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陈囍作业指导小组”一周碰面三次，城堡拼拼凑凑，已经搭建好大半。
陈喜喜感激其他人的帮助，已经开始在心里筹划做什么好吃的答谢席月三人了。席月和宋哲对她烤的羊排念念不忘，但再向食堂借烤炉就动静太大了。陈喜喜想来想去，想到另一道和羊肉有关的食物——羊肉烩面。
这是她还在陈家的时候，陈父的拿手好菜。陈喜喜在学校疯玩一天，满头大汗地回到家里的小炒店，被研发新浇头的陈父投喂了小半碗羊肉烩面，整个人舒坦得像被神明当场点化，通透无比。
一想到陈家，陈喜喜又有种叹气的冲动。她已经好久没和陈父陈母联系过了，因为尹玥加入而突然活跃起来的家庭群，短暂的热闹过两天后，再次陷入沉寂。
保姆许阿姨已经见识过她的厨艺天赋了，也不阻止，举着手机站在一边拍视频，不知道是拍完发给王秘书看还是自己留存。
新鲜的羊肉在加了葱姜汁的水里泡出血水，陈喜喜用厨房大师傅告诉她的配方简单腌渍过就放到一边。洋葱切成细细的丝，整齐的刀工收到许阿姨一顿猛夸。
等羊肉入味的间隙，陈喜喜开始揉面。许阿姨奇怪她连这个都会做，但陈喜喜说：“没有的，这也是我第一次揉面呢。”
这种纯体力活，陈父陈母是决计不会让她一个小孩子动手的。她只是站在旁边看了许多次，记住那些场景和动作。陈喜喜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揉面，还是借着揉面这件事想爸爸妈妈了。
面团在反复的揉搓之后被拉成宽宽扁扁的面条。起锅烧油，洋葱丝在油中煎得微微发焦，再倒入切得极薄的羊肉，葱油混合着羊肉的香气立马在厨房小小的空间里爆开。
陈喜喜突然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尹乔正站在厨房外边向里看。
“您、您回来了。”陈喜喜上一秒还在想念陈父陈母，不知道为何多了点做贼心虚的感觉，把锅铲交给许阿姨，小碎步跑到尹乔身边解释道，“我……用厨房做点东西吃。”
尹乔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件事，她看着厨房的方向，眼神却是虚焦的。离得近了，陈喜喜才发现尹乔的状态算不上好，她比起上次见面更瘦了，眼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整个人透露着一股随时都会倒下的脆弱。
这是她血缘上的妈妈。陈喜喜心里像被扎了一下。
她不太自在地扯住自己的衣角：“我在做羊肉烩面，您要不要尝一点？”
尹乔意外地看了眼陈喜喜，过了片刻才“嗯”一声，擦着陈喜喜的肩向楼上走去。
……
羊肉烩面冒着腾腾的热气，陈喜喜轻轻敲响书房的门。
门虚掩着，尹乔没有回复她，她又试探地问了一句：“我进来了？”
没有人回答。陈喜喜试着往里走了两步，发现尹乔靠在书房的沙发上睡着了。
她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继续走近还是退出去。尹乔看上去真的非常疲惫，除此之外，还有孤独。
陈喜喜没怎么体会过孤独的感觉，陈家总是热热闹闹的，但此刻，她觉得孤独第一次如此具象化地缠绕在尹乔身上，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吸走她身上为数不多的活力和温暖，让人多看一会儿都忍不住眼眶发酸。
她把面轻轻搁在茶几上，四下看看，蹑手蹑脚地拿起座椅上搭着的毛毯想给尹乔盖上。
但几乎刚刚碰到尹乔，尹乔就醒了。四目相对，陈喜喜不太自在地往后缩了下，硬着头皮说道：“面好了，您要吃点吗？”
尹乔坐起来，拿过面碗，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做得不错。”
陈喜喜脸上写满了：你明明就不喜欢吃！
尹乔停顿片刻，又补充道：“我最近在吃药，胃口不好，吃不了什么东西。”
这好像是她们第一次这么平静地独处，没有吵架，两个人都有些生疏，尹乔问陈喜喜：“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还……还挺好的。”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相顾无言。最后尹乔拿起桌上的文件继续看，陈喜喜在她挥手示意下拿着还剩大半碗的烩面出去了。
……
陈喜喜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想为尹乔做点什么又无能为力。她点开王秘书的对话框，犹豫半天又关上。
最后点开了尹玥的头像。
【喜喜：你今天晚上有时间来别墅这边吃个饭吗？】
【月亮和锁：什么事？】
【喜喜：感觉妈妈状态不太好。】
【月亮和锁：我五点到。】
尹乔下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楼弥漫着许阿姨做饭的香气，伴随着仿佛在吵架的动静。她下了几级台阶，看到尹玥和陈喜喜分别坐在餐桌的两侧。
“过去发生的事情为什么要用将来时？”尹玥拿着一只笔，在改陈喜喜的英文演讲稿，“就算你拿不准，写完之后好歹用翻译笔检查一遍吧！”
陈喜喜：QAQ！
早知道就不喊尹玥过来了，说着尹乔不喜欢工作的时候被人打扰，然后就开始检查她的功课情况，对她进行从头到脚的精神打击。她要把尹玥的备注改成“大魔王”！
尹乔就是在这个时候下来的，她轻声喊尹玥：“玥儿。”
尹玥也站起来：“妈。”
尹乔的状态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些，陈喜喜在心里偷偷松口气。
三个人一起吃了晚餐，尹乔依旧只动了几下筷子。陈喜喜原本以为尹玥会问问公司或者尹乔的身体状况，但尹玥只是家常地聊了聊在新学校的趣事，仿佛真的只是临时起意，来吃个饭而已。
“下周我会出趟国，”尹乔对着两人说道，“李致还在逃，虽然不在国内，但是为了防止发生什么变故，你俩都注意点。喜喜你周末先住在学校别回来了，如果要出门，除了我们家的车，什么车都不要上。玥儿你也是，不可以单独行动。”
“我知道的，”尹玥回答道，“现在上学放学都有爸妈接送，您放心。”
吃过晚饭，陈喜喜送尹玥去路边等司机，她看着尹玥镇定的侧脸，没忍住说道：“我以为你会问公司的事。”
“来的路上问过王秘书了。”尹玥低头看着路边不知名的野花，“资金链断了，妈下周出国应该就是去拉融资的。”
“如果最坏的情况……会破产吗？”
“如果最坏的情况，会。”尹玥抬起头，对上陈喜喜愁眉苦脸的表情，没忍住笑了一下，“你不会真的以为凭你，或者凭我，就能做出什么逆转目前的局势吧？”
“如果真的连他们这些打拼了几十年的人都挽救不了，我们就更不可能有什么用了。”尹玥平静地看着陈喜喜，“假使一定要走向那个结局，至少让她在这个过程里，过得稍微开心点吧。”
“我怎么让她开心点啊？”陈喜喜都想哭了，“只有你能让她开心点啊！”
司机把车开在路边，停稳等待。尹玥只扔下一句“其实你挺会哄人的”，拉开车门毫无眷恋地上车了。
吃了一嘴汽车尾气的陈喜喜：……
到底有没有人来管一下她的死活啊！
……
城堡正式宣告完工那一天，小伙伴们也吃到了陈喜喜独家烹制的羊肉烩面。
宋哲给城堡的防御工事做了一些改制，在拉动机关闭合城堡大门以后，甚至还能从高处的围墙空隙里发射牙签。
“我要住这一间，通风好，坐北朝南，每天早上醒来还可以看风景。”宋哲自说自话地分配着城堡的房间，“星星住我楼下，这样我要找你的时候直接重重跺跺脚就可以了。”
沈星星：“……你要找我，为什么不直接给我发消息？”
“月亮住羊圈边上，方便你每天早上起来放羊，”宋哲无视席月想把他捶进地里的眼神，继续胡扯道，“陈喜喜，你住厨房旁边这间，离大门最近，还可以当个门房，本王的安全就交给你守护了！”
陈喜喜本来还在为宋哲付出那么多心血不好意思，给他多添了好多片羊肉，闻言所有的感动全部飞走，面无表情地道：“那你把我烩面还我。”
宋哲立刻安静如鸡。
切得薄薄的羊肉浸润在奶白色香气浓郁的汤汁里，被煎得略微发脆的洋葱丝很好地掩去羊肉本身的膻味，增加了整碗面的鲜甜。所有人都连汤汁一起喝得干干净净，发了一身汗，从头到脚都舒服无比。
宋哲撑得直揉肚皮，歪七扭八地靠在一个圆凳的椅子腿上，伸手抠掉城堡的一小片，大声感叹：“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沈星星：……药不能停！
“对了，”席月像突然被启示道，“你们要去参加下个周末的义工活动吗？”
陈喜喜：“什么义工活动？”
“去福利院慰问那边的小孩儿，”席月解释，“主要就是发发礼物，和大家一起做做游戏，做做饭什么的。”
“我不去了，”沈星星说，“马上要进活动月了，学生会最近事很多。”
“我去吧。”陈喜喜想了想，尹乔马上就出国了，她周末无处可去，待在学校也没别的什么事做。
“那社长……”席月想问宋哲，发现宋哲已经以一种很扭曲的姿势倚着椅子腿睡着了。
所有人：……
沈星星无情总结道：“没有脑子的人总是睡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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