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风第一次坐的乌篷船低低矮矮的,勉强容纳几个人。而眼前的船有两层,高大宽敞,明亮广阔。
她对周珩仍心存疑虑,对他的船却满意的很。向周公子道过谢后,她回头朝明月楼的方向看了一眼,便上了船。
湖面烟波浩渺,一望无际。远处山峦叠嶂,层峦叠翠。岭州远在千里之外,可是上了船,萦风便觉得离岭州近了许多。身体轻飘飘的,仿佛也许下一刻,船就会离开湖面,载着她飞去岭州。
周珩以为望舒和萦风是一对,把他们俩安排进同一间客房。
萦风愕然,头皮发麻。她求救似地看了望舒一眼。
望舒读懂她的意思,解释道:“多谢周公子好意。只是萦风姑娘毕竟是姑娘家,现在的她和普通人家的女儿并无二样。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扬出去,实在不妥。”
周珩笑笑:“舒公子所言有理。在下欠妥了。只是,船上人数较多。掌舵的有三人,使唤丫头两个,厨子一个,房间恐怕不够。要是舒公子和萦风姑娘不介意的话,我和舒公子同住,萦风和柳芙同住。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柳芙沉默不语,她看周珩的眼神柔情似水。她与周珩郎情妾意,情投意合,好端端的却因为他们要分开,实在是不合情理。
既然他们相爱,柳芙喜欢,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此大费周章,不是为客之道。
“不必麻烦了,我和舒公子同住没什么不妥。”萦风硬着头皮说完,赧颜汗下。怎么像是她迫不及待要占望舒便宜似的。
望舒尴尬地咳嗽两声,向周珩道谢。
萦风脸颊红透。由于常年不经日晒,肤色白皙似雪,脸颊显得更红,浸透胭脂般的红。她低着头,默默看着地面。
周珩给萦风和望舒安排的房间在二楼。萦风没有什么行李,望舒装模作样地收拾了几件衣物。
两人进房后,相对无言。一惯淡然的望舒显得有些局促,找不到合适的话语。萦风对着面前的茶杯发呆。
“我在莲心湖时听说夜神殿下有一灵兽,通体雪白,聪慧机警。它独自待在天界吗?”萦风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问题。
望舒笑道:“它叫白鹿,还算机灵,先行一步,独自去岭州了。”
二人局促间,听见声音:“开饭了。”
萦风下楼时瞧见了柳芙,甚至柳芙从她身边走过时指尖若有若无地碰到了她的手背。
手背瞬感凉意,凉意很快传遍全身。传说中的冰肌玉骨。柳芙穿着玉色的衣裳,头上只戴一支青玉簪,格外清爽怡人。萦风要是男子,肯定也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知为什么,萦风总觉得她是一个美丽而哀怨的女人。她的眉眼间总是有淡淡的愁绪。
周珩对柳芙的细致关怀与小心呵护,萦风都看在眼里。这让她对周珩的戒备少了许多。柳芙究竟在忧愁些什么呢?
饭桌上,柳芙吃得很少,没怎么动筷子。她下桌后,周珩立即嘱咐厨子去做她喜欢的莲子羹。
萦风故意慢吞吞吃碗里的饭,消磨时间,她希望夜晚来得迟一点。很快饭桌上只剩她一人,菜也都撤走了。
望舒刚刚离席,片刻后端着一个堆满点心的碟子回来,说道:“我瞧你胃口不好。饭凉了,就别吃了。吃些点心吧,刚做好的,还热着呢。”
萦风心中陡然升起感激之情,拿起一块点心:“多谢。”
她突然捉摸不透自己的感情,她是不是因为喜欢糕点,才喜欢他。如果是这样,不算真正的爱,那倒也没什么,不值得惊慌。
吃得再慢,还是会吃到最后一块糕点,咽下最后一口,该上楼了。
风轻轻吹,船在水中轻轻摇晃。
萦风坐下来,望舒体贴地给她倒了一杯水:“喝杯水吧。吃了那么些糕点,口渴了吧,润润嗓子。”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萦风有些后悔。她今天怎么了,冒冒失失的。当望舒抬眼看她时,她反而镇定许多,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望舒对这个问题感到惊讶。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萦风的直接坦诚,还是有一瞬间的慌乱。她是那样的单纯,不谙世事。
她是随口说出来还是真的期待他的答案呢?
他想,为什么呢?
也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他待人接物总是礼数周全,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就算生气也不会表现出来。
他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如果不是她,他会这么细致吗?如果没有定风珠,他还会这样对她好吗?
耳旁仿佛传来她稚嫩的声音:“望舒上仙,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望舒顿时心跳得快了些,他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只得含糊道:“你是朝颜仙子的妹妹,朝颜仙子与我哥哥羲和关系匪浅,是熟识的朋友。你自然也算是我的妹妹,我对你多加照料是应该的。”
关系转了几道弯,不过和天界的神仙攀亲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萦风心里隐隐感到失落,还带一丝酸涩。她还是笑了:“无论如何,多谢望舒上仙的救命之恩与照顾之情。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璟元与长庚是你的弟弟妹妹吗?”萦风迅速换了一个话题,漫不经心地问道。
望舒汗颜,说起璟元,他又绷紧身体,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对。璟元的娘与天后是姐妹。璟元算是我的表妹。”
“长庚是个孤儿,璟元的爹娘收养了他。他自然就成了我的表弟。”
“原来如此。我就觉得你们的关系不一般。”萦风被窗前透出的微光吸引,走到窗户旁,托着下巴看星空,“看来司命星君布星挂月的本领也不错。”
星星点缀着墨紫色的深遂的天空。月儿弯弯,星海浩瀚。她有个惊奇的发现,夜晚的天空像莲心湖的湖底。准确来说,是像海。不过萦风从未亲眼见过大海,只听族里的长老说过西海的波澜壮阔。
她又想起明月楼。在那里时,她也常常仰望天空。
她忽然想起如意,那个温柔沉默的女子。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她会想念望舒吗?
望舒闲适自得地品茶。萦风的背影落在他的眼中,他慌忙低下头。不再是波澜不惊,反而有些慌乱。定风珠仍然没有任何线索,西海那边也没有消息。更可怕的是,他的心不像以前那样安静。
夜深了。
“时候不早了,”望舒对着萦风说道,“你该歇息了。”
萦风转过身,有些手足无措。只有一张床,也没有多余的被子。
望舒道:“我出去转转,夜里总是睡不着,你睡吧。”
萦风很不好意思,貌似她总是给望舒添麻烦,连忙道:“我也睡不着,你先睡吧。”
“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望舒的声音像恬静的夜晚,温柔亲切。
“也没什么,就是有些想念明月楼的姑娘们。我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萦风自嘲地笑笑。
“你也不必过多忧心。她们学刺绣,有了谋生的手段,生活充满希望。这不是你跟璟元告诉我的吗?”
“是呀。不知怎地,跟她们相处了几日,心里多了许多牵挂。总是忍不住担忧。要是别人知道了她们的身份,会不会歧视她们呢?” 萦风的思绪乱得很,她的忧虑很多很多,“绣坊不会打骂她们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悲观得很。”
“我明白。”望舒顿了顿,“萦风,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过,凡事要往好处想。你说过,再怎么辛苦,一定比明月楼好百倍千倍。”
“是啊……你一定觉得我太多愁善感了。”萦风眉头微蹙,“看不见的我不管,我只管眼前的。不怕望舒上仙笑话,我在莲心湖时看过许多话本小说。女子的境遇比男子被动许多。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她们去妓院往往不是自己的选择,被骗,或是被父兄甚至丈夫卖进去。她们从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她们……太苦了。”
“佛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望舒不知何时已走到萦风身边,轻叹一声,“人活着,就没有不苦的。”
“那天界的神仙也苦吗?”萦风清亮的眸子注视着望舒。
“平日里,天界的神仙各司其职,各尽其责。遇到劫难,除妖灭魔,义不容辞。”望舒说话时,他的眼睛闪烁光芒。
对于萦风这样的精灵来说,飞升成仙是一生的夙愿。望舒所说正是她心中所想。
“不用太担心了,她们都会好好的。”望舒安慰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我出去吹吹风。”
“哎,”萦风在他迈出房门之前叫住他,手忙脚乱地说道:“我们可以轮流睡床和地板。比如今天你睡床,我睡地板,明天我睡床,你睡地板。”
望舒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不必了,你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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