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啥请喝“媒酒”,这时刻这俩落在三变眼中,就像是恶霸挟了良家子,一味□□,奸了又奸,到了良家子要娶妻了吧,恶霸忽然兴起,非要抢先搞一场婚娶,以证明自个儿是“先来的”,后边儿娶的那个是“后到的”……
有啥意思呢?三变想。
二狗子怕是觉得有意思得很,一个劲地给三变和韩瑭倒酒,催他们喝,韩瑭心内有事,勉强喝了半杯,不喝了,二狗子一对蛇眼一直盯着他,盯到他要放下酒盅,他便半途抢过,一饮而尽,又倒过半杯,直送到他嘴边,硬要他与自己喝交杯。韩瑭让他腻歪够呛,偏过头去不接那杯酒,那疯狗耍横,钳子似的手钳住韩瑭下颏,含一口酒,一张嘴直怼过去,恶狠狠地喂了一个“皮杯”……
三变立起身,悄无声息地退走了。走了一段,听见后边有脚步声,原以为是韩瑭,没曾想一回头,看见了二狗子。
“他呢?”三变一会儿就要后悔问的这俩字儿了。
“让我关屋里了,先送你回去,送完了你我再回来洞房花烛。”二狗子嘿嘿嘿,嘿嘿得三变不想跟他一道走了。
此时已将近四更天,来回一趟,他还有空回去洞房花烛么?
“来得及!他说了让我弄一天的!”二狗子黑天里笑了一声,说了一句,就像是三变肚里的应声虫子,把他腹诽的那些话都应了一遍。三变于是无话可说,只剩个一言难尽。
夜里风大,两人从绝壁那面下到海边,上了一艘小船,船桨一撑,滑入海中,小船在海上漂着,漂的时候长了,又不好这么傻坐着不说话,于是三变开口了。
“哎,你就没想过劝劝他?”
“想过啊,怎的没想过,文劝武劝都用上了,不管用!他那死倔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亲姐都劝他不动,我一个不三不四的,说的话在他心里可能就算个屁!”
“……那你就眼睁睁看他寻向死路去?”
“没啊,我不是陪着他一起么,他去哪儿我去哪儿,上刀山下油锅,奉陪到底!”
“你这是……”
“我也不亏啊,与其让我看他娶了别个,往后余生与别个同睡一张床,生儿育女,渐渐过成一家人,还不如跟他一起死了的好。不然,指不定哪天我想不通了,就要拿刀去将他两个一刀一个结果了!再说了,这条路未必就是死路,说不定绝处逢生,我还能把他搞到手,远远地离开这堆破烂事儿,过我俩的小日子去!”
“宋云京的手段你也见过,他是江南镇守使,其他不论,道义上披挂起来,你们就立不住,兼之他人多势众,你们就这么几条人,还不是一条心,真干起来怕是要吃亏的。”
“哟,承让,您没说我们一帮乌合之众就算嘴上积德了!实话跟您说了吧,您要真这么想,那就太小看韩君璧了,这世上若不是势均力敌各有顾忌,谁会捏着鼻子拿婚娶做筹码?韩君璧手底下那帮海寇是乌合之众,不是一条心,那他江南大营就铁板一块了?宋云京几年前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忒旺,那个时候他是真想弄死韩君璧,阴的阳的、明的暗的,各种你想不出的手段他都耍过了,还是没能把韩君璧灭掉,反而把他推到了对头那边,若是你,你会如何?”
“送人上门和亲?人都得罪完了才走这步棋,这主意不会是宋云京的。”
“自然不是,宋云京这是被人摁头吃屎呢!”
被谁摁头也不必猜了,看那莫名其妙跑来问话的张掌事,就知道是皇帝极力促成这件事,不唯如此,还特地派了一队宦官过来,名义上是代表皇帝过来观礼,以示皇恩浩荡,实际是看他宋云京乖不乖,若是不乖就该上手段了。
三变心想,宋云京好歹也是那位跟前排得上号的宠臣了,还“管”成这样,啧!
“老宋今时不同往日了,自打他丢了那位的丸药起,那位就认定他办事不牢靠,如今再有个风吹草动,怕是要雨露换雷霆了!”
“这一路不断有人提起这丸药,这玩意儿到底是有啥关紧的,上头还一路追查下来。”
“哟,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们家萧将军跟你说过了呢。这丸药是贡上的,说是长生不老丹!炼了二十来年才得了这么一颗,从西域送到海上蓬莱仙山去过最后一道工序,说好的由宋云京这头护送到京,直送到那位手上。原本是这么算好了的,谁知算的不如变的,这丸药运到半路就不见了,那位于是疑心是宋云京弄鬼,独吞了,姓宋的当然要说自家冤枉啦,扯来扯去,他把丢药这事儿扯到了韩君璧头上,说这药在海上就被韩君璧偷梁换柱了,自家只是顶罪的倒霉蛋!”
“……那位信他么?”
“你说呢?东西丢了,不知在哪儿丢的,还得靠这帮人来找,那即便不信,也得憋回去,后头再算总账!”
“……江南远啊,那位的手伸到这儿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所以么,韩君璧的结局我早就看透了,好不到哪儿去,我啊,这才想要一个见证,再要一次洞房花烛的么。怕来不及,死之前得先把人间这套章程做了,拴牢他,到了下边他才跑不脱。”
“……你这是何苦?你自个儿心里也该明白,他对你……没那个意思……”
“嗐!这还用得着你说么?我长眼了,看得出来他不待见我!没法子,心里爱他,被他迷住了,想把他从心里抠出去都不成,至于他么,不爱就不爱,我又不求他爱我,我爱他就成!”
“……”
没想到二狗子还真有狗性,认定了一个就要跟着他走到没路可走,再一起痴缠到无间地狱去。
“你那干儿子跟我差不多少,你若有意,倒真可将他收用了,多个枕边人,不,多个暖床的不也挺好么,江南的天候湿冷湿冷的,俩人搂一块儿干一趟,再靠在一头说说家长里短,这日子神仙都不换的!你别瞪我!要我说,你这纯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与韩君璧连像样的机缘都没有,你还这样祸祸你那干儿子!”
“……”三变听他扯到自家干儿子身上,便隐隐的想暴跳,到了末尾,听他说得凄凉,又不好动手了。他想,自家干儿子狗儿一样咬定不放松的脾性,倒真与二狗子有几分相像,若真要挑拣不同之处,那大约是自家干儿子“文气”些,不爱叫不爱咬,讲究个“水到渠成”。
三变这趟可是估错了,所谓的“不爱叫不爱咬”,那只是面上看来罢了,岂不闻“暗狗咬死人”?不爱叫的狗,哪天忽然一口咬过来,便是到死也摆不脱。还有什么“水到渠成”,哪来的“水到渠成”,全靠暗狗暗里憋着一口气,等你松了戒备那天,再给你来个大的!一口将你吞进肚里,嗝儿都不舍得打一个!
“行叭,也快到岸了,我跟你赌五枚大钱,你家干儿子此时正在岸上等你!”
二狗子笑得龇牙咧嘴,眉眼乱飞,三变啐他,满嘴“大吉利是”“诸天佛菩萨保佑”,结果呢,那船还没靠到岸边,二人张眼就望见二百步开外一间水亭里立着的一条人,见得船要靠岸了,那人还冲他们招呼一声,不是刚才两人挂在嘴边的人是谁?
“你输了啊,五枚大钱拿来!”
“呸!老子说要赌了吗?!”
“嘿!你这人!咋还赖账呢!”
他二人正在斗嘴,没提防干儿子从岸上过来,插了一句嘴,“赖的什么账?我这儿有,我替他给。”
二狗子大笑,将三变一把搡到岸上,正正搡到干儿子怀中,“我跟他打赌,赌你会在这儿等他,赌五枚大钱,他输了还想赖账!”
“……”三变□□儿子压进怀中,只来得及“呸”他一声,没来得及张罗拳脚。
干儿子随手一锭足银抛过去,二狗子麻溜接下,大笑着摇橹如飞而去。
三变从干儿子怀中脱出,此时颇有些一言难尽地领头开路,一路走得飞快。干儿子错后半步跟着,也是如影随形。
他问他,“见过他了?”
他答他,“唔。”,再多就不说了。他也不问。
两人一路走到馆驿,干儿子将干爹送到房门口,就要进房了,干儿子忽然附耳问干爹,“这趟我听话没跟过去,那……是不是能问你讨点儿赏?”
干爹耳道□□儿子灼热的鼻息烫了一下,吓了一跳,蚂蚱似的蹦出了一丈开外,搓着耳朵骂道:“去你个死舅子的!这都能讨赏,你咋的不给我讨个封赠回来?!”
干儿子面带笑意,一字一顿道:“你想要,我便给你讨去。只不过这封赠,向来只给受封赠者的‘屋里人’,你若愿做我‘屋里人’,这封赠便理所当然是你的……”
“谁说封赠只给‘屋里人’的?!”
“不是么?似我们这等以军功起家的,九成九都是‘封妻荫子’,不做‘屋里人’,我讨来的封赠如何能到你身上?”
三变陡然觉出自家落入人家套中,不好再多说,就闭嘴将门摔上,回屋窝着去了,剩那嘴上揩了油的人在门外,细细回味方才揩到的一点油水。
三变就是觉得窝火跟闹心,干儿子近来越发不把自个儿当“干儿子”了,贫嘴滑舌,眉目传情,啥都让他干完了!同样不省心的还有那个韩君璧!老萧都跟他说让他假死遁走,一家人到外邦去过安生日子,非不听!非要跟个“渣滓”争个“鱼死网破”!
本来还张罗着回来睡个回笼觉的,这下好了,光窝火跟闹心就够了,哪有睡的心思!韩君璧这个犟种不把自个儿的命当回事儿,他陆弘景能不当回事儿么?!还是得赶紧想辙看如何替他周全一二啊!
他想了三天,直到第四天晨起都没想出辙儿来,嘴上倒是起了几个大燎泡,都是让这事儿给闹的!
嘴上的燎泡很是娇气,一沾水或是一用饭就“杀”得三变生疼,所以他晨起洗漱过后,用一点盐巴将燎泡“杀”了个彻底,疼过了劲儿了,也就麻木了,趁着麻木,他囫囵吞下一碗粥食,碗筷往桌上一“墩”——好了,一顿管三餐!直到今儿夜里都不用受这活罪了!
也不知老萧那儿查出点儿什么没有,都过了好几日了,这厮平日里雷厉风行,怎的到了这事儿上就跟乌龟脱胎似的慢吞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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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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