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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万春雨(三)

“哈、哈哈,”小白脸局促地笑了两声,飞快闪出两步远,“为了大局,阿曾你便牺牲一下。”

他跃到那摊贩面前:“老板,多谢!话说太满可就不吉利啦。你这果子我家……咳,舍妹喜欢得紧,正巧我们来阆州贩粮,同你换些可好?”

小贩连连摇头:“不成不成,现在粮价贱得很,一斛卖不到三十文,我家囤的粮食几年都吃不完,怎能再同你换?”说罢,他悲悯地看了二人一眼,“客官,你们要去阆州卖粮食?哎哟哟,那可真是要亏得血本无归呶,如今家家户户都不缺粮,粮食连山贼都瞧不上来抢,你们卖怎么能卖的出去呢?”

顾曾叫这番话说得心中大惊,一股寒意从脚底直渗到了天灵盖。

在不知不觉间,西南的崇山仿佛一张无形大口,已将他们诱至咽喉,下一刻便要一口吞噬。

“阿姐!”顾曾丢下有可能被暴打的小白脸,匆忙来到林霜身旁,已是冷汗遍布,“有问题,从圣旨到沿途这一路,全有问题。”

林霜对她从未狐疑,见她神色不妙,心知定有大事,安抚道:“别急,你说清楚些。”

顾曾:“适才那摊贩说阆州从来就不缺粮,那军需何苦要我们千里迢迢从渭城送来?粮食泛滥,粮价低贱,圣旨却言今西南辎重吃紧,这根本就是假的,也不知是陛下听了哪个奸佞之言才下了这道圣旨。”

林霜的眉心现出一道因常年思虑而嵌刻的皱纹,沉默半响不言。

顾曾又道:“若是如此,那安宁军传去京城的讯息又是真是假?倘若前线状况不明,殿下他、他……”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素日苍白的双颊因血气翻涌而现出醉人的殷红。

林霜道:“圣旨既下,你我无权过问,你又如此……”

“是……阿姐,是我不对,我又莽撞。”顾曾敷衍道,“可我怕姜旬有危险,现如今整个西北都离不开他,这可是天大的事。”

林霜扬眉:“你待如何?”

顾曾定了定神:“先把粮食送到阆州,待交付给仓官,阿姐你回军中等我消息,我去云雾山走一趟。”

位于西南边境的云雾山曾经山清水秀,如今常驻大昭的十万精兵,还隐匿着数万楚人,几场大仗下来,恐怕早已烧得尸横遍野,寸土不生。

可顾曾是在一望无垠的黄沙中长大的,生来便不知畏惧为何物。渭城的凛风也不止让她孤傲,也早已将她浑身骨血练化为了铁,最不怕烈火淬炼。

她说道:“若云雾山无碍,我有信心能全身能退。可若是你们等不到我消息,定要把事情告诉小姑,要她无论如何也得驰兵救急。”

林霜心乱如麻,眉心拧得看不出纹理来。

“阿姐,”顾曾握住她的手,“你多年来恪尽职守,从未辱命,如今叫你依着我任性行事,实在是强你所难。可大昭不能没有西北,西北战线不能没有姜旬,你就当是为了大局……”

林霜只道:“事关重大,入了阆州再看看,兴许是那摊贩心怀鬼胎,胡言乱语。不亲眼见到阆州的情况,我不会信。”

顾曾微微颔首,沉吟道:“这便是我第二个担心的事情——阿姐,他们恐怕不会让我们活着到阆州。”

若那摊贩所言为真,西南不缺粮食,山匪为隐藏行迹也不会大量囤货居奇,那先前和他们交手的匪徒想必便不是为这一车车的军粮而来,杀人越货便只剩下了“杀人”二字。

上一次交手山匪未能将林霜等人一击毙命,索性抢了他们一次来掩藏自己真正的意图。而他们蛰伏这么久还未出手,显然不是改邪归了正,而是在等待真正一剑封喉的时机。

而这时机,就会在从万春镇到阆州这百里之间。

“所以这是个圈套,”顾曾冷笑道,“有人想搅弄西南战事,谎称军粮吃紧,但又不想把真相散播出西南府,便买通山匪,杀人灭口。”

她短促地笑了一声,咬着后槽牙,望向崇山峻岭之外的天际:“铸光军只是多年偃旗息鼓,又不是死绝了,敢打咱们的主意,要他有来无回。”

林霜心事重重地下令继续赶路。

白望农正要往马车里钻,却被一个脏兮兮的小乞儿于半路拦住,勾住他衣角,说道:“好心的老爷,赏点吃的吧,阿平饿了。”

白望农看着自己衣服上的黑手印,那叫一个心疼,杀猪般嚎叫起来:“适才救济了你们那么多,如今还来要,当真是冥顽不化的蛀虫,再大的皇仓也得被你们吃空,滚啊,滚啊!”

他家小白脸从身后蹿出,满脸鄙夷地对着他屁股来了一脚:“嚎什么屁话呢,老头,挡我道了,你先滚一步。”

白望农一声没坑,连滚带爬地上了车。

而后那小白脸张扬一笑,从怀里寻出个物什塞到那名为“阿平”的乞儿手中,挑了挑眉:“小孩儿,小爷赏你的。下次讨饭长点脑子,那个肥头大耳的肉球看起来像是有良心的人吗?”

阿平捧着他的赏赐左看右看,小脸微微一皱,随手丢进了路边的泥泞中,不依不饶道:“大哥哥……吃、吃的!”

小白脸顿时英眉倒竖:“你你你,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顾曾双手抱在胸前,本是在一旁默默看着,此刻见这俩人一个气得跳脚,一个懵懂无知,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小鬼,接着。”她大袖一挥,便有个硕大的荞麦饼飞了来。

阿平一跃接住,抱着那比脸还大的饼欢天喜地说起了吉祥话:“大姐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顾曾从泥里捡起小白脸的“赏赐”,定睛一看,登时面沉似水——那竟是个鸽子蛋一般大的东珠!通体浑圆,色泽光亮,无半分瑕疵,不说价值连城,但拿来买下整个万春镇想也不成问题。

“不识货呀不识货。”小白脸啧啧两声,从她手里将东珠拿回,复而踱至阿平面前,说,“小孩儿,你拿着这玩意,叫上你的弟兄们,去找你们这最大的官,要他好好安顿你们,给你们住的吃的,还得供你们读书。他要是敢不听,你就去阆州找你们西南巡抚告状。”

这般年纪的孩子,很多事情有心无力,拿着这东珠去换银子也守不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倒不如换个前路顺遂坦荡来得实在。

阿平半信半疑,但既然是别人白给的,又说得这么玄乎其神,他这次不敢再丢,便小心收好,又端出一连串的祝词,将小白脸哄得飘飘欲仙。

“对,没错,多说几句,小爷我爱听。”某些脸皮奇厚的人将扇子打得飞起。

白望农在马车里偷窥,看着直心疼得肝颤,终于插了句嘴:“二……儿啊,你对这帮刁民也用不着这么阔绰罢。”

小白脸叫他扫了兴,冷冷道:“滚。”

“……”白望农乖乖放下帘子,滚得十分利落。

在一旁见证了全程的顾曾几乎可以确定,这两个人并非亲生父子,白望农的身份想来不假,但这“小白脸”却不像他的儿子,只怕是个更加位高权重的公子。

他看上去不像哪位簪缨世家的世子——各大世家哪怕权倾朝野也多少会顾忌些面子,对白望农这种实权在身的官员一向谦和,不会养出小白脸这般混蛋的玩意。

但瞧白望农这畏头畏尾的样子,此人莫非是哪位白龙鱼服的皇子么?

顾曾轻抬了下唇角,心道:“这不是送上门来的脱身妙计么?”

她难得笑一下,小白脸遂恬不知耻地凑上前来:“阿曾,想什么呢笑这么开心,给我也说说?”

顾曾眼中不起波澜,如实答道:“在想你。”

小白脸霎时神色古怪,脸色由白转红,由红再转紫,眼神乱飞,嘴角抽搐,想纵声大笑却又不敢恣意妄为,仿佛把这辈子的酸甜苦辣又细细品尝了一回。

他磕巴道:“阿曾,你……你再说一遍。”

顾曾叹了口气,掀了掀眼皮,没好气道:“在想你……是哪位屈尊纡贵的殿下。”

小白脸愣怔片刻,这才释怀地笑了一声,慨叹“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他轻摇折扇,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今天是……唔,四月十七,天朗气清。”

顾曾:“所以?”

风卷来一阵梧桐与竹叶的碎香,他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他本就云烟缭绕的神色,修长的眼角不知为何却红了一刹,连嘴角凝固住的笑容也显得不那么真切。

顾曾在那一刻觉得他要哭了,她可不想给人当老妈子,欠身道:“告辞。”

“我叫程彧!阿曾,你先别走。”他叫住顾曾的背影,嗓音发颤,“恐怕教你失望了,我不是什么皇子……我叫程彧,你也可以唤我‘容与’。”

那一刻,顾曾的双脚被定在原地,瞳孔倏地缩成一瞬,脑海中的思绪千丝万缕地扭成一团乱麻。

程彧……程家的二公子?

此人在话本先生的排行榜中,以七百二十一票位列世家纨绔公子榜首,遥遥领先第二名五百票之多。

程家百年显赫,近些年势头之盛更是无人可及。这权柄滔天的一家人向来和穷乡僻壤的西南两不沾,如今插手局势,来的还是最娇贵的程二公子,这简直比皇子下放微服私访来得还要说不通。

程彧被顾曾晾在身后半晌,吹着透心的风,不自然地蹭了蹭鬓角的碎发,无奈笑了一声:“阿曾,你也太伤人了罢,就算没听说过,好歹也理一理我不是么。”

顾曾这才回身一揖,将心底的弯弯绕绕全都掩盖起来,朗声道:“原来是程二公子。二公子说笑,五王八侯都已成为过去,但天下谁人不识二公子?鼎鼎大名,如雷贯耳。”

这是实话,苦寒之地的将士每年总能听到些从京城流传来的故事,粗略估计,其中得有五成出自这位程二公子。

在纨绔遍地开花的京城,此人的离谱程度也是独树一帜。

如今见到本人,可知传言非虚。

“当真?”程彧的眼神陡然一亮,赧然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我还怕你会记不住我的名字。”

顾曾觉得他这没由来的亲近别有用心,不敢贸然应对,只好假装自己是根不会说话的木桩子,由着程二这只百灵鸟在身旁叽叽喳喳。

好在此时林霜已经等不及上路,程二公子再怎么依依不舍,也架不住林将军的铁爪魔心,被硬生生塞进了马车。

顾曾舒出一口气,但下一口又觉得滞在了心口,怎么喘都不顺畅。她想不通程家为何要插手西南,眼尾随着不宁的心绪不自主地微微抽动,不祥的预感疯狂蔓延。

眼前群峰连绵,曲流绕山。

过了万春镇,官道陡然变窄,许多路段不过是悬空搭在半山腰的木栈,如同一条摇摇欲坠的腰带,横穿西南的层峦叠嶂。

此起彼伏的猿啼于空谷回响,映着栈道上层层寒霜。

“明朝骑马摇鞭去,秋雨槐花子午关。”程彧在马车里没心没肺地吟着诗,白望农则死死攀住马车窗缘,快被脚下的万丈深渊吓得背过气去。

众人连夜赶路,下木栈时,正赶上清晨霜露最浓的时候,一条蜿蜒的山路绵延至群山深处。

顾曾紧了紧眉,附在林霜耳边悄声道:“我预感他们要在此处下手,恐怕来不及去阆州叫阿姐你验个清楚了。你若信我,便令兄弟姐妹们别再顾及这些粮食,贼寇若敢来,全力杀出去方有生路。”

死局是有人操控的,目的是为了控制西南战局,那么只要姜旬在云雾山大胜,班师回朝后不愁没有人为他们这些无辜遭罪的小兵说话,西南这个局就被盘活了。

眼下么,自然是保命最要紧。

林霜死死攥住缰绳,额上青筋遍布:“他们必然倾巢而出,我们这几个人不是对手。阿曾,你带着老刘他们先走罢,我一个人押粮吸引他们注意力。”

“我的傻阿姐,都这种时候了,没人能独善其身。”顾曾心里一热,努努嘴笑道,“喏,你知道车里坐着的那位是谁么?”

她指的当然不是白望农,林霜心急如焚:“谁?别卖关子了,快说。”

顾曾浅浅一笑:“程二。”

林霜的反应和她如出一辙:“他怎么会在这?程家要做什么?”

顾曾只摇头:“不管他们要做什么,眼下程二同我们一路,便是有利。若真是赢不了那帮贼寇,便拿他的名号出来溜两圈,看看能否让贼寇投鼠忌器。”

林霜还欲说些什么,马匹却倏地被什么惊住,骤然一停,险些将她二人跌下。

饱经风霜的战马打了声嘶哑的响鼻,不安地刨着地面。群鸟大叫着冲天而起,眨眼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不远处阴风阵阵,顾曾握紧腰间利刃,眼中刀锋乍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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