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1997年,朴世真虽然不知道金融风暴爆发的具体月份和日期,但她对危机的必然性深信不疑。她更加密集地关注财经新闻和国际动态,通过“李英爱”和马甲们能接触到的各种渠道收集信息。
股票市场依旧一片歌舞升平,甚至因为某些利好消息屡创新高。但朴世真却从一些细微之处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外资流入速度似乎在减缓,一些大型企业开始传出不妙的债务传闻,国际游资对东南亚货币的狙击消息也开始若隐若现。
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让她内心的警报提到了最高级别。
在一个看似平常的交易日,当她又看到自己持有的几只股票创下新高时,她没有丝毫犹豫。
通过“李英爱”的马甲,她向证券经纪人下达了清晰而坚决的指令:
“全部清仓,立刻,马上。”
经纪人试图劝说,表示市场前景依然看好。但“李英爱”态度异常坚决,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指令被执行。一笔笔股票被挂单卖出。由于选择在高点出手,这次清仓带来了极其丰厚的利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操作。庞大的韩元资金,如同潮水般退回了她的银行账户。
当天晚上,回到家中。朴世真(本尊)小脸异常严肃。
“妈妈,”她对着正在准备晚餐的“李英爱”说,“爸爸又‘托梦’了,很急。他说,很快会有一场很大的风暴,比台风还要厉害。让我们把所有的钱,都换成那种‘绿色的、坚固的纸’。”
“李英爱”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神立刻变得凝重。她没有任何质疑,立刻放下手中的活。“我明白了。”
一场无声却高效的家庭总动员开始了。
·李英爱(马甲一):作为明面上的户主,她负责主力操作。第二天,她奔波于多家之前建立联系的银行,以各种合理的借口(偿还海外债务、支付虚构的进口原材料款等),将股票清仓所得以及“安心食堂”积累的大部分流动资金,分批、分量地兑换成美元现钞或汇票。
·金哲洙(马甲二):利用其“心灵手巧”和存在感低的特质,负责在不同银行网点进行小额兑换,如同蚂蚁搬家,进一步分散注意力。
·崔成勋(马甲三):动用在灰色地带的人脉,寻找了一些非官方的、但信誉尚可的兑换渠道,处理那些不太方便在银行解释来源的较大额资金。
·姜东宇(马甲四):则利用其“花言巧语”,在与广告商、制片方的后续结算中,尽可能争取以美元支付,或者迅速将到账的韩元片酬转化为美元。
这个过程持续了数周。他们像辛勤的松鼠,在寒冬来临前拼命储备过冬的粮食。
家里那个不起眼的保险箱(崔成勋买的)被一次次打开,里面绿色的美钞越来越厚,逐渐填满了空间。后来,不得不启用更隐秘的保管方式。
当最后一笔计划内的韩元也被兑换完毕,朴世真看着手中那份记录着美元资产总额的清单,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金额,是一个足以让普通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所有的韩元资产,除了留下维持“安心食堂”基本运营和家庭必要开支的极少部分外,几乎全部转化为了美元。
现在,她们手握巨额的硬通货,静静地潜伏在风暴即将席卷的国度里。
“妈妈,接下来一段时间,可能日子会有点难。”朴世真轻声说。
“李英爱”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坚定:“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而且,我们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吗?”
窗外,1997年上半年的汉城,依旧是一片繁荣景象。
但朴世真知道,这繁荣已是夕阳余晖。
她和她的小小“家族”,已经退潮上岸,筑好了堤坝,备足了粮食。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那场注定要来的、摧毁一切的巨浪。
然后,在废墟之中,去寻找那些被冲上岸的、闪闪发光的黄金。
1997年,下半年。那场朴世真预知并严阵以待的金融风暴,终于如同挣脱锁链的巨兽,咆哮着登陆韩国。
报纸上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标题:“韩元暴跌至历史新低!”“IMF介入谈判,我国接受严苛救济条件!”“多家大型财阀宣布破产保护!”
股市一泻千里,曾经象征着财富的数字顷刻间化为乌有。曾经车水马龙的商业街,如今店铺关门歇业的比比皆是。一种恐慌和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社会上蔓延。
电话是在一个阴沉的下午打来的。听筒里传来姨母强作镇定却难掩哽咽的声音。
“英爱……”姨母的声音带着疲惫,“英才他……他下岗了。工厂撑不住了,裁掉了一大半的人……”
电话这边,“李英爱”马甲的脸色凝重起来,朴世真就坐在旁边,清晰地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
姨母一家,像千千万万个普通韩国家庭一样,被这场风暴无情地卷入。姨父是家里主要的经济支柱,他的下岗,意味着那个曾经虽然不富裕但温馨安稳的家,瞬间陷入了巨大的经济危机和未来不确定的恐慌之中。
“孩子们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但志勇那孩子好像也察觉到什么了……”姨母的声音充满了无助。
挂断电话,房间里一片沉默。
“李英爱”看向朴世真,眼神复杂,既有对妹妹一家的担忧,也有对“女儿”精准预判的震撼与后怕。
朴世真的小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内心绝非平静。她知道会发生,但当它真的发生在至亲身上时,那种感觉完全不同。这不再是冷冰冰的数字游戏,而是活生生的人间悲剧。她想起了寄居在姨母家时,姨父虽然有些市侩和抱怨,但终究给了她一片屋檐;想起了姨母毫无保留的关爱;想起了两个表哥虽然调皮却单纯的陪伴。
一种混合着愧疚(因为自己提前知道却无法明言)和责任的感情在她心中涌动。
朴世真想着要不要直接给钱给姨母他们,但是想到姨父那个性格,应该是不会接受的。在深思熟虑之后,朴世真想到——
电话再次拨通到姨母家。这次是金哲洙,用他那特有的、略显沉闷但真诚的语气。
“姨妈,是我,哲洙。”
“我听说姨父的事情了……请您别太担心。”
“我在的公司,‘星辰企划’,就是世真签约的那家,现在正缺一个管内部杂事的人。我觉得姨父以前在工厂管过事,很有经验,特别合适。我就跟社长推荐了……”
“社长听了很感兴趣,说现在正需要信得过、有经验的人。如果姨父愿意,可以来汉城面试,待遇从优,公司还能提供宿舍……”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是姨母抑制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激动声音:“真……真的吗?哲洙啊!这……这让我们怎么感谢你才好!你姨父他……他一定愿意!我这就告诉他!”
绝境之中,这通电话如同投射进黑暗房间的一束光,带来的不仅仅是工作的机会,更是尊严和希望。
几天后,姨父带着简单的行李,来到了汉城。在“星辰企划”的办公室,他见到了社长崔成勋。
崔成勋保持着□□人物洗白后的沉稳与威严,但言语间对姨父这位“经验丰富的长者”给予了足够的尊重。面试更多是走个过场,重点是明确了工作职责和优渥的薪酬(足以支撑姨母一家体面的生活)。
姨父几乎是以一种感恩的心情,接下了这份工作。他做事认真负责,很快便将公司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他的存在,让“星辰企划”更像一个正常的、有家庭温暖的公司,也无形中为崔成勋的背景做了更好的掩护。
周末,姨父会到“李英爱”家里吃饭,和“家人们”团聚。饭桌上,他不再是那个愁眉苦脸的失业者,眼神里重新有了光彩,言语间充满了对新工作的投入和对公司(实际上是对给他机会的“家人们”)的感激。
朴世真看着这一幕,心中欣慰。
她成功地,将姨父这艘在风暴中即将倾覆的小船,拉上了自己这座日益坚固的“家族方舟”。
1997年的岁末,汉城街头依旧张灯结彩,试图维持住新年的喜庆。但这份喜庆之下,却潜藏着无法忽视的暗流。商店的折扣标语比往年更加醒目刺眼,行人的脚步更加匆匆,脸上少了往年的从容,多了几分对未来的忧虑和不确定。
破产、失业、货币贬值……这些词汇成了报纸和人们交谈中最常出现的内容。这是一个被金融风暴阴影笼罩的新年,欢乐像是隔着一层薄纱,不再那么真切。
姨父在过年前三天就收拾行李回了老家。临行前,“李英爱”特意叮嘱:
“今年情况特殊,路上也别折腾了,你们就不用特意过来拜年了。你刚找到新工作,趁着假期,好好在家陪陪淑珍和孩子们,一家人踏踏实实过个年,比什么都强。”
这番话体贴入微,既考虑了姨父经济不宽裕、旅途劳顿,也照顾了姨父一家的心情,让他们能在自己的家里,不受打扰地团聚。姨父感激地应下,带着公司发的、算得上丰厚的年终奖金和年货,踏上了归途。
姨父离开后的第二天,家里显得格外安静。朴世真看着窗外略显萧瑟的街道,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
她不需要言语,只是通过意念,发出了无声的召集。
不久,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李英爱”提着刚从市场采购回来的、最新鲜的食材进了门,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紧接着,门铃被按响,门外站着的是“金哲洙”和“姜东宇”,一个手里提着给“小世真”买的新年礼物(一个精致的文具套装),另一个则带着一瓶不错的红酒和几样高级水果。“崔成勋”是最后一个到的,他依旧沉默,但手里也破天荒地提了一盒价格不菲的韩牛礼盒。
小小的客厅,因为四个马甲的同时存在,而显得有些拥挤,却也前所未有地“完整”起来。
“李英爱”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指挥着“金哲洙”帮忙处理食材——他的“心灵手巧”在厨房同样适用,切出的萝卜花栩栩如生。
“姜东宇”则发挥其“花言巧语”的天赋,陪着坐在沙发上的朴世真聊天,说着娱乐圈的趣闻,逗得她咯咯直笑,同时也能与“崔成勋”自然地搭上几句话,活跃着气氛。
“崔成勋”大多时间沉默地坐在一旁,偶尔喝一口茶,他那“威压”的天赋让他即使不言不语,也自带气场,但此刻,这股气场被刻意收敛,只余下一种沉稳的守护感。
朴世真看着这一幕,感觉无比奇异。她既是这场聚会的核心,也是唯一的观众。她看着自己扮演的“母亲”在厨房忙碌,看着自己扮演的“表哥”沉默地打着下手,看着自己扮演的“经纪人”妙语连珠,看着自己扮演的“黑社长”安静地坐在角落。
年夜饭准备妥当,五人围坐在餐桌旁。菜肴比去年更加精致,得益于“李英爱”不断提升的厨艺和“金哲洙”的协助。
“来,为我们新的一年。” “李英爱”作为“母亲”,率先举杯,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家人”,最终落在朴世真身上,充满了真实的爱意。
“祝世真学业进步,星途璀璨。”?姜东宇立刻笑着接话,言辞恰到好处。
“身体健康。”金哲洙言简意赅,但举起了杯子。
“崔成勋”也默默举杯,目光与朴世真短暂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朴世真看着这由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热闹”与“亲情”,心中百感交集。她拥有“家人”,但这些“家人”都是她自己。她拥有力量,但这力量源于她孤独的秘密。
这是一种极致的孤独,也是一种极致的掌控。
饭后,大家一起收拾了碗筷,然后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无聊但充满节日气氛的晚会。没有人再多说什么,一种奇异的和谐在空气中流淌。
当零点的钟声敲响,窗外传来稀稀落落的鞭炮声时,朴世真在心中默默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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