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头皮一下子发麻,他急转眼珠轻声道:“应该是受伤时出的血滴到衣服上了,你去拿一件新的衣服。”
元青缓缓收回视线道:“是,公子我这就去拿。”
李熙探头望去,见她在柜子中拿衣服,立即放下了纱帐,他咬破手指将血染在沾染红蜡的地方。
他又将这个里衣左看右看,确定再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把衣服团成一团放在了旁边。
元青拿着干净的衣服放在旁边,轻声道:“公子,在你昏睡这几日里,先前派出去的人有了新消息。”
李熙眸色一亮道:“真的?什么消息。”
“设计阿椿母子的人找到了,是一个叫王蒙的人,我们查清楚了他其实是林涯岳父的门下的侍从,却跟在林涯背后,一直为他做见不得人的事。”
李熙薄怒道:“真是该死,那林涯真不是个好东西,亏得阿椿和春姨那样对他,然后呢,还有什么别的吗?”
元青眼眸轻转道:“有,找到了一个人证,就是柳郎中的独子,他爹就是被王蒙杀的,他被逼跳下了河,今日才被找回来。”
“是钱渊钱大人找回来的,他也找回了坠崖的妻子。”
李熙此时一脸疑惑道:“妻子?他成亲了?他身边不是只有钱妹妹一个女人吗?”
元青脸上的笑微微凝滞,不由得扶额苦笑:“那不是钱大人的妹妹,是他新成婚的妻子,秦宝仪。”
李熙腾的一下坐起来道:“你说什么?那是钱渊的妻子。”
他回想起那日当着阿椿的面与一个有夫之妇共乘一马,他怎么想都怎么刺挠。
元青见他面色不自然便问道:“怎么了公子?”
李熙轻咳一声道:“没什么,就是嗓子有点干。”
“那我去给你倒杯水。”
片刻后,李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元青接着从袖中拿出竹筒道:“公子,这是老爷的书信。”
李熙眸中微光闪烁,拿起书信浏览过后疑惑道:“张宁转运使,张大人是吗,他不是我爹的忘年交吗,怎么也来了这穷乡僻壤的小地方。”
元青道:“听说他是回乡探亲的。”
李熙轻笑道;“元青你这是在哪里知道的呢,信上我爹好像没有写张大人为何来此啊”
元青顿时冷汗淋淋,她镇定下来道:“我有一个在张大人府上做事的好友,庆州城也是她的老家,所以她就提前通信告诉我了。”
李熙心下冷笑,脸上却是盈盈笑道:“原来是这样的啊。”
随即又一脸兴奋道:“你说只要这个张大人愿意为阿椿公道,那么春姨是不是很快就能洗刷冤屈出狱。”
元青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道:“大概率是可以的。”
“张大人住在东街张府,公子可以先让阿椿和张大人见上一面。”
李熙沉下脸道:“元青,你……”
元青双眼微睁咽紧张的口水,这副样子的李熙极为少见,甚至若此时告诉她面前的人是李暗,她必定不会生疑。
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吗。
下一瞬,李熙笑眼盈盈道:“元青姐姐,你可真是太贴心了,你快帮我收拾好去见阿椿。”
言罢,元青反应过来道:“好的,公子。”
元青三下五除二的就将李熙收拾的整整齐齐,并且在其脸上敷粉描眉染唇,一派可人的唇红齿白俊俏少年郎就在铜镜里盈盈笑着。
片刻后,他就大步离开了房间。
元青长舒一口气,坐在凳子上反复回想是否有不寻常的地方,想了一会都没有想到,她傻笑道:“怎么净想没由头的事。”
元青站起身朝着床走去,她拿起一团被换下来的衣服离开房间。
*
阿椿此时躺在床上和柳顺对峙,她边扬着双臂边说道:“柳顺,你看我现在不是精神头很好嘛,那药应该就不必喝了啊。”
见柳顺手上的汤药还不放下,她眨眼睛道;“你的医术那么好,肯定喝一次药就被治好了,这碗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喝呀。”
柳顺板着脸不语,阿椿见他无动于衷只好歪着头伸出手,等着苦涩的药汁进入咽喉。
此时却有男声道:“阿椿,阿椿……”,声音由远及近,直到房门被打开,一张桃腮秀脸闯进了屋内两个人的眼睛里。
李熙见阿椿躺在床上,还有屋内浓重的药味,立即跑到床边急声问道:“阿椿,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阿椿摇摇头微笑道:“我没事,就是受了点风寒。”,说着眼睛就瞟向李熙额上道:“你的伤怎么样。”
李熙轻松笑道:“不打紧,小事,阿椿你不必为我担心。”
一旁柳顺嗤嗤笑道:“真不打紧?,以前你脸上起个痘都要过来问我要方子调养,今天倒不似从前那样在意容貌了?”
李熙道:“哪有,我这伤可是为阿椿伤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若是留个疤,留个疤……”,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柳顺暗中翻了个白眼道:“其实还是很在意的吧。”
她走到桌子前用毛笔蘸了蘸墨,很快就在纸上写下一排小字,她拿起纸递到李熙手上。
李熙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柳顺道:“把上面的药草碾碎揉在一起,用布包着放在伤疤上,七天后伤疤自会消除。”
李熙止不住笑道:“谢谢你!”
柳顺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与李熙平视道:“不用谢,就当是你帮助我的报酬。”
李熙微皱眉头道:“帮你?”
柳顺见他一脸疑惑急声道:“你忘了?今日你让我申时一刻去县衙门口击鼓鸣冤的啊。”
李熙心中冷哼,看来他的“好兄弟”真是慷慨贴心,一切都给他准备好了啊。
李熙装作恍然大悟道:“我记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柳顺强压翻白眼的冲动,心里不断吐槽“这人到底靠不靠谱啊。”
言罢,她抿了抿唇道:“你说今天我去伸冤,能不能让那个林涯下牢狱,毕竟他是官,我是民。”
“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上头有人把我也抓了进去,那该怎么办,我爹他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必须为他伸冤。”
李熙面上冷静,心里止不住嚎叫:“瞒,瞒,瞒,什么都不告诉我!!!”
一旁阿椿轻咳道:“柳顺,我陪你一起去。”
柳顺立即站了起来:“你?,你可知万一被扣下一项罪名,你让杨姨怎么办。”
阿椿笑道:“我不怕,你为你父亲鸣不公,我为我母亲伸冤,反正都要”,她指甲紧紧缩在被子里“反正都要林涯叔付出代价。”
柳顺悠悠坐下去:“他,为什么要害杨姨,他们不是知交好友吗?”
阿椿抿紧了唇,李熙见她如此这样便对着柳顺道:“先让她一个人待会冷静下吧。”
柳顺盯她片刻就要转身离去,阿椿道:“林涯叔,是我的亲生父亲,他不仅要害死我的母亲,还要让她身败名裂,又害了那么多人。”
阿椿原本因发热微红的脸此时如白芷一样白生生的。
*
乳白色的云如鳞片一样在天上排列着,阳光穿不透云层便在那里不断生热,空气凝滞闷热难挨。
县衙街上的商贩,游人都沉闷的说不出话,皱着脸错身走着。
一个壮汉拿着蒲扇在街上慢悠悠的走,嘴里哼着懒洋洋的曲调
他坐在县衙前的茶摊上扬声道:“来一碗凉茶。”,说着便骂道:“什么鬼天气,热的老子一肚子火泄不出去,烦都烦死了。”
旁边的人迎合道:“是啊,这连着好几天都这么燥热了,明明前几天雨下的跟不要钱似的。”
“听说啊,那雨不仅把咱们这的山给冲掉了一半,隔壁城的桥啊,坝啊,田啊,冲的叫做一个干净。”
壮汉眼睛瞥向县衙紧闭的大门道:“那你说这个林大人,能安然无恙?,隔壁城的那些可都是他主持修建的啊。”
旁边的人撇了撇嘴:“他怕个啥,他可是州府大人唯一的女婿,有这一条粗壮的大腿抱着,他能有什么事。”
壮汉手上的蒲扇不停的转,此时小二把凉茶放在他的桌前,他直接一饮而尽,舒出一口凉气道:“唉,那里的人麻烦可大了喽,多少人房子被冲垮逃到咱们城里来的呢。”
旁边人道:“可不是吗,我那嫁出去的妹妹逃回来在家里哭哭啼啼的,婆家人都死完了,待在娘家里还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连连叹气,忽地咚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的鼓声传入街上人的耳朵里。
两人猛地站起来朝着县衙门口看去,只见两个少年郎各拿一个棒槌用力的敲着鼓面。
街上开始喧闹起来,一窝蜂的聚在县衙门口,其中一些人认出这两个少年郎道:“这不是杨春的独子阿椿和柳郎中的独子柳顺嘛”
“是啊,是啊,那阿椿的娘不就是前几天因为和人私通□□被抓进去了嘛,那这柳顺是怎么一回事啊。”
一位大娘道:“是不是因为他爹,我昨天想去找柳郎中看病,却发现这医馆好几天都没开了,一问才知柳郎中父子都消失不见了。”
“不见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这腿还要柳郎中的膏药什么的时时贴着啊,他不见了,那我这腿疼的时候可怎么办啊。”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道。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吵吵闹闹。
可这却阻挡不了声音越来越高的鼓声,震的大门上的红漆都有隐隐剥落之势。
片刻后,那扇紧闭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一群拿着木棍的官兵将两个少年郎团团包了起来。
林涯强忍着怒气站了起来,一旁面白无须的青年人道:“林大人,这账查起来无比繁琐,我们可以先听一下门外击鼓的诉求再讨论也不迟。”
林涯嘴角憋出冷笑道:“当然可以,张大人。”,他示意旁边的人出去,很快阿椿和柳顺就被带上了大堂,铁梨象纹翘头案上端坐着面容白净,五官精致的青年。
旁边坐着的则是儒雅的林涯,他的额上青筋暴起。
阿椿行礼后抬眼便是林涯这副模样,她的嘴角泛白,手指不停的抖,旁边柳顺察觉到了异常,她轻轻拽了拽阿椿的衣角。
阿椿暗自吐气,稍减肺中凝滞的郁气。
台上张宁挑眼扫过林涯和阿椿的眉眼,嘴角泛起冷笑。
他悠然开口道:“你们有什么冤屈,一个一个说,今天有的是时间。”
林涯冷哼一声甩袖坐下,阿椿抬起头轻咬嘴角后道:“草民要状告林知府林涯抛妻弃子,污蔑发妻清白,指使杀手杀害我的叔父,柳顺父亲。”
张宁顿时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暗含威压道:“你可知污蔑朝廷官员,可是要判处流放或者死罪啊。”
阿椿盯着站起来涨红了脸的林涯一字一句道:“草民,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一旁林涯走到堂前道:“绝无虚言?,你的身份都是假的,话又如何是真的。”
门前吵吵嚷嚷的声音愈发的大,有说林涯是被污蔑,有的则说背地里干这事的多了去了,林涯哪里也不会这样做。
不过最终人们还是疑惑,阿椿明明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身份哪里会存疑。
不过却只见林涯将阿椿头上的簪子罢了下来,阿椿黑亮的头发倾泻而下,此时旁边的官兵议论纷纷,虽然扎起头发看起来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可是这大片的秀发垂在阿椿的脸庞,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女娇娥。
跪坐在旁边的柳顺瞳孔紧缩,怎么会,阿椿竟然也和她一样是个女扮男装的女人。
门口许多人踮起脚尖争先恐后的去望,一个男人道:“乖乖,这阿椿还真是个女孩。”
“那,那这黄家为啥要这样干啊。”
一个吐着瓜子皮的男人道:“还能是因为什么,钱呗,当年黄家的当家人突然死了,如果那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是个女娃娃,那家产能有一丁点在她们母女两手上都算不错了。”
阿椿眼神清亮,她突出一口颤着的寒气道:“大人,请容民女解释,当年母亲不得已对外宣称我是男子,实属无奈之举。”
“并不会影响民女上诉的真相。”
林涯呵呵笑道:“阿椿啊阿椿,你和你那与外人私通的母亲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吧。”
“今天你就可以和你那母亲见面了,不过呢是在牢里,一个是不守妇道,一个是污蔑朝廷官员。”
张宁梳理着衣裳皱纹道:“林大人,既然母女好久没见面,要不就把她的母亲也带上来。”
“既然是抛妻弃子,那这个发妻肯定有话可说。”
林涯紧咬着牙对着身旁的官员道:“把杨春带上来。”
片刻后,沉重的锁链声在地上刺啦作响,一个形销骨立,眉眼冰冷的女人一瘸一拐的走了上来,她的脸上还有些许淤青。
阿椿看到母亲这副样子,心如同被剪刀绞着一样,眼眶的泪珠跳了出来滴在地上。
柳顺见此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杨姨。”
阿椿道:“母亲,女儿不孝。”
杨春勾唇笑道:“孝什么孝,老娘不是还没死吗,你娘在你心里就这么脆弱?”
阿椿的泪珠生生憋回去了几滴,她道:“母亲。”
杨春把自己头上的一只木簪拔了下来,把阿椿披着的头发迅速挽了上去。
随即对着林涯道:“这下,你可失算了,老娘今天不仅走出了这个牢房,还要清清白白的走出这个府衙。”
此时林涯满腔怒火,她恨不得现在就解决这个让她颜面扫地的女人,只不过,他偷瞥向那个台上嘴角有着淡淡笑意的青年:“真是晦气!,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接着一个的都来找他的麻烦。”
张宁带着金戒的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上轻敲着。
片刻后他道:“你们叙完旧了吗?”
“抛妻弃子这里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林大人的家事,自有嫂夫人处理。”
“只不过雇凶杀人这里,林大人可需要详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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