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泠泠的光洒向大地,封印阵如水波般消散,伴着长靴轻叩地面的声响,司晏楼推门走了出来。
举目望去,千业峰已被皑皑白雪覆盖,潮生正在不远处扫着积雪清理道路。
听见院门打开的声响,他抬头看了过来,打了个招呼:“你终于闭关出来了?”
司晏楼手一抬,一条身躯凝练的火龙盘绕而出,所过之处,雪堆顿时融化了。
然后,她走到潮生身边站定,问道:“怎么不用灵力?”
潮生笑着摇摇头:“就像你们整日练剑一样,洒扫庭院对我来说亦是修行,不可以偷懒懈怠啊。”
司晏楼看着已经一丝雪花也无的干燥地面,气定神闲道:“这么说,我打扰到你修行了?”
潮生摆手,连声让司晏楼不要再打趣他,接着说起了另一件事:“你闭关这几月,有一位叫苏芷溪的姑娘来找过你几次,除此之外,你父母也听说了你的情况,忧心如焚,来了好几次信问你的情况,他们本想来看你,只是事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那几封信现在在仙尊那里。”
潮生顿了顿,脸上浮起一抹笑,促狭道:“说起仙尊,他也想你的紧啊!每天就要来你院前看看。可怜仙尊形单影只孤苦伶仃,我看着都心疼。”
司晏楼挑眉:“那你还不去陪陪他?”
潮生道:“他想陪着他的人可不是我。”
司晏楼问道:“师尊现在在哪?”
潮生叹气:“仙尊他还能干嘛,从前整日看书练剑、外出救场,现在整日研习菜谱,洗手作羹汤。”
司晏楼淡定点头:“多学一门手艺挺好的。”
潮生由衷道:“是挺好的。”
他在仙尊刚独立开峰时就跟着他了,仙尊不善言辞,且性情孤僻,但从未苛待过他,这么多年下来,潮生私下里早就偷偷将仙尊视为亲人。
这么多年,潮生亲眼见着靳难臣为了天下事四处奔波,他永远在帮助别人的路上,好像从来没为自己活过。
潮生有时候甚至疑心靳难臣根本没有“自我”这种概念。
如今仙尊终于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虽然这件事也是因为别人做的——但,总归是种好的变化。
说话间,俩人已步至山腰处,此处积雪未除,潮生非常有职业守则的停下了交谈开始工作,司晏楼也唤出佩剑御剑离开。
清亮剑光之上,一袭素白的剑修风姿秀逸,衣袍随风猎猎作响,其上绣着墨色狂草,于翻飞间偶尔露出一二。
看见这一幕的弟子们仰着头,即便对方已经离去,仍维持着这个姿势。他们眼中不约而同的闪着崇拜仰慕的光芒。
司晏楼落在苏芷溪的院中时,苏芷溪正在练字。
因为修仙,她的面容年轻了很多,但更引人注意的是她的神情。之前的苏芷溪同样是美丽的,但那种美丽疲惫而麻木,而如今,她黯淡的灵魂如被拂去尘埃,她的眼睛灼灼发亮,那种生机勃勃的神采比容貌更加动人。
听到动静,她转过头来。
“听说你找我,是有进展了?”
司晏楼走到苏芷溪身边,撩袍落座。
苏芷溪笑着点头,道:“您终于出关了?”
司晏楼一腿随意的向前伸着,顺手拿起了苏芷溪旁边的字帖翻看,随口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说,我闭关了很久吗?”
苏芷溪迟疑了一下,道:“或许对修士确实不算久,但是我还是习惯用凡人的目光来看待时间。”
司晏楼感觉出有点不对劲了,她把字帖放下,凝眉道:“我不是只闭关了几个月?”
“您闭关了一年多。”
“……”
司晏楼哑然。
闭关的那些时日昏暗无光,思绪混乱而又癫狂,分不清时间的流逝。出来时见下了雪,便一直以为才过去几个月。
苏芷溪看出司晏楼不太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便不再追问,而是道:“按照您闭关前发给我的照片,和您给的那段记忆里的人确实对的上。”
司晏楼点头,微微含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既然这样,上次说的法术你也不用研究了,此后便专心修炼吧。”
“是。”
“还有别的事吗?”
“这一年多来,宋苓等人也突破到了金丹期,他们正在外出历练,如今在修真界也算是小有名气,至于我,暂时还没摸索出文道,但已入内门修行。”
司晏楼打开灵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宋苓他们密密麻麻的消息,又在哪发现了好吃的铺子、今日的课业格外难、闻映归又偷偷拿沈余试药……他们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话题,哪怕没有回应,依旧乐此不疲。
消息从简单的宗门生活慢慢过渡到外面的各种经历,看着那些消息,司晏楼都能想象到他们做那些事时的表情,能感受到他们的性格日益坚韧,这些消息如此多,就好像他们从没分开过。
司晏楼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
笑罢,她道:“接下来我也要继续下山历练,你在宗门,有事就灵犀传讯给我,灵石还够用吗?”
之前那次是初来乍到不熟悉,如今苏芷溪已对修仙界了解充分,怎么可能还要司晏楼的灵石。
算起来,她的年纪在凡间都能当司晏楼长辈了。
接下来的时间,苏芷溪又事无巨细的给司晏楼汇报了这段时间宗门及修仙界的一些大事。
等司晏楼回到千业峰,就看见靳难臣垂手立于她院子门外。
他今日难得没穿白,而是一身浅蓝,在风雪之中显得愈发冷清。
听见声响,他回身,安安静静的看过来。
司晏楼不知怎么就从那双眼里看出些委屈来,从而有些心虚。
于情,靳难臣日日都来这儿守着她,于理,弟子出关也该第一时间拜见师尊汇报情况。
结果她出关第一件事就是直接出千业峰了,连招呼都没和靳难臣打。
司晏楼慢吞吞的走近,脑子里想着怎么找补。
但是靳难臣却什么也没问,他收敛了那些孤寂的情绪,温和的看着她靠近,第一句话是:“伤好了吗?”
“好了。”
靳难臣颔首,他给司晏楼把了下脉,见她身体确实已经好全,便露出了一个略微放松的笑来,接着道:“饿了吗?我做了些饭菜。”
靳难臣是不是有点太围着她转了?
“师尊喜欢什么呢?”
在饭桌上,司晏楼突然这么问。
一旁在司晏楼要求下陪她一起用餐的靳难臣放下筷子,神情有些困惑,但还是思索起来。
然后,他看了司晏楼一眼,又在双目相对后匆匆移开,轻咳了一声,道:“没有。”
“那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这是……出关之后的师徒谈心吗?可是角色是不是有些颠倒了?
靳难臣沉吟片刻,道:“守着你好好长大。”
司晏楼也放下筷子了:“就没有和你自己相关的吗?”
看着司晏楼那有些忧心的眼神,靳难臣终于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他拍了拍司晏楼的脑袋,失笑:“晏楼,我在这世间已渡过几百个年头了,几百年时间,足够我对一切都不再新奇了。我不是没有想做的事,而是那些事我早就都做完了。”
司晏楼才不信:“比如呢?”
靳难臣温和道:“我曾经对乐器起过兴趣,于是学了抚琴奏萧,你要听吗?”
司晏楼很心动,但设想了一下她在桌前吃着师尊准备的饭菜大快朵颐还让师尊在一旁给她奏乐的场景……实在是难以言喻。
于是司晏楼只好拒绝,看靳难臣的样子,似乎还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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