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医院大门,夕阳西下,世界披上一层暖黄的面纱。入秋的凉风拂过叶穿林泛红的面庞。鼻腔中充斥着的消毒水味和金属器械味随风消散,身上的困倦也被吹走了大半。
叶穿林深深吸入一口凉爽的空气,脚步越来越轻快。她有些雀跃地掏出车钥匙,迫不及待地坐上了自己的小电驴。
钥匙插入孔中,咔擦。叮,叮叮叮叮叮叮叮铃。叮,叮叮叮……
叶穿林掏出手机:“喂?”
电话里很是嘈杂,却没有人回应。
叶穿林挑了一下眉头,声音低沉了一些:“你在哪?”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一个软糯的女声,断断续续、晕乎乎的,像酒酿圆子:“叶子!来……来陪我喝!快来……啊好多人诶……”
叶穿林有些忍俊不禁,语气放缓着温柔问道:“陶冉然,你到底在哪呀?”
电话里传来几声碰撞,一个男声猝不及防地撞进叶穿林的耳膜:“你好,你朋友喝醉了,我们在XX路的希金酒吧。”
这个男声慵懒迷离,不像老实人。叶穿林皱紧了眉头,嘴里却客客气气:“好的,谢谢你照顾她。我马上过去。”
电话挂断,叶穿林迅速戴上头盔,脸色紧绷着像是要进入战斗状态。小电驴的转把拧到底,一路合法合规的风驰电掣后,叶穿林的小电驴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酒吧门口。
叶穿林急急忙忙地下了车,连头盔都忘了卸,就这样顶着一个大黄鸭样式的头盔推开了酒吧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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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诡谲的灯光直射进叶穿林的眼睛,像一杯混杂的调酒,让人迷离眩晕。一切都浸在酒精的微醺中,刚进门的清醒之人的感官却变得格外敏锐。
叶穿林半眯起眼睛,径直往里走。这酒吧比自己想象的要规矩很多,卡座、吧台上的人都保持着一种默契的沉默。叶穿林有第六感,自己越往里走、周遭的气氛好像越微妙。
“叶子!这呢!”陶冉然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也打破了沉寂。
叶穿林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向依靠在吧台边的陶冉然。可她旁边还站着一个西装男人,三七分的商业油头,脚下踩着一双铮亮的皮鞋。他斜着眼,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叶穿林,嘴角越咧越开:“美女,你们一起的吗?”
叶穿林有被恶心到,再看看陶冉然有些为难的表情,眉头越蹙越紧。她没有理会油头男,轻飘飘地掠过他,微微侧身,将身子挡在陶冉然和油头男中间,侧头看向冉然:“走不走呀?”
陶冉然心里一块石头落下,长舒了一口气。这时,她的醉意已经被油头男给吓得没剩几分了。“走走走,马上走。”陶冉然从椅子上跳下来,拎起包就往外走。
叶穿林顺着陶冉然的方向转过身子,正要迈开腿,一只发汗的手用力攒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自以为是的力度和黏腻闷湿的触感,让叶穿林空落落的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她阴着脸转过身:“放手。”
油头男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厚脸皮,贱哈哈地笑:“怎么刚来就走?我请你们喝一杯啊。”
“不用,我们要走了。”叶穿林目光下移,看向攒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请你放手。”
油头男没有要放的意思:“第一次来吧……”
“放手。”叶穿林咬着牙,一字一顿:“第三次,放手。”
油头男假装没听见,自顾自地想往下说:“我带你……”
对方左手抓我方右手手腕,叶穿林想了一下。向外翻转小臂,伸出左手,扣住他除大拇指外的四指,左臂发力往左下甩。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迅雷不及耳之势,油头男的手臂被反关节地别着。
叶穿林左手再往下送一些。扑通,油头男吃痛地跪在地上,嘴巴摆出滑稽的椭圆状:“哦哦哦哦,等……轻……”
陶冉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担忧地转头,却发现油头男双膝跪在叶穿林身前,身体因吃痛而奇形怪状地扭曲着。
周遭不少人也听到了油头男的嚎叫,纷纷伸头看过来。空气好像凝固住了,本就怒火中烧的叶穿林现在更是感觉自己难以呼吸。
“音乐!起!”一道男声撞碎了固态的氛围。突然,八点钟方向传来爆裂的鼓声,应该是驻唱乐队。酒吧重回嘈杂,热烈的音乐盖过了油头男的鬼哭狼嚎。
与此同时,一只男士大小的手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叶穿林皱了一下眉,左手松开油头男的手指,转而握住右肩上的手,往前一拉,右肘将男人的手臂扣在腋下,左手捏着男人的手掌往后掰。
叶穿林正想往下跪,来加深男人肩臂扭曲的幅度。
“等等等!我纯好人!慢点鲨!”声音磁性但清润,字字发自肺腑、真情实感。
叶穿林扭头向下看,一张英俊得有些靡艳的脸闯进视线,一双狭长的眼睛仰视着自己。昏暗的灯光下,墨色的眼眸依稀倒映着自己模糊的轮廓。
好人坏人不知道,但肯定是帅哥。叶穿林怒气消了大半,手一下子泄了力。可偏偏男人失了平衡,腰起到一半就又往下坠。
眼看着要摔下去,叶穿林连忙转身,想去抓男人胸前的衣领。
抓住了,叶穿林发力,想把男人往回拉。可面前这个目测180以上,身型挺阔的男人岂能拉动。叶穿林想松手时已经来不及了,自己也失了平衡。
顷刻间,黑影覆下,叶穿林的视线被阻隔了。一双手臂好像环住了自己的背。嘣的一声,有人摔到地板上。又咚的一声,好像有人撞到什么东西了。而叶穿林摔进了温暖的、结实的一片漆黑。
过了一两秒的宕机,叶穿林惊觉地猛然抬头。现在的她趴在一个陌生男人身上,双手还拽着男人的衬衫领。男人的衣领被扯开了两三个扣子,现在他的胸前是一片大好春光。有型的肌肉垒块暗暗发力,带给叶穿林神奇的触感。
所以。刚才的漆黑。是这男的胸肌。她的头、人家的胸肌。这这这,这对吗。
“还不起来吗?小黄鸭。”身下的男人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垂下的眼眸紧紧盯着叶穿林,深邃、魅惑。
后背的温度刹那间消散。叶穿林回过神,尴尬地抿着嘴,双手撑在男人两侧,迅速地爬起身。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滑落,叶穿林顺着触感望去。
咚。小黄鸭安全帽再一次结结实实地摔在男人的胸脯上。
“嗯。”还躺在地板上的男人发出一声闷哼。
“对不起对不起!”叶穿林苦笑着弯腰曲背,捡起压在男人胸前的安全帽。
“没事没事。”男人默默将小黄鸭头盔推开,缓缓坐起身后就没了下一步动静。
一切发生的太快,陶冉然才匆忙跑到叶穿林跟前,焦急地上下打量她:“没事吧!有没有摔到?”
“我没事。”叶穿林连连摆手,蹲了下来,“你是不是伤到哪了?”
蹲下的叶穿林与坐着的男人视线齐平。
男人的目光从自己的脚踝移向眼前的叶穿林。酒吧的舞台正唱着一首苦情歌,音乐本该流淌进他的耳朵,却成了模糊的白噪音。昏暗勾人的灯光下,叶穿林乱糟糟的发丝透着缱绻的朦胧。她手里还抓着一个突兀的小黄鸭,格格不入、特立独行。
陶冉然这才腾出眼睛,看向坐在地上呆楞的男人,弱弱来了一句:“老板,你没事吧?”
“老板?”叶穿林没忍住惊疑出了声,疑惑地看向屈起一只腿的男人,“就那个……”
“是是是!”陶冉然悄悄地用膝盖拱了一下叶穿林的背,“就是我那英俊帅气的好老板!”
“好”字被可以加重了,叶穿林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找补道:“哦~久仰大名了,老听冉然夸你,今天也是瞧见了。”
男人伸手摸向自己的脚踝,轻挑着眉头:“怎么?我长得不像好人?还是长得不像老板?”
“对不起对不起,刚刚被那个骚扰的男的恶心到了,可能有些应激,一不小心伤到你了。”叶穿林感觉自己确实理亏,她看向男人西裤下渐渐红肿起来的脚踝,“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感觉你脚踝肿得有些异常。”
“没事,应该不碍事。”男人边说着边手撑着地,想单腿站起来。
叶穿林见男人起来得有些不稳,右手习惯性地去抓男人后腰的裤头,左手肌肉记忆地去扶男人的胳膊内侧,想把他往上拉。这个姿势着实尴尬。
男人身躯先是一震,然后微屈着膝盖僵在那里。他缓缓扭过头,狭长的桃花眼欲言又止:“倒也不必,这么热心。”
叶穿林忙地松手:“抱歉,有点肌肉记忆。”
“你是医院的护工?”单腿站立着的男人缓缓直起身,神情并不好看。
叶穿林不想跟陌生人聊私人问题,只是含糊道:“差不多吧。”
“脚好像真的动不了了。”男人压低眉峰,懒散又不容置疑。
“那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叶穿林点头,“脚踝受伤没处理好,容易落下病根的。”
“老板,你还是去看看吧。”陶冉然堆了一脸笑,“养好身体才能管理公司啊。”
“呵。”男人冷笑出声,“明天我就算不去公司,也看监控查你们考勤。”
“不不不,担心老板身体而已,我何时偷懒过。”陶冉然有些心虚地左顾右盼,才想起油头男早就不见了踪影,“对了,那个男的呢?”
“肯定跑了。”叶穿林耸了一下肩,轻松、利落,“管他呢,他应该也不敢再来了。”
“再来,这里也不欢迎他。”身旁的男人歪着头看她,迷离的眼神透着几分威胁。
“嗯。”叶穿林只瞟了他一眼,就对着陶冉然说,“你自己打车回家行吗?”
“我跟着你们去吧。”陶冉然睁着圆溜的眼睛,坚定得像要入党。
“不行,你醉成什么样了。要赶快回去休息。”叶穿林很严肃地皱眉。
“老板……”陶冉然突然笑得诡异,“老板受伤,我得……”
“少来。”男人举起手、挥了挥,“你别来添堵就不错了。”
“那到家后给我发消息。”叶穿林顿了一下,“打车回去,注意安全。”
陶冉然仿佛解脱,朝叶穿林送去一个怜悯的表情:“知道了,快走吧。你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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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穿林虚扶着男人的手肘,走出了酒吧、来到了自己的小电驴旁。她拿起车框里给陶冉然备的安全帽,是一个粉红色小猪样式的头盔,将它递给了男人。
“要不……委屈一下,坐我的电动车去?”
男人嗤笑出声,过了两秒,接受了现实,接过小粉猪头盔,戴在了头上。
“没招了也是。”
现在已是夜幕笼罩、华灯明亮。晚风习习,扫起路边的黄叶,枯黄的树叶重获生命,向上飞去。一只黄蝴蝶静悄悄地落在了叶穿林的头发上。
叶穿林本来绑着一个低丸子头,现在已经散得快要绑不住了。后座的男人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黄蝴蝶停留在棕色的碎发上,扑扇着翅膀,似要飞去、似要久留。
“对不起啊,今天你有点倒霉了。”叶穿林良心过不去,再一次道歉。
“忘了问,你叫什么啊?”男人没想深究,换了个话题。
“叶穿林。莫听穿林打叶声的叶穿林。”温和坚定的声音混进凉爽的风中,向后散去,“你呢?”
“何妨。”男人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何妨吟啸且徐行的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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