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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三人说说笑笑,不多时便打了一大兜晶莹剔透的腊八冰。冰碴子在粗布口袋里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带着凛冽的寒气。我和韩梅先行告辞,马莲说她还要再等一会儿,我们便相互搀扶着,一步一挪地往家走。回到庄廓院时,日头已微微偏西,寒意似乎更重了些。

一进门,竟闻到一股熟悉的、带着淡淡酒香的甜糯气息。舅舅正从里屋端出一个小陶罐,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回来了?正好,尝尝今年的甜醅,你舅母特意留到腊八的。”要知道,在这寒冬腊月,能有一碗酸甜沁凉的甜醅,可是件十分难得且奢侈的事。

舅母接过我们打回的腊八冰,用干净的布包着,放在案板上轻轻敲碎,挑了些大小合适的冰块,放入两个粗陶碗里,然后从舅舅手中的陶罐里舀出几勺发酵好的、粒粒饱满的青稞甜醅,浇在晶莹的冰块上,乳白色的米酒汁瞬间浸润了冰碴。她给我和韩梅一人递了一碗,叮嘱道:“慢点吃,凉,不能多吃,仔细肚子疼。”说着,又用小勺子给小海山也舀了一小口,小家伙立刻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着,酸得他皱起了小鼻子,却又舍不得那点甜意,模样憨态可掬。

我捧着冰凉的陶碗,用小勺轻轻搅动,甜醅的醇香混合着冰块的清冷气息扑鼻而来。正要品尝,院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舅舅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是去而复返的马莲。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油纸包,见到舅舅,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叔,我阿妈让我送点‘狗浇尿’过来,给玉娟姐和妹妹尝尝。”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快进来,快进来!”舅母闻声也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呼着。我将马莲介绍给舅舅舅母,说是城里学堂的同窗,如今也暂住在村里爷爷家。舅舅舅母见她知书达理,又送了吃食,很是高兴,连声道谢,让我们三个女孩自去里屋说话,不必拘束。

我们三人回到了我暂住的那间小屋。炕上还残留着冬日阳光晒过的暖意。我和马莲自从红军姐姐那件事后,就一直没见过面,中间隔了太多变故与纷扰,此刻单独相对,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心里都积攒了许多话。

“你什么时候到村里来的?”我压低声音,先开了口,目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窗外,确保无人偷听。

“比你早两天。”马莲也轻声回答,将手里的油纸包放在炕桌上,里面是几张烙得金黄的“狗浇尿”,香气诱人。“西宁城里乱糟糟的,查得又严,我阿大阿妈整天提心吊胆,生怕惹上什么事,学堂也去不成了,索性就把我们兄妹都送到爷爷这边来避一避。”她叹了口气,眉宇间带着一丝无奈,“不光是查人,税也重得吓人,我们家那点田,收上来的粮食都快不够交税的了。还有那些学生娃娃闹事,我阿妈怕我被牵连,说什么也不让我在城里待了。”

我听着,心有戚戚焉,也将我这些日子的见闻,隐去了红军姐姐和道长那些最紧要的秘密,只挑了些能说的,比如城里风声鹤唳的气氛,征税官频繁上门,以及阿大阿妈如何担心,最终把我送到舅舅家来的经过,细细地说给她听。

“原来你也是被‘赶’出来的。”马莲苦笑道。

“怎么就没早点遇到你呀?”我有些遗憾,若早知她也在村里,这寡淡的日子或许能多些趣味。

“我几乎不出门,”马莲指了指自己的脚,又看了看窗外,“爷爷怕生事,也不让我多走动。”

“我也是,”我感同身受,“舅母也让我少出去。”

一时间,屋里沉默下来,我们都想起了那个活泼爽利、敢穿高跟鞋、敢谈论新思潮的身影。我幽幽叹道:“要是海霞在就好了……”

这句话仿佛说到了彼此的心坎里,我们又沉默了片刻。仿佛是为了驱散这略显沉重的气氛,我们的話題不知不觉又绕回到了我们最熟悉,也最纠结的事物上——脚。

我跟她提起了我那晚的惊恐发现:“马莲,你说怪不怪?我的脚……前些日子量,竟然长了一分!到了三寸整!可把我吓坏了,生怕它再长,赶紧又加缠了布条,勒得紧紧的。”

马莲闻言,脸上也露出讶异和同病相怜的神色:“你也是?我还以为就我这样呢!我也觉得这几个月脚好像又胀了些,穿着以前的鞋子都有些挤了。我也怕得很,缠的时候一点不敢松劲儿,恨不得把骨头再勒进去几分才好。”她说着,下意识地并拢了自己的双脚,那厚布底的红鞋在炕沿下显得格外醒目。

我们俩竟因为这令人烦恼的“长大”而找到了一种奇特的共鸣,仿佛是两个守着共同秘密的囚徒。我们比划着自己的脚,交流着那种既怕它长大破坏形态,又不得不忍受加倍紧缚的痛苦与焦虑。

一直安静坐在旁边,小口吃着甜醅的韩梅,听着我们的对话,目光在马莲那双与众不同的厚底红鞋上停留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怯生生地指着马莲的脚,小声问道:“马莲姐姐……你的脚……脚跟去哪了?怎么好像看不着似的?”

我和马莲都愣了一下。我这才意识到,韩梅从未见过马莲这样的“折腕”脚。

马莲看了看韩梅那双虽然纤瘦却还保持着基本脚型的四寸小脚,又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有无奈,也有几分展示“珍品”般的隐秘心态。她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脱下了自己右脚的艳红色绣花弓鞋,又解开扎腿带,小心地褪下了厚厚的白布袜。

当那双脚毫无遮掩地展现在我们面前时,不光是韩梅,连我也再次被那独特的形态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双堪称极致的“折腕”金莲。长度约在两寸八分(约9.2厘米),比我的更加短小。最令人惊异的是脚跟的位置——它并非位于脚的后方,而是明显地向前倾侧,几乎移位到了脚腕骨的正下方,这使得脚跟与小腿之间形成了一个异常尖锐、别致的角度,从侧面看,仿佛脚跟被硬生生推入了脚掌之中,整只脚的线条从脚腕开始就陡然折向下方。脚背因这种极致的挤压而高高弓起,弧度饱满,像一道紧绷的拱桥。足心处也因此形成一道极深的缝隙,幽邃不见底。四个小脚趾被整齐地折向脚掌内侧,紧紧贴伏在脚底,关节处形成清晰的凹陷,而大脚趾则细直地向前伸出,维系着脚尖的纤秀。皮肤因长年紧密包裹而显得细腻,透着一种不自然的白皙,脚踝异常纤细,与那前倾的脚跟、高耸的脚背连接在一起,构成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带着残缺意味的纤弱美感。

韩梅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微张着,都忘了咀嚼嘴里的甜醅。她看看马莲的脚,又看看自己那双还在痛苦塑造中的脚,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看着马莲坦然展示,又看到韩梅那震惊中似乎夹杂着一丝别样光芒的眼神,我心里那股不愿服输的、展示“完美”的念头又升腾起来。我也加入了马莲的行列,脱下自己的棉布弓鞋,解开扎腿带,然后,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解开了右脚的裹脚布。

当我的脚也裸露出来时,便与马莲的脚并排放在了炕沿上。

一双是标准的“弓足”,二寸九分,脚跟位置正常,与小腿呈自然延伸,脚背高耸如新月,足心深陷,大趾孤峭前伸,整体线条流畅,呈现出一种被严格规训后的、精致而脆弱的玲珑感。

另一双则是极致的“折腕”,两寸八分,脚跟前倾移位,与小腿形成奇异角度,脚背弓起更高,足心缝隙更深,整体形态更显奇峭与柔弱。

并排放在一起,对比鲜明。我的脚更像一件符合传统审美、无可挑剔的“艺术品”;而马莲的脚,则像一件挑战了骨骼极限、带着某种诡异美感的“异珍”。它们都代表着痛苦,也都代表着那个时代对女性身体极致的塑造与审美。

我抬头看向韩梅,本以为会从她眼中看到更多的恐惧或不解,却意外地捕捉到了一些别的东西。除了原有的痛苦和绝望之外,她的目光在我们两人的脚上来回逡巡,那里面,竟然闪烁着一丝……一丝被这种极端形态所震撼后产生的、懵懂的……惊叹?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被扭曲了的喜爱?

她看着马莲那几乎看不见脚跟的、线条奇异的脚,又看看我那更加短小精致的“标准”金莲,仿佛在她那被疼痛充斥的小小世界里,突然打开了一扇通往“更高级痛苦之美”的窗户。那眼神,让我心头莫名一悸。

马莲也注意到了韩梅神色的变化,她轻轻将自己的脚收回,重新穿上袜子和鞋,语气平淡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凉:“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骨头折的地方不一样罢了。”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以及我们三人各自不同的心跳声。那并排展示过的四只脚,虽然已被重新包裹隐藏,但它们所代表的无声的痛楚、执拗的审美以及刚刚在韩梅眼中点燃的那点异样星火,却久久地弥漫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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