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跟你断干净……”郑璟泰攥着沙发靠垫的手青筋凸起，沙哑的声音像生锈的锯条，在静谧的夜里剐出裂痕。
许嘉航握着塑料门帘的指节泛白，帘布摇晃的“哗哗”声骤然停滞。月光从窗缝挤进来，把他侧脸的轮廓削得冷硬锋利，喉结滚动半天才扯出笑，比哭还难看：“断干净？怎么断啊……从穿开裆裤就长在一块儿的魂儿，你说断就能断？郑璟泰，你到底怎么想的……”
郑璟泰猛地抬头，充血的眼撞进他强装镇定的假面，破碎的哽咽从喉间挤出来：“嘉航，我没想听她的……可我妈说，要是不分开，就、就断了我的经济，断了家里给的一切！但我不怕这个，我怕你被我拖进泥沼，怕我妈闹到你工作地方，让你被人指指点点……”他攥紧沙发扶手，指节白得几乎透明，像要把木质扶手抠出印子。
许嘉航后背抵着阳台门，初秋夜风灌进领口，凉得脊椎发麻。
他想起上周六，郑璟泰妈妈端着热乎的排骨莲藕汤，笑盈盈往他碗里添汤：“嘉航多吃点，当自己家！”那时阳光暖烘烘照在餐桌上，谁能想到不过三天，温柔笑意就变成扎人的刀刃。
“毕竟你是独子，阿姨就你一个指望……”他垂眼盯着地板，睫毛在眼下扫出小片阴影，把翻涌的委屈、不甘全藏进阴影里。
“我不管这些！”郑璟泰扑过来攥住他手腕，力度大得像是要把骨节捏碎，“我就想和你在一块儿！可我怕……怕拖累你，我妈要是去你家闹，你爸得多难堪……”
许嘉航望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十岁那年，两人偷摸去后山掏鸟蛋。
他踩空摔下土坡，膝盖磕得血肉模糊，是郑璟泰咬着牙、哭哭啼啼背着他，一步一趔趄往家挪。那时郑璟泰见了杀鸡都要躲，如今却要为“拖累”二字，亲手把他往外推。
“拖累？”许嘉航猛地扯开他的手，后退两步撞在阳台栏杆上，金属冰凉沁进骨缝，“郑璟泰，你当我这些年是吃白饭的？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郑璟泰瞬间惨白的脸，像被抽干了所有血气，让他心尖猛地揪成一团。
郑璟泰攥着他手腕的手猛地松开，像被烙铁烫到般往后缩，嘴唇抖得厉害，却连辩解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许嘉航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口像被钝器反复捶打，酸意混着疼意往上涌，咬着牙转身就往阳台外走。
夜风卷着他衣角，把满心委屈往更深的黑夜里吹，连脚步声都带着仓皇。
“嘉航！”郑璟泰扑过来从背后抱住他，滚烫的泪水洇湿许嘉航后背的衬衫，“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怕你被我连累得遍体鳞伤，怕你有一天被现实磋磨得，连爱我的勇气都没了……”
许嘉航紧绷的脊背慢慢松懈，抬手回抱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声音闷闷的像浸了水：“我不怕连累。我只怕你听阿姨的话，真要和我断……郑璟泰，你知道吗？比起你妈找麻烦，我更怕你不要我……”
郑璟泰泣不成声，手死死抠着许嘉航后背，仿佛要把自己嵌进他骨血：“不会的……可我妈那边，她认定的事儿，八头牛都拉不回……”
许嘉航沉默地拍着他的背，指尖摩挲他发梢，像在安抚小时候受了惊的小狗：“能咋办？慢慢扛呗。你妈那边，咱慢慢磨，总能磨出条缝。我也不怕她找我爸，大不了……只要咱俩手不松，总能熬到天亮。”
郑璟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月光把许嘉航眼睛照得透亮，里头的坚定像团小火苗，把他因为母亲命令燃起的慌乱，一点点烤得温热。
他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像在赌咒：“好，听你的。哪怕以后我出国读书，哪怕隔着重洋，咱俩也别断联系，行吗？”
许嘉航看着他小心翼翼又带着期许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指腹抹去他眼下泪痕：“成。不过这地儿确实得拾掇拾掇，明儿买几个摄像头，再把门窗都加固——指不定小偷以为没人住，美滋滋白捡房子。”
许嘉航进浴室后，郑璟泰独自坐在沙发上。
电视里的嘈杂声响成背景音，他望着浴室透出来的暖黄灯光，心里既烫又慌。
母亲的命令是悬在头顶的剑，还不知许嘉航父亲知晓后是雷霆，还是暗礁，可此刻，他望着那片暖光，突然觉得——哪怕前路荆棘满布，只要身边人是许嘉航，好像就有了闯一闯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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