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和未成年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成年人更善于伪装,某些事明明已经发生过了,她们却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回程的路上,祁夙鸢开着车,目光专注地直视着前方,林徊则坐在副驾上沉默不语。
时间似乎回溯到近一个月前,她第一次从机场接到林徊的时候,相同的场景,似曾相识的沉默。
时间明明过了没多久,可她们之间的关系却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
一个月前,任祁夙鸢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她十七岁的便宜妹妹占了便宜!
而且被占便宜了还没地儿去说理,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吞!
谁让她闲得蛋疼带坏小朋友喝酒,喝醉了还耍酒疯撩拨人家!
谁让她又是人家的法定监护人!
她现在脑子里虽然是一团乱麻,但是表面上却极其淡定。
她是个成年人,绝不能让林徊看出什么端倪,人都会冲动,小朋友之前被她占了便宜,如今再占回来,也许只是好胜心作祟,对于处于叛逆期的青春期孩子来说,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很多时候,一些事不能往深了去想,把这一切都控制在可以把控的范围内,这才是成年人该有的处事方式。
至于一些意料之外的悸动和情愫,大约可以忽略不计。
许是因为车厢里太过安静,祁夙鸢莫名有些心烦意乱,她凝凝神,找了个话题,“高二分科后你应该是第一次接触理综试卷,怎么样,学得吃力吗?”
林徊转眼看她,几秒后才回答:“还可以。”
“你最近不是一直在准备竞赛吗,什么时候去比赛?”尽管祁夙鸢一直在盯着前方的路,但她可以感觉到,林徊的目光正直直落在她脸上。
林徊说:“十一月底,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祁夙鸢“哦”了一声,“那这次是不是就是决赛了,会评出国家级奖项?”
“嗯。”林徊点了下头,“考好了能取得保送名校的资格。”
祁夙鸢握着方向盘,状似无意道:“你这么聪明又这么努力,保送清华北大肯定是没问题,等你去了北京就知道大城市的好了。”
林徊沉默片刻,突然问他:“盐城不好吗?”
祁夙鸢顿了下,才说:“盐城也挺好的,只不过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林徊问:“为什么?”
“只有在一线城市,你才能获得更多机会施展才能,在盐城会埋没你。”
林徊抿了下嘴唇,沉声问:“那如果我甘愿被埋没呢?”
“……”
祁夙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等红灯的间隙,她思忖片刻,才转过头,对林徊说:“人的愿望会改变,情感也会转移,人这一生,唯一可以相信的,只有自己。”
祁夙鸢和邹趣的开始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双方都到了需要寻找另一半的年纪,再加上她们职业匹配、外貌相当,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当然这个“所有人”当中并不包括林徊。
11月中旬,高二第一次模拟考试结束,林徊迎来了少有的三天假期。
放假的时候,她在家刷了两天竞赛题,到了第三天,邹趣叫着她们和李莉夫妻一起去海水浴场放松游玩。
邹趣今年二十五岁,今年研究生毕业后便在师大留校做了代课老师,估计明年就能转正。
按说师大的老师非博士生不取,但邹趣的父母都是师大的退休教授,稍微托了点关系便让自家独生子进了名校留任,所以他在求学、就业这条路上也算是一路顺风顺水。
认识了邹趣之后祁夙鸢才知道,一个人的原生家庭真的会对性格产生极大的影响。
或许只有像邹趣这样从骨子里就透着自信乐观的人,才能真正把她从那个隐秘又阴暗的角落里解救出来。
出行的时候他们开了两辆车,祁夙鸢开着一辆载了林徊和邹趣,李莉和她老公周瑶单独开了一辆。
祁夙鸢和邹趣的恋爱关系开始不过一周的时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双方还处于慢慢了解的阶段。
但既然已经确定了情侣关系,不管他们实际上是否熟稔,邹趣坐副驾驶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去海水浴场的路上,林徊在车后座划手机,听副驾驶的邹趣轻声细语地和祁夙鸢交谈,明明他们聊的都是一些生活琐事,她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倾听的**。
她知道,邹趣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都足以与祁夙鸢相配,他处事大方妥帖,任何方面都挑不出错处。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没有理由去过问祁夙鸢和邹趣的事,往往只能自己独自烦闷。
她智商虽高但年纪太小,她没有办法一瞬间长大,她甚至不清楚自己烦闷的源头是什么?
为什么她看到祁夙鸢和邹趣在一起会不舒服,为什么她会鬼使神差地在试衣间里亲吻祁夙鸢,为什么她的的眼睛总控制不住地停留在祁夙鸢身上?
仅仅是因为想要弥补祁叔叔对她亲生女儿的愧疚吗?
对于人这种高等动物来说,很多感情都理不清也看不透,她从未对一个人产生过这种充满占有欲的情感,都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可是这火苗燃得太快、风吹得太大,也许还没等她长大到可以承担责任的年纪,一颗心就早已烧成了一片荒芜。
11月的海边明显比夏日的时候冷清了许多,但盐城的四季向来不那么分明,下午阳光明媚的时候玩个沙滩排球不冷不热、日头正好。
祁夙鸢原以为林徊性格内向冷淡,平日里应该很少参加集体运动,却没想到她沙滩排球玩得特别好,只是一个人就把她和邹趣打得节节败退。
玩乐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几个人玩了几轮沙滩排球,乘坐摩托艇去海水中央跑了几个来回,太阳就沿着海岸线落了下去。
晚上他们计划举办一场篝火晚会,可李莉累了她老公在一旁端茶倒水照顾着。
邹趣碰巧遇到了自己的游泳教练,正兴致勃勃地在海边和教练讨论潜水的技巧,所以捡柴火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祁夙鸢和林徊身上。
这半个月以来,祁夙鸢工作依旧繁忙,平时有没有时间,和林徊交流的时间自然也就少了。
也不知是不是林徊的错觉,自从那次试衣间事件之后,祁夙鸢似乎对她有意疏远起来。
虽然祁夙鸢平时对她的关心并不会少,每晚的牛奶和夜宵都会准时送到她房里,甚至每天早上都会变着花样地给他准备营养早餐。
可林徊还是敏感地察觉到,现在祁夙鸢似乎在竭尽所能地扮演好一个姐姐、一个法定监护人的角色。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模拟考试还顺利吗?”捡完柴火,生着火的时候祁夙鸢跟他搭话。
林徊说:“不怎么顺利。”
祁夙鸢意外地抬起头,“怎么?题目太难了?”
“不是。”林徊垂着眸,“是我自己的问题。”
祁夙鸢沉默片刻,问道:“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道。”林徊抬起眼看她,幽深的眼眸如暗夜的海面,“姐,如果你知道的话能告诉我吗?”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祁夙鸢错愕几许,但随着篝火的点亮,她脸上的情绪也渐渐隐了去。
她低着头,盯着愈燃愈烈火苗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她此话一出,两人都没再吭声,过了一会儿,林徊突然开口叫了一声“姐”。
她盯着祁夙鸢在篝火的映照下愈加端正精致的五官,轻声问:“如果我和邹趣同时掉进海里了,你会救谁?”
祁夙鸢叹了口气,抬眼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五岁的孩子。
林徊“呵”地笑了声,说着“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就站起了身,踱着步向远处走去。
祁夙鸢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表情一时间变得有些复杂。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邹趣跟教练请教完潜水知识,披着毛巾向祁夙鸢这里走过来。
“小徊真厉害!”邹趣来了就向祁夙鸢夸赞,“她说想练一下潜水,我问她有没有学过,她说没有,不过她下水的姿势教练都称赞说非常标准。”
听了他的话,祁夙鸢起初还只是点点头,没多想什么。
但过了几秒,她猛然抬起头向不远处的海面上望去,只见水雾缥缈的海面上风平浪静,哪里还有半个人的影子!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倏地站了起来,猛然抓住邹趣的手腕,喑哑着声音问:“她潜了多久了?”
“……什么?”邹趣被他抓得生疼,声音都有点颤。
“我说她潜了多久了?!”祁夙鸢说话的声音基本上可以说是低吼了。
“四五分钟了吧,不过她累了应该就……”
邹趣话还没说完,祁夙鸢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海边冲去,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跳到了冰冷的海水里,一边游着一边声嘶力竭地叫着“林徊”的名字。
“姐。”
就在她即将被海水呛到耳鸣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握紧了颤抖的手,慢慢转过身去,林徊那张白皙秀丽的脸终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不知是因为憋气太久还是海水太冷,林徊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一片惨白。
“林徊。”祁夙鸢冷着声音,牙齿几乎要气到撞在一起,“你是不想活了是吗?”
“姐……”林徊向前游了半段,在冰冷的海水下摸索着握住了祁夙鸢颤抖的手,“我没有不想活……因为我相信,你会来救我。”
她说着笑了一下,神情间有种孤注一掷的凄冷,说话的语气却分外柔和,“姐,刚才那个问题,我是不是赌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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