楼逼近。
正准备将温酲了结的刀子眼大吼了一声同伴的名字,一直在听电话的国字脸也变了脸色,显然是从电话那头听见了什么重要的消息,“警察来了!”
他话毕,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已经盘旋在了建筑上方,一名身着防弹衣的男人站在打开的舱门前,他扎着利落的低马尾,及腰的长发在空中飞舞。林雪楼手持扩音设备,威严的声音在高空中回荡。
“楼顶的人请注意!楼顶的人请注意!我是联邦安全局行动分局心理专员林雪楼!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重复!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像是印证他的话般,停在大楼楼底的装甲车发出了威呜威呜的警笛声,如果细看,可以发现在装甲车的中央,停着数量没有车牌的黑色雪铁龙,一位女士在丈夫的搀扶下下了车,她一眼便看见了被绑在水泥柱上的温酲,双腿一软倒在了丈夫的怀里,掩面哭了出来。“是阿酲,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温父轻拍着妻子的脊背,落在身侧的手攥的死紧,向急救医生确认抢救设施。
停滞在楼下的黑色面包车被破开门锁。武装警察从楼底鱼贯而入。直升飞机上,在林雪楼的身侧,一名行动特工手持□□M82,将枪口对准了离温酲最近的刀子眼。
林雪楼的声音软化下来,“我理解你们的处境,你们可能感到恐慌,绝望,被逼入绝境!但请听清楚,你们还有唯一一条出路,就是和平解决!只要你们不伤害人质!主动放下武器!我将下去与你们谈判!”
“重复!只要你们不伤害人质!主动放下武器,我将下去与你们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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