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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教子

杨骎看豚郎这个小孩很不自在,几乎像是在审视人生中不知哪一刻泼墨洒下的一个污点。

一想到他是从不知道哪个妓女肚子里爬出的一条生命,他就感到些许不堪。这不带着期许降生的孩子突兀地冒出来,让他感受到极大的痛苦。他心里清楚这孩子和他的母亲什么也没做错,但他还是不想承认他们曾经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他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无法直视和面对顾青杳。

心境上的煎熬让杨骎大病一场,在依旧春寒料峭的时节不仅发了风热,嘴角还长了一串燎泡,折腾了他半个月之久。

他的哼哼唧唧换来了顾青杳无微不至的照料,让他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才应该是个小孩子。他说不出话来,一张嘴就疼,可腹中饥饿又不能不吃东西,每日里痛苦挣扎,呼吸像火一般灼热。

顾青杳给他煮苦寒的凉茶来,还弄软糯的米糕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给他吃,不劳他费唇舌和牙齿来咀嚼。她的温柔相待让杨骎觉得这世上就应该只有他和顾青杳,再来一个人都嫌多。

豚郎让杨骎感到碍眼,却又无法真的视而不见,每日除了晨昏定省,他当真不愿再多看这小孩一眼。他心想管他一口饭吃也就算仁至义尽了。

杨骎病好以后也就再没往平康坊跑,从而验证了坊间的传言——杨相乃是以寻找相好的名义寻找自己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而一旦找到,杨相也就再没了寻花问柳的兴致。大家对他的评价又是一片大好,有夸他洁身自好的,有夸他情深似海的,殊不知和杨相本人的意愿完全相左。

自从这孩子来了家里后,杨骎发觉他还没有正式和顾青杳商量过怎么安顿他的事。他现在面对她总有些自惭,尽管她始终神色如常,不因家里有了新的成员而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尽管执掌家计,但因为名分有缺,孩子的事如果杨骎不率先拿个态度出来,顾青杳不打算主动开口表态。而杨骎在心里其实并不想认下这个孩子,推己及人,他觉得顾青杳哪怕让他把这孩子再扔到大街上去,他都觉得实属人之常情,他能够理解。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这么做,只要把这孩子远远地拨开,别在他们夫妇跟前碍眼也就是了。

“我想了一下,”这天的晚膳,杨骎主动提起了这一茬,他看着顾青杳尽量平静地开口,“这孩子来得突然,我想收他做个义子,放到我母亲那里养着去。反正她想抱孙子,我给她送去了她只会高兴。”

顾青杳听完放下了碗筷,没急着开口。

杨骎立刻递上自己的第二套计划:“其实送去我父亲那里也成,辽东的条件虽然比不上长安,但男孩子么,那里的环境也许更能锻炼他。尤其我还没想好该让他姓杨还是姓董,总之,放在哪边养就随哪边的姓吧,你看呢?”

顾青杳若有所思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慢条斯理地说:“义子?不好吧。”

杨骎没料到她还卡在那里,立刻解释道:“毕竟这个事知道的人已经太多了……我完全不认他也不合适,认个义子,也就仁至义尽了,里外里都没处挑理去。”

这时,豚郎被奶妈子领来给父亲问安,杨骎立刻跟受了刺激似的端起了姿态,象征性地问了问奶妈孩子的情况,就要挥袖子把孩子给撵走。

顾青杳看着豚郎,只觉得造化神奇。

“可是你看他……和你长得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认作义子,太自欺欺人了。难道不给他入宗庙吗?”

杨骎一愣,又跟顾青杳确认了一遍:“你的意思是……认下他?”

顾青杳点点头,表情是理所当然地坦坦荡荡。

偏此时,豚郎突然推了顾青杳一把,并且掀了桌上的碗碟,撂下一句:“他不是我的爹,X你娘!”

然后拔腿就跑。

那一下推得并不重,顾青杳只是身子歪了歪,莫名其妙的成分大于愤怒,杨骎确定了顾青杳没什么事后抬腿出门去追那个孽子,没多少工夫,外面就传来了杨骎的叱骂声和豚郎的哭叫声。

顾青杳回过神来以后,走到院子里,看了看杨骎,又看了看豚郎那小小的身影,深感教子之责任重道远。

夜里睡觉的时候,杨骎又提出了第三个想法。

顾青杳耐心听他说完,然后眨了眨眼睛:“你说把豚郎记在我的名下?”

杨骎点点头,讨好似的往她跟前凑了凑:“咱们利用这小子一下,我顺势把你扶正,他也可以借你的东风入宗庙,我跟你保证,他绝对威胁不到咱们自己的孩子的地位,好不好?”

顾青杳答非所问:“你的意思是,把孩子放在我这里养?”

杨骎摇头:“不用,就是个名分,让奶妈养去,你不用费那个心。”

顾青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让杨骎对她的态度疑惑了。

“记在我名下了,我就得带着身边养,”她似是下了某种决心,“老百姓家都明白的道理,谁带的孩子跟谁亲。”

“那……”杨骎几乎有点不敢相信,“你这是答应了?杳杳,你怪不怪我?”

顾青杳先轻声说了句“不怪”,然后摇了摇头,改了口:“有一点点。”

“我对不起你,”杨骎在床上面对着顾青杳跪下了,“我给你磕一个吧。”

顾青杳把柔软的身躯贴在了他的身上,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臂将她揽住了,她的头发蹭在他的颈间和胸前,是一种饱含柔情的亲密。

“你说,我要是十四岁上就嫁给你,我是不是就能少吃点苦,也省了后面这么多的烦心事了。”

杨骎在她的额前吻了一下:“是啊,咱们真是耽误太多工夫,走了太多弯路了。”

她轻轻一叹,伸手勾住了杨骎的脖子:“人间的事真是没什么道理好讲,哪有什么如果呢?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豚郎入宗庙的事因为杨董两家双双介入,始终没有掰扯清楚,一时耽搁了下来,顾青杳正妻的名分也因此被皇后压了下来,口径无懈可击:

“孩子的名分定了还要定生母的名分,死者为大,她就再等等也没什么的,早晚的事,这么久都等了,难道还急这一时半刻?”

于是就一拖再拖地拖了下来。

姓什么没定下来,名字也就没法定下来,因为杨董两家各有各的辈分和排行,于是豚郎始终没有一个正式的学名。

学名虽然是还没定下来,然而学堂却是不得不上了。

豚郎如果按照属猪来算,就已经满了八周岁,寻常世家的子弟五六岁就会开蒙,有那家学上进严格的,三四岁就延请先生到家里来教书。总而言之,不管怎么算,豚郎都算晚了,且不止晚了一步。

杨骎跟族学打了招呼,挺容易就解决了豚郎入读学堂的事情。顾青杳大展身手,亲自给豚郎准备了书箱,还带着豚郎走东闯西地逛了几十间铺子,配齐了文房四宝,并且激动地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杨骎不禁哑然失笑,打趣她:“我看哪里是豚郎去上学,分明像是你要去上学,要不然你干脆陪他一起得了。”

顾青杳不凑他的趣:“你懂什么?!你又没上过学堂,你哪知道上学要准备得多细致?当然要仔细,不然缺东少西的,让先生看了笑话,说豚郎的父母不上心!”

杨骎自幼是在家里开蒙,杨董两家的门客多了去了,文的武的轮着教他,因此他在上学这件事上确乎毫无经验,倒是顾青杳虽然中途肄业,但正经考过学、读过学堂、还做过学师,自然是更有发言权。

见她翻来覆去的不消停,杨骎特意翻了个身侧对了她:“你用不着担心,族学都是咱们家的,他去了谁还能为难他不成?再说了,小孩子适应能力是很强的,兴许明天晚上你就会跟我说一切都是杞人忧天了。”

杨骎冷眼旁观,觉得顾青杳身上母性的东西其实并没有被激发出多少来,更多的是要强不服输的一股劲头在支撑,他并不叫停也并不干涉,只是暗中留意,以防某一天她需要自己出手相助。

顾青杳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开始了漫漫的教子之路。

豚郎去上学的战绩彪炳,先是为了没有正经学名跟其他学童打了一架又一架,最终是打了来劝架的先生——一个年过不惑有些瘦弱的儒生。他一拳打在先生的肋下,差点把先生捶得背过气去,腹部留下了一块青紫的印子。

顾青杳生平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拉着豚郎带上礼品上门去给先生赔罪,先生歪着身子侧躺在床上,接待了这一对拼凑起来的母子,有气无力地接受了道歉,态度很和气,还夸豚郎有乃父之风,最后可怜巴巴地向顾青杳告了半个月的病假。

回家后,顾青杳好言好语地说了半车良言,跟豚郎讲道理,打人乃是不对的,豚郎低着头照单全收,次日去学堂果然没有打架,又次日、再次日都没有打架。这让顾青杳欣喜地以为是自己的劝学颇有成效,在晚膳时分兴致勃勃地和杨骎感慨教子心得,孰不知豚郎突然的收手乃是因为整个学堂已经都是打不过他的手下败将,这让他有了一览众山小的孤寂心情。

顾青杳很快就意识到豚郎乃是一座恶劣行径的宝藏。她是良家子出身,长大后虽也出入过**,但那都是来去如风,不是真的置身其中,豚郎出现的时候她只知道他是出身妓院,但这代表了什么她是在往后的生活中才深刻理解的。

在打遍学堂无敌手后,豚郎短暂地过渡了孤寂的状态,开始逐步将他生长环境中习得的有毒行径向外扩散。他年幼的身体释放着永不枯竭的热力,五毒俱全地向学堂的学童们无差别地喷射播撒,让这些小男孩们早十年知道了金钱、权力和性之间相互支配共生的丑恶事实。

这是比打架更恶劣的行径。

学童们的贵妇母亲拉帮结伙地竞相找上门来,冷嘲热讽地对着顾青杳开了火,令她凭白接受了很多刻薄言语。那时她方直面了教子的艰辛和头痛,因为豚郎口中的脏话很多她都闻所未闻,甚至连解读其中的言下之意都令她觉得比破译密文还要棘手。

杨骎原本一直在旁观顾青杳努力试图做一个称职的母亲,直到他觉得已经到了“子不教,父之过”的时候,他才不得不出手了。

他这个父对豚郎这个子从来都不曾抱有什么指望,他认为再好的种子在平康坊那种地方也长不出像样的苗来。

他出手的触发点是因为豚郎对着顾青杳口出恶语。那是一个专门骂妓女的词汇,顾青杳显然是听都没听说过,还神色如常地问豚郎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她虚心求教的态度显然不是一个母亲该有的姿态,而豚郎似乎利用这点信息差很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似乎是占到了一个巨大的便宜,这个小崽子居然当着他的面来这一套,这就让杨骎怒不可遏了。

杨骎放下筷子,面色阴沉地叫豚郎跟他出去:“快点,不要叫我说第二遍。”

豚郎显然是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压迫,开始像个小动物似的往顾青杳身后钻试图寻求庇护。

顾青杳还未来得及开口,已经被杨骎把话给堵了回去:“你那个慈母多败儿的法子不行,子不教,父之过,交给我来处理吧。豚郎,跟我出来!”

杨骎让豚郎知道了这个家里谁才是说话算数的人。

豚郎挨了一顿揍以后,老实了许多,学堂实在是上不下去了,顾青杳决定把豚郎带在身边自己教。

下人们告诉杨骎夫人在哪里,小公子就在哪里;夫人见人,小公子就在一边听着;夫人看账本子,小公子就在一边跟着学打算盘;夫人每天用了晚膳要在书斋里看会儿书,小公子呵欠连天地也陪着写字。

顾青杳知道教子突然变得顺利起来,乃是因为子之父发挥了作用,子若是有一丝违逆逾矩,父就会出手把他给揍服。

子迷恋并且崇拜暴力,父之暴力成为他心中不可逾越的丰碑和偶像。

杨骎言简意赅地阐明了自己的立场:“你做你的慈母便是,管教管教,你负责教,我负责管。”

顾青杳对分工没有异议,不过叮嘱了一句:“你管归管,手上的力气收着些,别给孩子打坏了,有那么个震慑的意思就行。”

“放心,我手底下有数,我又没有揍孩子的瘾,”杨骎冲她一笑,“我也是他那个岁数过来的,我比你会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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