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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聿策行舟

我长在一个堪称温柔可怕的环境里。

我是当今开国天子第三子,是尊贵又低劣的王子。

母妃只是品阶低下的世妇,像书册这类珍贵物什是轮不到她品读的,像简夫人那样可以见着民间小玩意的生活更是想都不敢想,好在母妃读过几年书,又因记性好可以背下来,连带着我自小便沾光可以学习一二。

等我再长大一些,母妃的书已经不能满足我了,我总是渴求着更多的知识。

可是不到上学堂的年纪,父王也不可能为一个平平无奇的王子破例,我只能偷偷在学堂之外听苏夫子讲学,强逼着自己将夫子所教全部背下来,等回宫再誊在纸上。那时在我眼中,苏夫子便是世上最博学的人。

事情出现转机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

母妃告诉我,每日辰时到学堂东侧第三棵树下可以拿书看,次日还回去便好。我没有多问,既然借书的人不明说,母妃也不告诉我,就是不用我知道的意思。

可是我最后还是知道了是谁,元穆九年,长王姬出使柔然,我的书也自此断了,我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

这段记忆很淡,如果不是她重新回来,我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我有过这么一个长姐。

母妃让我少与风口的人接触,可是我想到她那么小就远走,还是有些怜惜。

不过这种心疼并没有影响我将她视为强敌之一,在宫中生活,时间只会被无限拉长,**也会被无限放大,我萌生了了不得的念头。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等她回朝之后我要了她的《说文·政理》一卷,看她的摘记虽有些出彩却依旧是些迂腐论调,这也难怪,宫人们俱说她一心耽于玩乐。

直到她顶撞夫子,又在荷花池敏锐又碰巧地抓住了世家在我身边安插的细作,我才发现,文懋卿,非昔日可比。

也许我受环境影响,也长成了一个温柔又可怕的人,我表现得懦弱不过是避世,可当我想去争的时候,我的伪装连我自己都可以骗过去。

其实我早知午章想要找个时机害我,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因此根本就没有推我入荷花池——我怎会坐以待毙?与其放着这样一个危险在身边,不如先把他除掉。

我会水不可能淹死,又知道潆泓在那个时候常来荷花池边习武,所以我设计跳了下去。

我本意是让潆泓救我并且告诉父王,午章与陆家、虞家都牵扯不清,虽不知道是哪家的,可都是我的敌人,借他们之手除掉是最好不过;可谁知先来救我的是佑儿,而潆泓来的时候还带上了她。

我也许有些心机,可我也从来是真心待人,怜众生苦是真的,珍重她也是真的,看到她受罚,我心中陡然生出敬意,也生出密密麻麻的疼。

这种心疼,会一直延续到生命尽头。

从她诛杀齐氏之后,父王就意识到她并非池中物,更远非平日里表现的温吞,于是和我为她编织了一场骗局,想让她将天子之位拱手让人。

她状似入局,却将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文家的人啊,一贯擅长骗人;可偏生这骗术里藏着真实的情谊,高明得叫人无法拒绝。”我心中颤动,她是说的自己,还是我,或是父王?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在说我们所有人。

我没有了父亲,没有了母亲,也只有她一个,会送我书、会教导我,会抱住我的肩膀说为母亲报仇。

我所有的感情——亲情、友情、师生之谊、崇拜、敬重、鄙夷敌视或是少年不可抑制的懵懂,在我的世界里,都是她,只有她。

她最后一次来见我,变得很冷淡。仿佛我不再是她的聿策,而只是使臣聿策。

她实在是很聪明,其实我在得知她齐地改制的政策时就知道了她比想象中聪明,是我心中理想的太傅人选。可她是我的对手。

但在她微微将我的阴谋撕破一个口子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难过又绝望地想,她真的都知道。

她问我为什么不叫她长姐,我心中想着因为她不是文家的人,也不是我的长姐,现在大家撕破脸皮就更不需要这么称呼。可是我也不喜欢叫她文懋卿,文懋卿牵扯了太多人、太多我不知道的、懦弱的过去。

“我若是不想让,你是夺不走的,聿策。”她忽然背过身慢慢向着殿门走去,恍然间我觉得她要直直走进殿外无边无尽的黑暗中再也不回来,我向她走过去,想拉住她。

文懋卿的脚步突然停下来,我也立刻退回脚步,收回手。

文懋卿说:“天子就一定是没有心的么?聿策,诡计心术阴谋阳谋都是无可非议,可如果做帝王一定就要没有心,那一定是他不够强大,他不能开疆扩土、不能削弱权贵、不能护佑万民、不能广纳贤能,他什么都做不到,不能堵住朝臣天下悠悠众口,所以才不敢有自己的喜好、不敢在乎身边亲友,只能以帝王冷硬为借口只剩一具空壳。”

我从来不是冷硬的人,我有着雄心抱负,也怜悯苍生,我想向她说明,却发现她的表情不像是在讽刺、反驳或者鄙夷,而是叮嘱、劝谏、教诲。

月光照着文懋卿的脸,我恍然想起我也曾和她这样面对面站在月光下,那个时候她虽然落魄却依旧对我笑得眉眼弯弯、胜券在握;可现在她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脸上却没有一丝愉悦,也没有一丝对我的温情。

可是她说:“聿策,你也是我的弱点。”

我忽然释然了。

这才是爱众生的天子,哪怕面前之人是她的对手。

我说:“我会为长姐结两国之好的。”我已经看清了,我要远赴边境,再无回朝可能,这是她对我最大的包容与原谅,这是天子对臣子最后的妥协。

可是她又说:“最后一件,我想告诉你,我们会等你回来。”

我的心又高高吊起来。那时候我还不懂。

文懋卿没有丝毫犹豫停留,她慢慢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消失在这高高的宫墙中、消失在无边的月色下。

殿门前的两道身影现在只剩下我一个,可是我明明记得她的第三个愿望,那天晚上她也似乎回到我身边说等我回来。

这是真的吗?我后来问元忠,他说天子出殿门后没有再回来过,我不相信,元忠一定是看错了;可后来他也说他只在外殿候着,说不定天子是出了内殿又折回去找我——我觉得这个说法比较可靠。

是她头也不回是真,还是她说等我回来是真?

我一时有些不太清醒,仿佛这些跪伏在地的人是虚幻的梦而她在时才是现实,我做了很多想做的事,世人称我圣人之德,可我依旧不敢回去。

因为我忽然懂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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