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清潭洞,距离**公司不远的一条僻静街巷里,隐藏着一家并不起眼却极难预约的日式定食餐厅。这里以食材新鲜、烹饪简约精致著称,**性极佳,是不少圈内人私下用餐的选择。
中午时分,餐厅最内侧的雅座,李智宇和金旼炡相对而坐。与昨晚CJ盛宴的奢华喧嚣截然不同,这里只有轻柔的背景音乐和食物淡淡的香气。
李智宇穿着标准的商务西装,显然是从某个会议间隙抽身而来。他下午两点还有一个关于半导体材料供应链稳定的重要会议,时间卡得极其精准。他面前摆着一份简单的鲑鱼茶泡饭和几样小菜,吃相优雅迅速,仿佛在完成一项必要的能量补充任务。
旼炡面前则是一份烤青花鱼定食。她小口吃着,动作依旧秀气,但比起最初在“云岘”时的拘谨,已然放松了许多。她能感觉到他时间的紧迫,所以没有多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用餐。
“下午还要练习?”李智宇吃完最后一口茶泡饭,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抬眸看她,语气是惯常的平淡。
“嗯,三点开始有舞蹈课。”旼炡点点头。
“新编的曲子,修改得怎么样了?”他问起了她之前在书房弹奏的那段旋律。
提到音乐,旼炡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按照您上次提的建议修改了几个地方,感觉顺畅多了。就是……中间过渡的部分还是有点不满意。”她老实地汇报进展和困难,像是在向导师陈述作业。
李智宇微微颔首,没有给出具体建议,只是说:“嗯,慢慢来。创作急不得。”
这时,尹室长无声地走近,将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放在李智宇手边,低声提醒:“室长,还有四十分钟。”
李智宇“嗯”了一声,表示知晓。他没有立刻打开文件夹,而是端起手边的玄米茶喝了一口,目光落在旼炡因为提到音乐而微微泛光的脸上。那种纯粹的、对热爱之物的专注神情,再次熨帖了他因连续商业博弈而略显焦躁的神经。
他注意到她今天没有戴任何饰品,脖颈纤细白皙,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裤,像一株清新的小苍兰,与周围低调却难掩奢华的环境,以及他自身沉重的商务气息,形成了奇异的协调。
“手伸出来。”他忽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旼炡愣了一下,虽然不解,还是乖乖地将右手伸了过去,摊开掌心。
李智宇从西装内侧口袋取出一个极其小巧的、同样是深蓝色丝绒的盒子,放在她摊开的掌心。盒子比之前装书签的那个还要小一圈。
“奖励。”他依旧是这个简洁的理由,这次连“音乐工作坊”的借口都省略了。
旼炡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她打开盒子,里面并非想象中的戒指,而是一对极其精巧的铂金耳钉。耳钉的造型依旧是雪花,但比书签和袖扣的造型更加简约抽象,几乎是两个微小的、闪烁着冷光的点,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清那雪花的轮廓。设计冷峻,没有任何logo,却透着低调的奢华感,与她清冷的气质莫名相配。
“这……太贵重了……”她下意识地想要推拒。书签尚可说是学习工具,耳钉的意义则过于私密。
“戴着。”李智宇打断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他惯有的掌控力,“适合你。”
他的目光扫过她空荡荡的耳垂,意思明确。这不是商量,是告知。
旼炡握着那微凉的丝绒盒子,指尖微微颤抖。她看着他冷静深邃的眼睛,那里没有太多情绪,却有一种让她无法反抗的坚定。她最终低下头,轻声说:“……谢谢。”
李智宇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唇角,很浅,很快消失。他喜欢她的懂事,不纠缠,不废话,坦然接受他给予的、在他掌控范围内的一切。
他站起身,拿起尹室长放在旁边的文件夹。“我走了。”他言简意赅。
“您慢走。”旼炡连忙起身。
他走到她身边,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抬手,用指节极其轻微地、快速地碰了一下她刚刚接过盒子的右手指尖,仿佛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又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和……告别。
那触碰短暂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他指尖特有的、干燥温暖的温度,瞬间从旼炡的指尖窜到了心脏。
然后,他便带着尹室长,步履生风地离开了餐厅,没有回头。
旼炡怔怔地坐回原位,右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仿佛想要留住那转瞬即逝的温度。她看着桌上那个深蓝色的小盒子,又想起他离开时挺拔冷峻的背影,心底涌上一股复杂的热流。
他总是这样,来去匆匆,带着巨大的权势和压力,却总能在短暂的相处中,给她留下一些实实在在的、带着他印记的东西——一条围巾,一枚书签,一对耳钉,还有那一次次看似平淡却让她心跳失衡的触碰。
她小心翼翼地将耳钉戴上。冰凉的铂金贴上温热的耳垂,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感。她拿出手机,用黑屏的反光看了看,那微小的雪花几乎与她的肌肤融为一体,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到那冷冽的光芒。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奖励。这是他无声的标记,是他允许她靠近的证明,也是她平凡世界里,最不平凡的一道雪光。
下午的舞蹈课,她跳得格外用力。耳垂上那微小的重量和冰凉触感,时刻提醒着她,那条看似平行的轨道另一端,那个冰山般的男人,正以一种她无法完全理解、却甘之如饴的方式,与她的人生紧密交织。
而她,会努力奔跑,直到能配得上这份独一无二的“奖励”。
驶向三星集团的车上,李智宇打开文件夹,快速浏览着下午会议的材料。他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峻和专注。
“室长,耳钉已经交给金小姐了。”尹室长汇报。
“嗯。”李智宇应了一声,目光没有离开文件,只是淡淡补充了一句,“跟**那边打声招呼,出道前,不必要的应酬和酒局,都帮她挡掉。”
“明白。”
车内恢复寂静。李智宇的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衬衫袖口上那枚同系列的、稍大一些的铂金雪花袖扣。
一次短暂的简餐,一份精准送达的“奖励”,一句看似随口的庇护安排。对他而言,这只是庞大运转机器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是他在紧张日程中,为自己预留的、必要的“充电”时间。
而那个戴着雪花耳钉、在练习室里挥汗如雨的清冷身影,则是确保这台庞大机器不至于因过度冰冷而停转的,唯一且重要的润滑剂。冰山的秩序,因这细微的“偏移”,而运转得更加稳定
傍晚,首尔江南区一家只对特定圈子开放的雪茄吧。厚重的橡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室内弥漫着优质雪茄的醇厚香气和陈年威士忌的芬芳。李智宇和金东官坐在僻静的角落,深陷在宽大的皮质沙发里。
金东官,韩华集团长子,比李智宇年长几岁,同样在家族企业中担任要职。韩华与三星在军工、化学等领域既有合作也有竞争,两家是世交,他们自幼相识,关系比寻常商业伙伴更近一层,但也仅此而已。在这种关系中,信任与防备往往微妙地并存。
“听说你最近把李富真姑姑那边折腾得不轻?”金东官点燃一支高希霸,吐出一口烟圈,语气带着熟稔的调侃,眼神却锐利地观察着李智宇的表情。财阀圈内没有秘密,尤其是三星内部的权力变动,更是关注的焦点。
李智宇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麦卡伦25年,没有加冰,语气平淡:“谈不上折腾,正常的业务调整。跟不上时代步伐的,自然会被淘汰。”他将复杂的家族博弈轻描淡写为商业逻辑,这是他们这个圈子惯用的语言。
金东官笑了笑,不置可否:“你倒是比你父亲当年更雷厉风行。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老一辈的关系盘根错节,动得太急,容易反弹。”
“多谢东官哥提醒。”李智宇举杯致意,语气听不出多少真心实意的感谢,更像是一种礼节性的回应,“韩华在东南亚的能源项目,最近似乎也遇到了些阻力?”他轻巧地将话题引向对方,既是关心,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反试探。
两人就着雪茄和威士忌,聊着全球经济趋势、最新的并购案、以及各自领域遇到的挑战和机遇。对话间机锋暗藏,既是信息交换,也是彼此实力和状态的试探。他们是一类人,从小被作为继承人培养,背负着巨大的期望和责任,习惯用理性包裹一切,情感是奢侈品,也是弱点。
“……有时候真羡慕你,智宇,”金东官忽然感慨了一句,目光有些飘忽,“至少你们李家内部,方向是明确的。不像我们那边,几个叔叔……”
李智宇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喝了口酒。方向明确?或许吧。但其中的凶险和压力,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体会。他想起下午那个关于供应链的会议,想起李富真可能存在的暗中阻挠,想起祖父沉默却无处不在的审视。
在这种充斥着算计、压力和虚伪应酬的氛围中,他的思绪再次不受控制地飘远。脑海中浮现的,是中午餐厅里,金旼炡看着他,认真汇报音乐修改进度时,那双清澈专注的眼睛。是她在汉南洞公寓客房睡着时,毫无防备的安静睡颜。是她戴上那对雪花耳钉时,耳垂微微泛红的模样。
那些画面简单,干净,不带任何功利色彩。与眼前金东官精明的眼神、雪茄的浓烈气味、威士忌的醇厚麻痹感,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听说……你最近身边好像有人了?”金东官忽然压低声音,带着男人间心照不宣的笑意问道,“圈子里有点风声。是哪家的千金?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
李智宇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扫向金东官,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东官哥,这种无稽之谈,还是不要听信为好。”
他的反应,在金东官看来,几乎是变相的确认。金东官了然地笑了笑,举起双手:“明白,明白。我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入得了你李智宇的眼。”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玩玩可以,认真就没必要了。我们这种人,最终不都是那么回事?”
“玩玩”……“没必要”……
这些字眼像针一样刺了李智宇一下。他脑海中闪过金旼炡因为他一句“下次弹给我听”而亮起的眼睛,闪过她指尖冰凉接过耳钉时微微颤抖的样子。那不仅仅是“玩玩”。至少,对他而言,那份由她带来的宁静和真实,远非这两个轻浮的字眼可以概括。
但他没有反驳金东官。在这个圈子里,暴露真实情感是愚蠢的。他只是淡淡地回应:“我的事,我心里有数。”
聚会结束,两人在雪茄吧门口道别。坐进车里,李智宇扯下领带,扔在一旁,深深吸了口气,试图驱散鼻腔里残留的雪茄气味。他厌恶这种味道,它总让他联想到虚伪的应酬和沉重的压力。
“回汉南洞。”他对尹室长说。
车子行驶在夜色中,李智宇闭上眼。金东官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知道,在外人眼中,他和金旼炡的关系,无非是财阀继承人一段无足轻重、随时可以终结的风流韵事。甚至连金旼炡自己,或许也抱着类似的认知,所以她从不越界,从不索求。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条“平行线”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是他在冰冷权谋世界中,唯一不需要设防的港湾。她的“不懂”,她的真挚,她带来的那份纯粹的安静,是任何商业成功或家族认可都无法替代的情感慰藉。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INS小号。@winter_nara 依旧安静。但他打开相册,找到了他中午在餐厅时,趁她不注意,用手机快速抓拍的一张侧影——她正低头看着掌心的耳钉盒子,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唇角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满足的笑意。
这张照片,他当时鬼使神差地拍下,甚至没有经过任何思考。
他看着照片中她那细微的表情,冷峻的眉眼在不自知中柔和了下来。
他需要的,不是金东官口中“哪家的千金”,也不是任何可以被定义为“玩玩”的关系。他需要的,就是照片里这个,会因为他一份小小的“奖励”而偷偷开心、会在他书房弹奏生涩旋律、能让他感到内心宁静的、名叫金旼炡的女孩。
冰山的投影,或许在世人眼中依旧巍峨冰冷。但只有冰山自己知道,其核心的温度,正在因这条“平行线”的存在,而悄然改变。这份改变,无关外界评判,只关乎他内心,那片冻土之上,悄然绽放的、独一无二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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