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破晓,青岚宗在晨雾中苏醒。
演武坪上,少年们持剑而立。离忧站在人群前列,青色弟子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新竹。晨光落在他身上,墨发高束,额角碎发被微风拂动,露出一双澄澈明亮的桃花眼——那眼中天生带着三分不羁的笑意,此刻却凝神专注。
“流云剑法第七式,起”执教师兄声若洪钟。
数十柄长剑应声而起。离忧的剑却慢了半拍,手腕在空中划出一道奇异的弧线,剑尖轻颤,竟在流云般的剑势里添了一抹不该有的凌厉。像是平静湖面突然投入石子,荡开与众不同的涟漪。
“离忧!”执教师兄皱眉,“手腕沉三寸,肩肘再松两分!”
他咧嘴一笑,剑锋回转时故意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师兄,这样不是更灵动么?”
同门中传来压抑的低笑。谁都知道这个天才师弟剑法最好,也最不守规矩。偏他那些出格的招式,总能在考核时发挥奇效。
午后的丹药课上,离忧支着下巴走神。窗外远山叠翠,恍忽间他仿佛嗅到一丝极淡的冷香,像是雪后初霁的松林。这香气陌生又熟悉,让他心口莫名一紧。
“离忧。”讲师的声音将他惊醒,“说说寒髓草为何忌用晨露?”
他怔了怔,尚未回神,答案已脱口而出:“晨露属阴,寒髓至寒。阴极生煞,反伤灵脉——该用午时三刻的井华水,取其一点阳和之意。”
满堂寂静。这答案远超讲授范围,连讲师都面露讶异。离忧自己更是心头震动——他分明不曾读过相关典籍。
黄昏时分,他独自来到后山瀑布。
水帘如练,轰鸣着砸入深潭。他褪去外衫,只着单衣立在瀑下,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击全身。这是他的习惯——借瀑布的压力磨砺剑意,也让纷乱的思绪在激流中沉淀。
今日却不同。
剑锋破开水幕的刹那,他眼前突然闪过一片血红——是漫山遍野的彼岸花,开得恣意而绝望。花海深处,有人背对着他,银发如雪,衣袂在风中翻飞如将散的云。
心口猛地刺痛。
手中木剑突然重若千钧,一股陌生的暖流自丹田涌出,蛮横地冲撞经脉。他闷哼一声,剑招瞬间走形,凌厉剑气不受控制地四散迸射!
“咔嚓——”
潭边古树应声而断。断口处光滑如镜,残留的剑气竟让瀑布断流一瞬。
离忧单膝跪地,剧烈喘息。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尽是惊疑。这不是青岚宗的功法,更不是他该有的力量。方才那一瞬,他仿佛被另一个灵魂附体。
平静下来的潭水倒映出他苍白的脸。水波晃动间,他好像看见自己眼中掠过一抹陌生的金色。
是错觉吗?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玉佩。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渐渐平复了他狂跳的心。这枚玉佩是童年时那位银发仙人所赠,十年来从未离身。此刻,玉佩竟隐隐发烫,仿佛在回应他体内躁动的异常。
夜色渐深,他靠着青石休息。水珠顺着墨发滑落,月光为他镀上一层清辉。白日里张扬不羁的少年,此刻眉眼间染上难得的沉郁。
那个梦越来越清晰了。
不再是模糊的色块与声音。他看见冲天而起的光柱,听见谁在声嘶力竭地呼喊一个名字。最刺心的是那句反反复复的诘问,带着泣血般的悲恸——
“何不渡……”
究竟是谁在问?问的又是谁?
腰间玉佩又轻轻一震。离忧低头,发现石缝里不知何时生出一株花苗。纤弱的茎秆顶着血红色的花苞,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他认得这花。典籍里记载,彼岸花,花开无叶,叶生无花,花叶永不相见。
就像某些注定错过的缘分。
“离忧师兄”山下传来同门的呼唤,“掌门急召,所有内门弟子速往凌霄殿!”
他应声而起,随手将外袍披在肩上。转身时,墨发甩出一串晶亮的水珠,脸上已恢复平日洒脱的笑容。仿佛方才的失控与迷茫,都随瀑布流走了。
只有那株悄然生长的彼岸花苞,在夜色中无声绽放。
如同他灵魂深处正在苏醒的痕迹,再也无法假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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