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师,区里的志愿活动还需要你参加一下。”主任把一个报表给江遇清。
“参加这个,还用到学校打卡吗。”
江遇清翻看了一下手里的表,这不该是她的工作,像特意安排给她的。
前两年都没见过这种。
“不用,到指定单位打卡就行,做做样子,主要是配合着拍几张照片。”主任脸上堆着笑。
他又打开电脑给江遇清看了一下往年参与的老师提交的工作报告和一些志愿照片。
显而易见,就是个混时长混脸熟的活动,一般都是找学校里的闲职老师去的。
“班里的学生交给林老师?”江遇清问。
“嗯,暂时让林老师带两天,当锻炼了,积累点经验。”
江遇清没什么意见,她走出主任办公室,去食堂打了一份鸡排饭,拿着叉子吃了几口就没再吃了。
鸡排不脆了,不好吃。
她想起江廿发的消息,又喊她回家吃饭,上次是调岗,这次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坏。
她到家的时候周姨也刚好带着昱林从另一台车上下来,江遇清瞥了一眼,又绕到后边打开后备厢,从里边拿出上次答应过昱林的礼物。
昱林已经看到包装盒上的标识,他蹦蹦跳跳地跑到江遇清眼前,乖乖地喊了一声姐姐。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个小孩儿,周姨也在,江遇清缓和了一下原本冷淡的表情,勾出一个很浅的笑容,道:“走吧,上楼吃饭。”
昱林非要帮她提手里的礼物,江遇清松开手,昱林就先提着往前走。
周姨凑到江遇清身边,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她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但也没直接把手甩开。
“周姨,他最近是怎么了,这么热衷于喊人吃饭?”江遇清这话轻飘飘的,不难听出嘲讽的味道。
周姨品得真切,但她早已习惯江遇清对自己和江廿的态度,于是只哈哈笑了下:“你爸老了,老变小,爱热闹了,可能是觉得人多暖和,人一老啊,就想要家和,想要圆满。”
江遇清点点头,不认可周姨的说法。
江廿怎么能和家和万事兴这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呢。
荒谬,完全不可能。
开门,屋子里涌出来一股暖气,还有若有若无的淡香,压得江遇清喘不过气,她发现,不论什么时候回来,家里都和以前一样沉闷。
江遇清垂眸,在鞋架上看到一双不属于这个家里任何人的皮鞋,还是浅色的,江廿绝不会穿这种颜色的鞋子,所以只可能是个陌生男人。
江遇清脸色冷下去,站在门口不肯进去了,她已经猜到这顿饭的目的。
“姐姐,进去呀,怎么不动?”
昱林帮江遇清拿过来一双拖鞋。
“嗯,这就换鞋。”
江遇清压下一口气,把包搁在柜子上,换好拖鞋后走进客厅,果然,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江遇清定睛一看,原来是上次在画展打搅她和池逢星的那个。
“江小姐。”男人站起身想要和江遇清握手,江遇清假装没看见,她转身坐在离男人有一定距离的位置上。
“不好意思,手还没消毒,不方便握。”
男人讪讪笑了两声,收回手,“啊,没关系,是我冒昧了。”
江遇清终于肯给他一个眼神,但也只是扫了一下就移开了。
冒昧?知道冒昧就不该跑到家里来吃饭,知道冒昧就不该堂堂正正地坐在这里示威。
江廿又在自作主张“为她好”了。
扎眼。
江廿和周姨一起从厨房那边过去,见江遇清低着头不吭声,丝毫没有要理男人的意思,江廿咳嗽一声。
江遇清收到信号,还是开口说了几句疏离的话:“没想到上次分别,这么快就见面了,路先生这是选好送我父亲的礼物了?”
男人思考了一秒,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
“当然。”男人嘴上这样说,却暗自捏了一把汗,他来吃饭只是因为想见江遇清,想和她发展点不一样的关系。
要是能和江遇清在一起,自然就能搭上江廿,牢牢抱住大腿。
他哪里还记得上次和江遇清随口说的要给江廿的礼物。
除了人和酒,多余的什么都没带。
“要什么礼物?来家里吃饭就吃饭,搞那些虚的干什么?”周姨走到二人中间坐下,她永远都是笑眯眯的,像个调和剂一样缓和这个家里的气氛。
江遇清最烦她这一点,和稀泥的一把好手。
几人有来有回地寒暄几句后就转移到饭桌上,江遇清发现桌子上又有胡辣汤,她没了胃口,只夹着青菜吃,听男人和江廿的对话。
关于公司的,关于规划的,关于人事的,总之都是些空话。
没一会儿,话题就转移到江遇清身上。
“小路呢,年轻帅气,上进努力,事业也在上升状态,你对他印象还不错吧?”江廿问。
江遇清沉默了几秒,她放下筷子,先是朝男人点点头,之后又盯着江廿:“您要逼婚?”
淡淡两个字揭开了江廿伪装的嘴脸,也毁了他粉饰起来的鸿门宴,江廿脸黑了一秒,他拿起酒杯抿了口白酒。
辛辣的味道让他更加烦躁。
他又重重把杯子放下,质问:“我说要你结婚了吗?”
他的语气不好,周姨在桌子下扯了扯江遇清的衣服,暗示她别和江廿对着干。
“您把他喊回家吃饭还不够明显吗?”
只是被一个碌碌无为的男人溜须拍马拍得舒服了,就能随随便便许下要把女儿嫁出去的话。
最后再用门当户对来掩饰,用为你好来绑架。
恶心,虚伪。
“你不小了,我关心你的人生大事也有错了吗,江遇清,我现在说什么你都要反对是不是?”
江廿没想到江遇清会在外人面前也直接驳他的面子。
长期建立起来的威严受到挑衅,他当然不满。
面对江廿的恼火和质问,江遇清格外冷静,她摇头:“您误会了,我只是提醒您,做决定之前要想想后果。”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
“如果您提前思考过后果,就会知道今天不该喊我回来吃饭,也不该喊路先生过来。”
此言一出,江廿和男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江遇清却像没事人似的,夹了一块清炒豆腐吃,味道还不错。
她见周姨也盯着自己看,于是指了指这一桌子菜:“吃饭吧各位。”
“小路啊,她平常就是这样的死脾气,你多谅解。”江廿说着又把酒杯推到男人跟前。
男人哪敢接受江廿的道歉,他马上笑着打圆场。
“哪里哪里,江小姐很有个性,也有魄力,我佩服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不好呢?”
“这豆腐烧得不错,都尝尝。”周姨也尝了下豆腐,她给江廿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提和结婚有关的事情。
周姨喝着碗里的粥,心中也觉得奇怪,她知道江遇清不太喜欢家里人提结婚的事,也很清楚江遇清为什么不喜欢。
但往年提起来时,江遇清的反应都是淡淡的,不同意也不反对,需要见面她就会赴约。
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浑身带刺,和江廿对着干,唱反调。
有点反常,但周姨猜不到具体是因为什么。
这顿饭只有昱林吃得香,他擦干净嘴后把自己的碗都收到池子里。
“姐姐,我想去玩游戏。”昱林抱着游戏机眼巴巴地看着江遇清。
“去吧,不能超时。”
“好!”昱林点点头。
短暂的尴尬过后,江廿不愿意再和江遇清说话,转而和男人继续聊。
桌上的话题绕来绕去也绕不过人生大事,江遇清听得厌烦疲倦,愈发觉得这个家就是个阴冷的棺材板。
暖气再足有什么用?人心是冷的,江遇清坐在江廿面前,感受不到丝毫温暖,感受不到爱。
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心寒。
饭桌上飘来的白酒味也让她觉得反胃。
“吱。”
板凳在地板上摩擦出声音,江遇清站起身,她收走自己的碗筷,慢条斯理道:“我吃饱了,一会儿就走,你们继续。”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钥匙,拧开了自己房间的房门。
一股淡淡的霉味儿从房间里传出来,江遇清关上门,打开灯。
她蹲在地上把床下的箱子拉出来,是一个木头箱子,外边刷的漆掉色严重,盖子用胶皮封着,箱子上还挂着一个小锁头。
但钥匙早被她弄丢了。
一个小锁而已,很好打开,只是江遇清没有打开箱子的勇气。
她吹掉胶皮上的灰尘,把箱子抱起来,又随手拿走桌子上的几个相框,当着江廿的面走到门口。
男人已经离开了,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
“过年我不回来吃饭,不要进我房间,不用打扫。”
“江遇清!”江廿拍了下桌子。
“您说。”江遇清把手搭在门把上。
“你铁了心要和我唱反调是不是?”
江遇清苦笑一声,她扭头,对上江廿冒火的视线,解释:“您别误会,我只是想喘口气,等我冷静之后,再跟您道歉也不迟。”
留下这句话,没等江廿回应,江遇清带上门离开了。
江廿被她气得头昏,但又被她最后说的那句道歉稳住了心神。
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平城游荡,江遇清的心一点都不平静,反而很难过。
是那种说不上来的烦闷,她很想大喊大叫地发一次疯,但发疯显然与她整个人的气质不相符。
她不会发疯,只会沉默,比以前更沉默。
江廿的存在轻易地告诉了她一个事实,她不自由,她不独立,她不受尊重。
即便她已经成年,已经参加工作。
她仍是被掌控的,被安排的对象。
这点认知几乎要把江遇清最深层的自尊心打个粉碎,她一个刹车停在河边,打开车门走下去,沿着台阶走到最靠近河边的地方。
河水微微晃荡着,水声哗啦啦的,江遇清盯着黑漆漆的水面发呆,身边偶尔会经过几个夜跑的人。
也会有成双成对的人以家庭的形式出现。
江遇清长长出了一口气,想要仔细地感受冷风的拍打,她忽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一刻,她什么都没有。
世界好,她坏。
世界坏,她还是坏。
站在河边,江遇清第一次萌生了想要逃跑的念头。
但她不能,她还没等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她能接受的道歉。
透过水面,江遇清想到了发生过的悲剧,往事萦绕,徒留痛苦。
她闭上眼,试图让不好的念头从脑海中离开,但好像都是徒劳。
好冷啊,真的好冷。
“嘀嘀嘀—”
铃声突兀地响起,江遇清在羽绒服口袋里摸了很久才摸到手机,手指已经被冻得僵硬,她点了好几下才接听电话。
“江遇清?”
“嗯.....”
“你在哪?”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焦急,问完后又马上补充:“别骗我,我能看到你的位置。”
江遇清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在家”咽回去,对了,池逢星之前缠着她下载过一个软件,能看到彼此的状态,位置。
于是她改口:“在河边。”
“就一个人?”
“嗯。”
“你站着不许动,等我过去好不好?”
“不好。”江遇清吸了吸鼻子,风好大,羽绒服也不顶用。
“不好也要好,你等我过去,不许乱动,冷了就回车上,要是我过去看不到你,我就生气了,你听到没有?”
池逢星说话已经变了调,听着像出门了,风呼呼的。
这样轻飘飘的威胁,江遇清听进去了,她回答:“好,听到了。”
[摸头]摸摸江老师,头一次这么脆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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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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