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是我在学 校交到的第一 个朋 友 。”宋池一字一顿地说完,长叹一口气,“真伤人啊。”
陈喜喜心虚地垂着头,假装在认真识别课本上的内容,但幽怨的眼神还是没忍住瞟向坐在旁边的李甜甜。
李甜甜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干嘛?”
“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啊?”
“你以为我想听到你俩肉麻兮兮互诉衷肠吗?”李甜甜发出一声冷笑,“我好心好意找了一大圈,想提醒你们可以去吃饺子了,哪里会知道你俩突然又哭又抱的啊!”
“那你听就听了,怎么还……和别人告状。”
“哦,原来我是‘别人’,”宋池流利地接过话茬,“也对,毕竟你‘在这个学校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不是我。那些年抄的笔记,发的糖果,终究是错——付——了——”
陈喜喜:……
她发现宋池虽然平时看起来好相处,真闹腾起来也挺难招架的。
“我错啦我错啦,”陈喜喜双手合十举到脑袋前边,求饶道,“你是第一个,你是第一个,求你原谅我!”
“我是第一个吗?”宋池看看一眼绷着脸的李甜甜,又看看满脸做贼心虚的陈喜喜,“那甜甜是第几个呢?”
陈喜喜陷入沉默。
但宋池明显不打算让这个话题就此揭过,他“咦”了一声,继续问道,“给你的笔记有一大半是甜甜抄的,甜甜还在学校论坛上帮你撑腰,怎么你还是觉得甜甜连朋友都算不上吗?”
“可是我把甜甜最好的朋友……赶走了,”停顿了很长时间,陈喜喜才小声说,“而且我……一直在给甜甜添麻烦,甜甜应该很讨厌我。”
陈喜喜偷偷看了一眼李甜甜冷漠的侧脸:“对不起啊,甜甜。”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李甜甜盯着课本,生硬地开口,“我当时没弄清楚状况,尹玥已经把前因后果都和我说过了。是我误解你了,陈喜喜,对不起。”
陈喜喜意外地瞪大眼睛。
李甜甜继续道:“我收回之前的话,我不讨厌你。”
“好、好的。”
“所以你,”李甜甜突然迟疑了下,“你也要收回你的话吗?”
陈喜喜第一反应是想问“什么话”,继而马上意识到,李甜甜说的是那句她告诉席月的“你也是我在这个学校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一股酸涩又温暖的情绪在陈喜喜的心里生根发芽,开心和委屈同时包裹住她。
“嗯!”
宋池从抽屉里掏出两颗糖,给陈喜喜和李甜甜一人派发一颗:“好啦,让我们为女孩子们别扭又勇敢的友情鼓掌!”
……
陈喜喜的开心一直持续到下午,学校门房的安保突然过来说,尹家的司机来了。
“接我去公司?”陈喜喜不明所以道,“可是妈妈出国了啊。”
安保人员转达道:“说是已经回来了,刚落地,但是遇到一些突发状况正在往公司赶,需要立刻把你接过去。”
陈喜喜担忧地点开手机,尹乔和她的交流一直不怎么多,王秘书倒是会隔三差五地问一下她的学习情况,但和尹乔一起出国后,也很久没有给她发过消息了,陈喜喜一直以为是他们很忙。
会是什么突发状况呢,和李致又有关系吗?
“先给尹阿姨打电话。”李甜甜看她乱了手脚的样子,叮嘱道,“或者打给她的秘书。”
陈喜喜拨通尹乔和王秘书的电话,全是忙音。
她心里有些不安,想了想,又给尹玥发消息:【妈妈最近有找过你吗?】
【月亮和锁:没有,不是出国了?】
尹玥的电话下一秒就打过来:“怎么了?”
陈喜喜简要和尹玥说了说,尹玥沉吟片刻:“你先确认一下是不是尹家的司机,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千万不要跟他走。”
安保带着陈喜喜出了学校的长廊,遥遥能看到学校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一个长相憨实的男人正焦急地在车前来回渡步。
确实是尹家的司机,陈喜喜认得他,这个人姓樊,陈喜喜一直喊他樊叔叔。
吊起的心被轻轻放下,下一秒却又悬得更高——如果确实是尹乔让人紧急把她接去公司,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陈喜喜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在李甜甜和宋池担忧的注视下小跑出教室。
“樊叔叔,出什么事了吗?”
司机一头的汗:“我也不太清楚,接到尹总的指令就马上过来了,喜喜先上车吧。”
……
尹氏。
司机直接带着陈喜喜刷了总裁办的电梯卡,电梯门闭合之前,陈喜喜看到大堂里聚集的员工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心里的不安越发扩大。
电梯直达最顶层,门一打开,首先进入陈喜喜视线的,是对峙的两拨人。
大约六七个年轻男女挡在办公室的大门前,中间的年轻女人陈喜喜也认得,是尹乔的另外一个助理梁夏。
背对着陈喜喜的另一拨人声势则要浩大得多,乌泱泱二十来人,为首的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
司机带着陈喜喜走出电梯,冷声说道:“喜喜来了。”
梁夏的目光落在陈喜喜身上,目眦尽裂:“樊勇,你把喜喜带过来做什么?!”
司机默不作声地站到了老头背后。梁夏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连你也!”
所有人都朝着陈喜喜的方向看过来,陈喜喜内心的恐慌攀升到极点,她向后退了两步,抵在电梯合拢的大门上。
拄着拐杖的老头阴森森地开口:“这就是那个抱错的孩子是吧?”
“喜喜,这里没你的事,”梁夏尽量让自己的声线平稳,“马上回学校去,不要离开学校,谁找你都不要听!”
“喜喜,我苦命的侄女啊——”一个中年女人突然冲向陈喜喜,把她用力揽进自己的怀抱里,哭嚎道,“从小吃了这么多苦,才认回来没多久,妈妈又出了意外——”
陈喜喜差点被铺天盖地的香水味熏晕过去,等那个女人尖利的声音穿进耳朵里,她却听不懂了。
尹乔,怎么了?
陈喜喜使劲全身的力气才把那个女人从自己身上撕开,对方修饰得尖尖的指甲在她胳膊上划出几道血痕,她已经无暇顾及,只用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尹乔的身影。
尹乔不在这里。
“我妈妈……人呢?”
“你妈妈去的国家发生了战乱,她下榻的酒店被轰炸推平了,我可怜的喜喜啊——”那女人夸张地摸了一把眼泪,试图再次去揽陈喜喜,但陈喜喜已经一把推开她,跑向挡在办公室门口的梁夏。
她扬起脸,哀求地看着梁夏:“梁夏姐姐,我妈妈呢?”
“尹总……暂时联系不上,”梁夏眼眶发红地和陈喜喜对视,“我们还在找。”
“死都死了,还假装找什么?”老头身后另一个男人说道,“大使馆不是都来核对过名单了,别装了,公司不能没人管,让我们进去。”
“尹总没有死!”梁夏发狠喊道,“大使馆来核对的是住在酒店的人员名单,并不能说明当时尹总就在里边!”
“够了!”那老头用拐杖重重跺了跺地板,“一个助理也敢站在这里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这个公司被管成这样,也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他阴森森的目光落在陈喜喜的身上,巨大的压抑的气场立刻包围了陈喜喜:“你叫陈喜喜?”
陈喜喜戒备地瞪着他。
“喜喜,快叫人啊,这是你舅公!”刚刚那个女人跑上前,想伸手拉陈喜喜,又被梁夏不善地挡回去。
尹舅公继续问她:“你妈妈为什么不给你改姓?”
陈喜喜死死抿住嘴唇。改姓的问题,尹乔曾经问过一次她的意见,但那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能多保留一些和陈父陈母的联系,尹乔也就随她去了。
之前说尹乔已经死了的男人自顾自接话道:“可能尹乔自己都觉得这孩子不配姓尹吧,听说之前一直是个游手好闲的混子,交了很大一笔钱才破格给她转的学。”
“原来如此啊,”尹舅公毒蛇一样的注视锁死了陈喜喜,“尹乔的股份给这么一个……甚至都不姓尹的人继承,对公司、对我们这些股东,都不太好吧。”
“小魏,”尹舅公吩咐道,“去通知各个股东,我要重新召开股东大会。”
“去通知安保中心的人上来开门,从现在开始,我重新接管尹氏。”
穿着安保制服的物业小队很快上来,打开总裁办公室的大门。陈喜喜站在角落,看着不断有人从自己面前经过,来来去去,看到梁夏的团队和尹舅公带来的人发生冲突,推搡之间,尹乔办公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
她觉得这一切虚假得像是在梦里,明明尹乔前不久还好好地和她坐在一起吃饭,叮嘱她和尹玥注意安全,不要上陌生人的车。明明她才刚刚开始熟悉新的生活,甚至来不及和尹乔好好培养感情。
——“如果你下定决心不要这些,我会从子侄辈里挑一个人出来继承尹氏。”
那时候,对着坚决不想回家的陈喜喜,尹乔曾经这么说过。
陈喜喜以前不懂尹乔的话意味着什么,也从未关心过尹乔的过去经历过什么。她总觉得,就算她人回来了,骨子里也还是陈家的女儿。她不需要那么多钱,也可以好好活。
但这一刻,当她被滔天的恶意裹挟着,孤立无援地站在尹氏的顶楼,看到每一个尹舅公带来的人趾高气扬地从她面前走过,看到那些人试图把尹乔留下的痕迹通通扫进垃圾桶里。她好像突然懂得了那天在尹乔身上看到的孤独是什么。
那是她的妈妈,她甚至还来不及好好了解她!
陈喜喜突然发了疯一般冲上去,像一只小炮弹一样撞开那些扔掉尹乔东西的人,把装满东西的垃圾桶紧紧抱在怀中。眼泪从她脸颊落下,模糊了她的视线,有人试图把陈喜喜和垃圾桶分开,被她狠狠一口咬在手腕上。最后是梁夏推开所有人,把陈喜喜连通垃圾桶一起搂进怀里。
——“你会被排挤出尹氏的权力核心,越来越边缘化,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吉祥物。等我死了,如果他们还算念旧情,你还能过一些摇尾乞怜的日子;如果他们够狠,你甚至会被直接赶出尹家。这些房子、车子、钞票、股份,也通通和你无关了。”
这些随意说出口的话,终究是以一种荒谬的形式,提前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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