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时的大嗓门嚷起来，直接压过了宋渊若的声音：“我知道！是你！”他指着桑楚，眼中流露出同情，嘴角却在抽动，“所以你昨天才请假在家去污除臭吧？”昨天郁敖回班的时候告诉齐时，桑楚请假了，他进文一班教室坐了桑楚的座位。
齐时说得没错，但桑楚才不会承认，她故作镇静地扫地，语气淡然：“怎么可能，我才不会掉进水沟。”
齐时提着书包，大咧咧地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显然是不急着回教室。
宋渊若担心齐时又说出什么话来刺激到桑楚，就主动跟他搭话：“下个月校运会，你报了多少个项目？”
齐时蹙着眉，一根根地拨动自己的手指，数没几下就放弃了：“没算过，反正所有跑步的项目我都报了。你们俩报了什么？”别的班校运会的主力几乎都是体育生，他这个体育生自然也要为自己的班级争光。
去年文一班还是有不少体育生的，但是期考的时候成绩惨不忍睹，开学就被刷下去了，所以今年班主任要求每个人至少要参加一个体育项目，就算凑数也必须报名。
宋渊若不喜欢运动，他希望能像去年那样，单纯地做个加油稿的审稿员，坐着不动就行了：“我可能不参加吧。”
桑楚一眼就明了宋渊若的心思，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别想了，今年校运会由老师来审稿、念稿，轮不到你们广播社的成员。”学校这一安排，为的就是让那些平时不锻炼的学生都动起来，增强身体素质。
这算是小道消息，只有广播社的学长学姐知道，还没有公开宣布，齐时也是私下不小心听到广播社学长提到，他没想到桑楚消息这么灵通，他讶异地看了桑楚一眼，抬手拍拍宋渊若的后背：“是啊，我听学长说过，今年广播社成员也必须报名参加校运会了。”
树影落在宋渊若的脸庞上，使得他的脸色都黯淡了几分。
“你就跟我一样报跳远呗，跳几下就完事儿了，”桑楚撺掇宋渊若，“有什么好纠结的。”
宋渊若摇头。要是真报了什么项目，他就必须全力以赴，拿一个好的名次，因为他高傲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在众人面前出丑。可惜的是，目前为止，他还没对什么运动有过兴趣。
上课预备铃响起，校门口的电动伸缩门开始在轨道上滑动，踩点上学的学生宛如漏网之鱼，慌慌张张、急急忙忙地往越来越小的门缝里钻，躲过纪律老师的盘问，一路猛冲。
宋渊若把扫把交给卫生委员，独自在树下驻足，直到校门完全关闭，他才转身返回教学楼。
学生们在上课铃响后涌入教室，好似满院乱飞的燕子忽然归了巢，校园里霎时就安静了下来。
*
“我有一个噩耗要告诉你。”郁敖双手埋在课桌抽屉里，仰头看着刚从厕所回来的齐时。
齐时把手在校服上抹了几下，擦干水，落座后急切地问：“什么噩耗？”
“我……我得了……我得了……”郁敖神情悲切，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听起来格外凄惨。
齐时心头一跳：“你得了绝症？”
“我……我得了一百三十七分！”郁敖猛地从抽屉里拿出两张英语月考试卷，一张是他的，一张是齐时的，他搭着齐时的肩膀，“比你高两分，后半年就辛苦你了，兄弟。”
他们俩在考前定了个赌约，这一次英语月考，谁分数低，之后去弓箭馆玩的时候就要负责收箭。
郁敖最烦的就是收箭，每个箭筒里固定放着六支箭，也就是说，他们每次都是射完六支箭之后，就要走到箭道终点去收箭。六支箭连着射，快慢也不过几分钟。
射几分钟就要收一次箭，是人都会烦，所以平时他和齐时都是猜拳，输的去收箭。这回用考试成绩来定输赢，以后都不用猜拳了。
齐时面如死灰，他喜欢射箭，但不喜欢走路，特别是在箭道上来来回回地走。
郁敖没打算安慰齐时，他站起身，朝着教室门口走。
“你去哪儿？”齐时叫住他，“又去文一？”
郁敖咧开嘴笑，前几天他腿伤，宋渊若就不许他跑上跑下，去文一教室找他。他放学后又要去参加课外培训，不能和宋渊若一起回家，两人好几天没见面了。
现在他膝盖上的伤已经完全愈合，长出一片粉粉的嫩肉。他想去找宋渊若，想当面跟他说说在培训班发生的有意思的事情。虽然在手机上也能分享，但他更喜欢面对面聊天，可以直接观察到对方的眼神、表情，听到对方说话时语气的变化，而不是手机软件对话框里冷冰冰的文字和千篇一律的表情包。
“别去了，待会儿不是还要一起上体育课吗？”齐时让郁敖看白板上的课表。
“啊，差点忘了。”郁敖恍然。起初他是不希望宋渊若忘记他，才去找宋渊若刷存在感，而现在，对他来说，去文一教室找宋渊若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篮球落地发出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室内体育馆里。
郁敖今天打球的兴致并不高，他独自坐在观众席的椅子上，手边放着的是他的可乐瓶和宋渊若的矿泉水瓶。
郁敖越瞧越觉得这两个塑料瓶离得远，就伸手把自己的可乐瓶推了推，离矿泉水瓶近了些。
还是远。
他又把矿泉水瓶往这边移动了一点点。
还是不够近。
他抬头四处张望，没人注意这边，很好。于是他动作迅速地把两个塑料瓶紧贴着摆放在一起，像一对紧紧相依的塑料瓶小人儿。
没人看见，他倒先心虚地站起身走开了。
体育老师带文一的学生做完热身运动，提了几句关于下个月夏季校运会的事项后，宣布解散，让学生们自由活动。
郁敖在观众席上朝宋渊若招手：“渊若！渊若！这边！”他的喊声吸引了不少同学的注意力，纷纷看向他和宋渊若。
宋渊若耳根发烫，他快步走上观众席，好让郁敖赶紧闭嘴。
“渊若，坐这儿。”郁敖拍拍身边的空位，椅子上放着一瓶宋渊若的矿泉水。
宋渊若拧开瓶盖，往嘴里灌了两口水，歇了一会儿，随手捋起郁敖的短裤裤管看了一眼，伤口果然好了。
“呜呜现在多少斤了？”郁敖问。呜呜就是上次郁敖去宋渊若家，抱起的那只柯基。
“三十斤，最近不敢喂它吃太多。”宋渊若点开手机里狗狗的照片，一张张滑动给郁敖看。
两人一边欣赏狗狗们的萌照，一边低声交谈。
“你想好校运会要报什么项目了吗？”郁敖听齐时说了那天早上他们在树下聊天的内容，宋渊若似乎很抗拒运动。
“没，”宋渊若收起手机，微微蹙起的眉宇透出些许惆怅，“你报了什么？”
“射箭！”这是郁敖最擅长的运动项目。
“那……”从郁敖自信的目光和骄傲的语气可以判断出，他射箭很厉害，宋渊若盯着郁敖，“我也报射箭。”眼中的笑意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郁敖犹豫着，把手探入宋渊若的衣袖里，捏他的胳膊。
应该不会连弓都拉不开吧。
“你教我，”宋渊若拿开郁敖的手，笑意更浓，“好不好？”
郁敖本来打算要仔细考虑后再回复宋渊若的，可当宋渊若含笑注视着他的那一刻，他的大脑变得无法思考，仿佛受到蛊惑一般，他张开双唇，痴痴地吐出一个“好”字。
高二没有晚修，但平时郁敖晚上都要去参加各类培训班。
“你今晚要去上课吗？”宋渊若问。距离校运会开幕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想早点开始练习。
郁敖点头：“要的，今晚是钢琴课。”说出口的话不能收回，他既然答应了教宋渊若射箭，就不会反悔，“我周五晚上、周六全天、周日白天都不用上课。”他让宋渊若选，看看哪天是两人时间都方便的。
如果定周五晚上的话，放学后要去吃晚餐，路上或许还会堵车，再到弓箭馆练习，回到家一定很晚了，时间并不充裕。
“周六吧。”宋渊若说，“暂时定周六上午九点。”
“好。”
“把弓箭馆具体地址发给我。”宋渊若要算一下他周六早上几点出门比较合适。
郁敖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迟疑着轻声问宋渊若：“我想去你家接你，可以吗？”他搭在膝头的手，不自觉地捏紧裤管边缘。
“嗯，那我在家等你。”
新手入门，郁敖给宋渊若挑了一把馆内最轻的反曲弓，把弓交给宋渊若之前，郁敖很严肃地跟他说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不能放空弦、如果旁边的箭道也有人在射箭，要等大家都射完箭才能去收箭之类的。
郁敖帮宋渊若绑了左臂的护臂，又交代他把护指套在右手手指上，然后从地上的箭筒里取出一支箭，让宋渊若看箭尾。箭尾有三片箭羽，两黑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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