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嘉年从公交车下来,捏紧口罩,压下帽子,过马路,直走,右拐,站在一间店铺面前,落地玻璃倒映出他瘦高的身影。
金水商业街由几片二三层楼高的商铺楼组成,每片商铺楼砌了无数道墙分割成大小不一样的店铺格子。
他以为岑开宇的火锅城是盘下这一片商铺,原来主要是盘下招租不出的二楼,大大小小的隔间加起来有**百平方。
原本租不出的二楼,就算全部被打通使用,房东也很高兴。
时嘉年跟在岑开宇身后,大致了解二楼的情况,然后听到岑开宇说道:“火锅城的具体位置,你来安排。”
他安排?他算哪根葱。
“行,回头我跟赵星确认,你们需要什么图案,什么风格,我……”
他说着,却看到岑开宇一步步靠近,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他未说出口的话被迫咽了下去。
岑开宇什么也没说,抬手扯下他的口罩,语气温柔。
“热不热?”
时嘉年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连连后退,拉上口罩,紧紧护住。
“你,你干嘛!”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能听到回声。
“就是好奇,你好像很喜欢戴口罩。”
过于有距离感。
岑开宇敛下眼皮,过于平静的样子显得时嘉年反应过度。
关你屁事!
“我就是喜欢。”
这是他们重逢来,少有的,两人独处。
要不是应下了墙绘的事,时嘉年真不愿意大早上过来,再怎么的,也拉一个人一起来。
独自面对岑开宇,他有种说不清的慌乱和心虚。
岑开宇的视线扫了一圈二楼的白墙。
“时嘉年,你拿不定墙绘的内容,还是问我吧。不过,我最近比较忙,很少看手机,但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你想尽快完成的话,我在楼下的店铺给你腾一个位置,你在构思画稿的时候,可以随时问我。”
时嘉年确实想尽快完成这件事,听了一半就频频点头。
过一会儿,愣住了。
“你如果忙的话,可以提前把你的想法告诉我,我画了初稿再过来找你确认,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我会回去抽空修改。”
岑开宇单手插兜,偏头看他没有说话,眼神里为什么情绪。
时嘉年解释道:“你本来就忙,不用为了我特地腾地方,而且,我在这里也会打扰到你……吧。”
反正他现在闲得很,跑来跑去不觉得麻烦。
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空气冷了下来。
时嘉年看到岑开宇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顿了顿,又塞了回去,扭头看他,“随你,时间差不多了,一起吃个饭。”
现在才上午十点四十分,吃早饭还是午饭?
早饭的话,他在小区楼下吃了才来,现在也不饿。午饭的话,也太早了吧……
但岑开宇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他看着岑开宇下楼的背影,也开不了口拒绝。
隐约感觉岑开宇不高兴了。
一楼的店铺里的桌椅板凳都搬空了,只在靠近后厨的地方留了一张桌子。
时嘉年的疑惑还没问出口,就听到岑开宇说:“以后这里是仓库,隔壁的店铺靠近二楼楼梯入口,用来做等位区。”
时嘉年“哦”了一声,点点头。
怪不得岑开宇要把隔壁盘下来。
岑开宇又说:“郝智渊带队到南城筹备无人机表演的那段时间,这里暂时充当过他们的食堂,他们走之前,被我抓来当劳动力,把桌椅板凳清空。”
他走进一道小门,又退回来,掀起门帘,“不过,厨房还是得留着,总要有个开小灶的地方,下午我得空了,再给你腾出一个安静的地方。”
诶……算了,早画完早结束。
店铺的落地窗玻璃的遮阳帘都已经拉了下来,这里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自然也看不到里面。
时嘉年摘下口罩,说不热是假的,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前阵子因为假情侣事件,他的粉丝流失了一部分,昨晚因为好玩传媒的一个评论,把他推到风口浪尖。
骤增的粉丝对他来说不是好事,他们只不过是好奇,按下一个个“关注”按钮,就能从各个角度审视他。
时嘉年很讨厌,很讨厌,被人审视的感觉。
而,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好玩传媒的那句评论,是出自尚濮存的手笔。
那可是一个麻烦……
捏着包袋的手指关节发白,直到厨房的窸窣声拉回他的思绪。
他看向里面,半门帘下露出厨房的一角。
那里面的人,于他而言,也是一个麻烦。
是心里结痂多年的痕迹。
时嘉年吸了一口气,掀开帘子。
“岑开宇……”
岑开宇右手冲洗生菜叶,左手拿着手机,不知道跟谁打电话,开的扬声器,手机那头的声音在时嘉年进来后戛然而止。岑开宇右手的动作没有停,侧头看他,眉头挑了挑。
进来得不是时候。
时嘉年讪笑,欲要退出厨房,那道戛然而止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时嘉年?时嘉年也在啊。”
是郝智渊的声音。
时嘉年不知道是该答还是不该答,喉间被石头卡住一样,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只听到岑开宇“嗯”了一声,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那行,你忙你的,让我跟时嘉年聊会儿。”郝智渊语气兴奋,在手机那头召唤他,“时嘉年,喂,岑开宇,时嘉年有没有听到我的声音,你把手机给时嘉年吧,免得你嫌我吵。”
时嘉年一脸懵逼。
他们有什么好聊的,反正现在想不出有什么共同话题。
看到岑开宇拧起眉头,时嘉年莫名紧张,不自觉绷紧脸,摆手拒绝。
“你无聊就自己玩手指头,他也嫌你吵。”岑开宇说罢,挂断电话。
时嘉年的表情又绷紧几分。
他发誓,他没说!
岑开宇放下手机,关了水龙头,重新看向时嘉年。
“你刚刚找我什么事?”
时嘉年回忆了下,刚想起来,轮到他的手机响了。
是郝智渊的微信视频。
他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岑开宇,急促的铃声逼他快速做出决定。
出于礼貌,最好是接一下电话。
于是将屏幕展示给岑开宇看了眼,他就按下接听,点了扬声器。
“喂,郝智渊。”
郝智渊的脸赫然占据整个屏幕,咧个大白牙。
“时嘉年,你们在干嘛呢,怎么会跟岑开宇在一块。”
时嘉年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打视频,不自在地调整镜头,只露出自己的额角。
听到郝智渊的话,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他差点忘了他们俩的关系,郝智渊这是在查岑开宇的岗呢。
时嘉年瞬间想离开这里,或者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了自证清白似的,他切换镜头,让岑开宇入镜,一板一眼汇报行程。
“我,我帮岑开宇设计墙绘稿,准备到饭点了,岑开宇说要做饭吃。”
郝智渊:“才几点呀就饭点,早饭还是午饭,我还没起床呢。”
说的是,说的是。
时嘉年挠了挠脖子,笑得尴尬。
“嗯……午饭。”
郝智渊:“时嘉年,你给我看看二楼什么样,我还没来得及看就回东市了。”
“啊……”他是挺想离开这里,但留岑开宇在这里,他跟岑开宇喜欢的人单独聊天,嗯……不太好。
镜头里,郝智渊单手枕头,催他,“哎呀,不用管岑开宇,他做饭不喜欢别人打扰的。”
这样啊。
时嘉年听到大赦天下一下,脚尖立即变了方向,冲岑开宇做了个离开的手势,就快步走出去。
手机那头的郝智渊看着时嘉年镜头里的背景,估摸远离了岑开宇,嘴巴开了闸一样碎碎念。
“岑开宇的脸太臭了,我跟你聊天都不得劲,所以才暗示你换个地方。”
“时嘉年,你还记得不,以前岑开宇可不是这样的,好像是高二那年就开始变了,不跟我打球,老发呆,跟他说话还听不见,我怀疑他是学习学傻的。”
“这次他去了南城之后,更加臭脸,更不爱说话,不过,我也能理解,他现在的压力很大……”
岑开宇确实跟以前不一样。
不过……
“估计是看到你跟我走近,他不太爽吧。”
郝智渊:“有什么不爽的,岑开宇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
是呀,郝智渊比他更了解岑开宇,所以怎么会不知道岑开宇在吃醋呢。
他忽然想到,孙宜然谈恋爱时,也会有那么多一段矫情的时候,恋人之间会不自觉想要通过某种行为验证对方心里的位置。
所以郝智渊看到岑开宇吃醋,应该很开心吧。
肯定很开心,不然现在不会兴致昂扬地跟他分享回东市后的事情。
不管他有没有兴趣知道。
“……时嘉年,我在东市真的好无聊呀,你有没有想我呀。”
时嘉年攥紧手指,频频摇头,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可不能瞎想。
郝智渊有种无力感,他的激情热情在时嘉年这里,通通被打在棉花上。
比岑开宇的无视,时嘉年更无趣。
而时嘉年惦记着他的话,调整镜头,仔细把二楼的每个角落放在镜头里。
郝智渊兴致缺缺,眼珠子转了转,问道:“诶,时嘉年,孙宜然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她有没有跟你们提起我,她在忙什么呀,没怎么回我消息。”
时嘉年顿了顿,闷闷地反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孙宜然?”
郝智渊一乐,“嘿,赵星都看出来了,你怎么没看出来,我对孙宜然有意思呗。”
“时嘉年,你怎么还跟高中那会儿一样木愣愣的……”
时嘉年听到噩耗一样僵在原地,一片空白的大脑浮现出岑开宇黯然伤神的表情,心脏被人捏住一样难受,胸口腾生起怒火。
“你对孙宜然有意思,那岑开宇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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