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宸本来还一副要咬人的表情，听到这句话却诡异的平静下来。
上下打量温予安，“你不就是，傻子吗？”
前面他折腾了那么久，就是想要温予安动手。
到时候他就有正当理由把温予安踢出温家，还不用被他爸骂。
结果他坐等右等，温予安就在这里家里窝窝囊囊的活着。
甭管他出什么招数，他呵呵一笑，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还舔着个脸来和他搞好关系。
快一个月了，一点把柄都没有抓到。
那么沉得住气，温宸都急眼了。
结果偶然听见家里的下人在聊天，说刚回来的温家三少打小在外面修养，不是因为身体不好，其实是脑子有病。
这么多年没回来，那都是家丑不可外扬。
也就是近几年有点好转，温夫人临终托付，老爷才把人接回来了嘞。
就回家的时候，还在家门口疯了一场。
家里大半的佣人是不知道温予安的身份，但这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给温宸都搞迷惑了。
转头去查证“回家的时候，还在家门口疯了一场”这件事。
等看见监控里扛着行李箱，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人时，他沉默了。
保安试探的问，“温少，您认识这人吗？”
“当时我们接到举报，说有个疯子在别墅里乱窜……后面我看他进了——”
“我不认识！”温宸矢口否认，捂着涨红的脸逃离现场。
回来的路上越想越气，自己这么久，被一个傻子气得团团转！
这算什么？
他也成傻子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等看见在湖边悠闲啃黄瓜的温予安，一下子就收不住火气。
抓起他手机就往河里一忍。
“喂！”
温宸纠结自己和傻子计较太没分寸，“你怎么那么丢脸啊。”
“有病怎么不早说啊？”
搞得他没爱心似的。
温予安：“？”
不是，哥们儿，瞧瞧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你自己像个超雄一样，冲过来扔别人手机。然后还说别人是傻子，有病。
无法沟通，温予安抓狂，“大哥，麻烦你搞清楚一点，我们到底是谁有病啊？？”
温宸更嫌弃了，瘪着嘴后退两步。
又犯病了，连他和大哥都分不清。
所以当初在灵堂上，单纯就是没脑子，发神经，眼瞎，脑子有病，才认不清楚人，不是故意乱认妈的。
“算了，和你说不清楚。”温宸昂起头，施舍般宣布，“我允许你留在温家了，但除了吃饭的时候，你不许出现在我面前。你也不可以出门，你这样子出门，会给我们温家丢脸。”
温予安揪了一把发根，眼睛旋着圈冒泡。
熟悉的，无法沟通的，不会说人话的感觉，好上头。
人为什么要活着？
他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想死。
但是该死的人不是我。
“停停停。”他伸手制止，“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讨好计划了，温予安试图进行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我也不想管你扔我手机干什么。”
“请你帮我喊俩人，把手机捞上来，谢谢。”
光顶着个三少的名头，其实除了包吃包住没有任何特权，温家的佣人不会听他的。
温宸被打断，心情不悦，但又不能和傻子一般计较。
“这破手机有什么好捞的。”他放缓语气，“等会儿就赔你一个就行了。”
他还补了一下，“最新款。”
一脸我大方吧，等着温予安感恩戴德。
这做错事还无所谓的态度，让温予安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涨，“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肆无忌惮吗？”
“我的联系人，我的社交软件，我所有的照片资料都在里面。莫名其妙给人创造那么大的麻烦，是正常人都做不出这种事情吧？”
那个手机是原主妈妈去世之前，给原主买的。
原主妈妈去世之后，一切从简，火化下葬。
他们住的那套房子是租的，来温家以前，就退了租。一应物品，卖的卖，扔的扔，也就手机，和里面的照片还有点念想。
毕竟占了人家儿子的身份，温予安还想等有机会了给人换个好点的墓地。
前面似个面团捏的假人似的，现在被温宸蔑视的态度彻底点燃怒火。
他捏紧拳头，如无机质琉璃般的眼睛被怒火点燃，“别让我说第二遍。”
“你指使谁呢？！”
居然被神经病骂不正常，小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温予安，你就是个贱种，你妈就是个贱人。”
温宸再怎么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翻来覆去也就这些话。
“你身上穿的，用的，那样用的不是我们温家的钱。你凭什么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
“就我妈一个人有错呗！”温予安早就受不了了。
“合着你爸什么都不知道，你爸是无辜的，是我妈看上了你爸的惊世容颜，趁着月黑风高，把你意识不清楚的爸给强了。爱的死去活来怀了孩子，名分不图钱不图，就图我心爱的人该有一个私生子，然后就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拉扯大，然后自己嘎巴一下死了，把儿子送来被人磋磨被人嫌弃。”
“你——！”
”哦，还有。也是我妈一个啥也不是的普通家庭的女人，要挟你爸不许说出来。不然就抱着我出现在众人面前，当众宣布，其实他早就没了干净的身子。让他无言面对家中老小，然后在外界一片谩骂声中，劈掉自己的贞洁牌坊，转身向大海跳去。”
突突突突，堪比机/关/枪的语速，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温宸噎了又噎，“你你你”了半天，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想被班主任训斥的差生。
“我我我，我什么我。”温予安撸起袖子，持续输出，“我早就想说了，你们这种剧本真的很好笑诶。”
“全都怪小三，怪私生子，那男的就没错呗。”
“出轨，外遇，只是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全都是因为女人的勾引，才毁掉了一个原生家庭。”
“确实不能怪他，主要是他的脑子就长在两腿中间，只要出门看见漂亮女人，智商就占领高地。人类的进化用了几千年，但他的退化只需要一秒钟。”
“反正都退化了，干那事的时候都不是他，所以关他现在什么事儿。”
温予安也是前不久翻看原主的日记才知道，当时原主妈根本就不知道温伯渊有家室。
纯属就是一个被骗的可怜人。
知道真相的时候，原主已经有三个月大小了。
温母痛苦万分，又舍不得自己的亲生骨肉，这才怀孕生下来。
这个坚韧的女性，也从来没有想过讹钱或者破坏别人的家庭，她只是索要了法律意义上应得的赡养费。
原主曾经怨恨，怨恨自己的母亲给自己带来这样的身份。但是他又该怎么样去恨一个给予自己生命和倾注所有爱意的人呢？
是非对错，得到生命的他何尝不是受益者？怨来怨去，他也是恨当初一时兴起，欺骗了他母亲的温伯渊。
若这些事情，温予安不知道。
温宸骂去骂去，反正骂的又不是他，听着就听了。
但现在！
什么都知道的他，作为一名完成九年义务教育、高等教育，有基本道德素养，新时代五讲四美青年，那就不得不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了。
“温宸，你劝你开骂之前，先去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不要随便开麦骂错了人。”温予安诚恳建议，“真的。”
温宸根本就没心思去思考温予安说的话，只有自己的话语权、亲爸的名誉受损的愤怒之中。
一拳挥过去，“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看你的神经病就是遗传你那个贱人妈的！”
温予安眼一黑，剧烈的疼痛从眼周扩散，连带着整个脑瓜子都嗡嗡作响。
“斯！”他弯腰捂住脸，“说不过就动手，你今年几岁啊！”
“少废话！”温宸抬起脚就要踹。
温予安慌忙应对，抓住他的腿，“是你要动手的啊！”
“等会儿别怪我不客气啊。”温予安放狠话。
从小打架到大，还制服不了一个小少爷了。
温宸试图抽回自己的腿，但被温予安抓着居然动不了，“教训的就是你！”
他借力打力，右腿又一个飞踹，一个旋体完美落地。
摆好姿势。
他十多年的跆拳道可不是白学的。
握着俩拳的温予安：“…………”
“咳咳。”
“我觉得打架这种事情，还是不太好。大家都是文明人，能用嘴巴解决的事情就不要用拳头嘛……”
温宸大步冲来：“啊啊啊！！！”
“我靠靠靠靠靠！！！”温予安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瞳孔紧缩，绕着湖边撒腿就跑，“你不要过来！”
温宸气极了，在后面穷追不舍，“你给我站住！”
在踏入温家大门后就上了锁的封印打开，温予安跑得像海边自由奔跑的吗喽，“有话好好说！！”
“你再过来我报警了啊啊啊啊！”
不愧是人间百灵鸟之姿，高声尖叫，凤凰朝鸣，众鸟惊起，余音悠远。
刚回家的温行简，想忽视都难。
——
“呼！”
“嘿！”
“哈！”
“一二一！一二一！”
温予安调整节奏，双手自然摆动，渐入佳境。
虽然他打不过，但是他会跑半马啊！
只要他不停，迟早能把温宸给累瘫下。
他游刃有余的反过身原地小跑，对着三十米外的温宸招手呼喊，“那边的我二哥！你还好吗！要不要我等等你？！”
喘成破箱风的温宸，单手叉着腰，虽然眼神依旧想吃人，但有些失焦，估计是累散黄了，“你、你有本事——别、跑啊～！”
温予安明媚一笑，久违的运动找回了青春的感觉，“有本事你来追我啊～～～”
人嘛，还是犯贱的时候比较有感觉。
潇洒吹了个口哨，转身向山里奔去。
温宸一个喘，岔了气，捂着腰蹲下。
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大口大口的喘气，但只要一呼吸，牵扯着整个腹部都在疼痛。
但闭上嘴巴，急需氧气的肺部又难受的叫嚣。
温宸弓成虾米，难受的蜷缩倒地。
好疼……
温予安又窜出去几百米，但如影随形的感觉却消失不见。
他疑惑转头，看见温宸像个小黑点似的倒在那里。
糟了。
“温宸！”
他快速跑回来，第一时间把手指放在鼻子下面。
还好。
有气儿。
好险，差点要偿命了。
温予安擦了一把汗，
“你说你，怎么又急眼了？”
“能跑就跑，不能跑就算了嘛。”
“本来就跑不明白了，还非要边跑边说话。”
温宸已经痛得两眼发黑了，温予安还在他的耳边叨叨叨叨叨，嗡嗡嗡的比蚊子还要烦。
他咬着牙，“闭嘴！”
温予安跪地，挑选合适的角度，“嗯嗯嗯，好好好。”
“我闭嘴，您就搁着躺着。反正到时候真出什么事了，和我也没关系。”
他比划了一下，发现公主抱还是太有难度，扛麻袋的话，他不确保扛回去了，小少爷还有气儿。
“你在这里别动，我回去喊人。”
他刚站起身，腰间传来剧痛。
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得五脏六腑移位，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倒。
身后正好是斜坡，温予安手脚并用在空中挥舞，但周围什么都没有，他的努力只是徒劳。
“噗通——”
冰凉的湖水灭过头顶，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进入身体，无法呼吸，不敢睁开眼，毫无抓点的水中乱刨。
本能的求生欲让温予安拼命往上，“救命！救——”
珍贵的空气进入，生死恐惧之间，人的五官感知被无限放大，就那一秒，他看见温行简抱起了温宸。
有人，又代表有生的希望。
“我——”
“我不会水！”
咕嘟——咕嘟——
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拖着他往下，伸长了脖子也没有办法汲取更多的空气。
绝望、恐惧蔓延，漩涡中有五行的手在拖拽，又累又怕只剩下求生的本能，温予安自认为很大声的呼喊，其实只如耳边的呢喃，“救……命……”
他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本以为他已经到了万物波澜不惊的状态。所以就算温家人怎么折腾，他都不会有其他感觉。
但这灭顶的痛苦，连平静的死都变成了奢望。
意识逐渐模糊，他努力蹬起来，只看见了温行简举着手机冷漠的表情。
你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
好黑……
不管从哪里走，都是一片漆黑。
温予安有些害怕，像一只无头苍蝇分不清楚方向的乱窜，黑暗中只能听见自己的粗喘。
曾经将奔跑引以为傲，这是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是可以给自己带来鲜花和掌声的技能。但此刻，困在囚笼之中，那就是无法挽回毫无作用的尝试。
眼前出现白色的光亮，他欣喜若狂的奔去，却看见白色的海浪的汹涌而来……
“不！”
“不要！”
他尖叫着从梦中醒来，抓着被子大口大口喘气，嘴唇发抖，眼神惊恐的看着眼前熟悉的装潢。
不在水底。
这是他在温家的房间。
他……被捞上来了？
温予安恍恍惚惚的掐了自己一把。
“斯～”
好痛。
不是做梦，没有重开。
温宸开门进来，有些惊喜，“你醒了？”
他坐到温予安床边，“好险，我可没想真弄死你。”
“到时候我们家都成凶宅了。”
他抱怨道：“要不是你非要挑衅我，还乱跑，我能出事吗？”
“要不是我出事，我哥会误会你是想害我吗？”
“这件事都怪你自己，要不是我替你求情，你现在都淹死在湖底了。我也不指望你知恩图报，以后少出现在我面前气我就行了。”
荒唐。
温行简莫名其妙的把人踢下水，还站在岸边看着。这和故意杀人有什么区别？
怎么到了温宸的嘴里，什么都成了自己的错，自己还应该感恩戴德对方的出手相救。
濒死前，温行简那冷漠的神态还在脑中盘桓。
他本来以为温宸是这个家最神经的，温行简只是单纯的讨厌他就不把他当回事。
结果到最后，温宸才是那个把他当人的。
毕竟“贱人”也是人。
温予安越听越想笑，“你的意思是，我还应该谢你了？”
因为呛了水，嗓子受损，一字一句像含着刀片在说话。
温宸被这奇怪的嗓音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他看见温予安面色苍白的可怜样子又心软，“算了，我也不能真和一个神经病计较。”
又是这句话，温予安真的想不明白，“我神经病？”
“切，果然神经病是不知道自己有病的。”温宸嘟嘟囔囔，“反正整个温家都知道了。”
温予安表情怪异。
虽然不知道这群人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但是——
“神经病好啊，神经病好啊……”
温予安由衷的笑了。
神经病杀人都不犯法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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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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