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苏青荷和乔楠在卉南一连停留了很多天，她们几乎游遍了这座城市的所有景点。
去洪江湖漂流，澈海漫天的海鸥飞来飞去，她们坐在那栈桥石礁上，在那里看了一场日出日落，一起买了一款情侣款文创雪糕，后来她们又去赴槛寺里求签，当地人都说这里求签很灵，她们双双都求了一支很好的签，做成了铭牌，挂在了一棵古树上。
她们拍了无数的照片，在这个如画如水的城市里，留下她们所有的美好。
可是美好终究短暂，像转瞬即逝的流星那样，绚烂华丽过后，只剩下一点点悲凉。
七月二十号，高考录取通知下来，没有意外，苏青荷被A大英文系录取。
她知道自己瞒不了乔楠了，所以还没有等她们回去，苏青荷就告诉了她。
乔楠沉寂了良久，没有说话。
苏青荷：“对不起，乔楠。”
乔楠低着头，还像之前一样温柔地喊她荷荷，“你要和我分手吗？”
苏青荷背对着她，坐在床的一边，沉默不语。
清晨寂静的酒店房间里，生出一阵压抑和悲凉。
“你爱我么，荷荷。”乔楠忍住喉间的酸涩问。
苏青荷垂着长眸，“爱，我爱你。”
“那为什么你要和我分手？”
苏青荷依旧沉默。
“是因为你姐姐吗？”乔楠忽然问。
苏青荷一愣，眼泪从眼眶里低落，模糊了她的视线。
房间里死了一样的寂静。
苏青荷知道她知道了，二十八号那天，乔楠一定是上了楼，看见了她们。通讯录里通话记录，有一通她没有接到的通话，是苏青沅接的。
乔楠声音渐渐失控，颤抖地问她：“她欺负你是不是，荷荷，你不用怕，我会帮你，你也不用把所有一切都自己扛着，我们报警，回去就报——”
“乔楠。”苏青荷急急打断了她，“我们，分手吧。”
乔楠眼泪掉下来，一滴一滴，落进地毯里。
“为什么？”
苏青荷紧紧抿住唇，泪眼朦胧地咽下苦涩，平静道：“我想了好久，也犹豫了很久，我有很多话一直都无法对你说出口，也不知该怎么对你说，我很舍不得你，舍不得结束我们最后的这一点美好，所以迟迟没有告诉你，但我想过了，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乔楠唇瓣颤抖着，满面泪痕地说不出话来。
“S市的医科大学，其实比A市好得多，你爸妈也有意在那边定居，将来你毕业，前途和机会都会比留在A市……”
“我不要你和我说这些。”乔楠打断她的话，“我和你说过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甚至可以复读一年，重新留在A市，我愿意为了你付出这一切，我都心甘情愿。”
苏青荷抿起唇苦笑，开口：“别傻了，我都没有为了你去S市，你又干什么为我做这些，一点都不值得。”
“荷荷，”乔楠哭着喊她，“你不要这样说，我知道你的心，也知道你爱我，所以不要这样说。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问题，问题在她，只要你离开她，她是你的亲姐姐，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她不是我的亲姐姐。”苏青荷开口，“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我不是她的亲妹妹。”
乔楠彻底愣住。
苏青荷扯起嘴角，告诉她：“年初的时候，我才知道的。留在A市，我有我的选择，我前半生所有一切相关的人和事都在这里，我的家，我的姐姐，我的妈妈，都在这里，我其实一直都没有想好，要真的去S市，也一直在犹豫，所以最后还是决定留在A市。乔楠，四年太长了，我不想牵绊住你，人要往前看，你会遇上比我更好的人。人，不要留在原地。”
乔楠扣住手指，戳进掌心里，她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刀割开，细密的疼痛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她深吸了口气，轻声问：“你在乎她，是么？”
苏青荷轻轻闭上眼睛，长久的沉默，她嗯了一声，“她是我姐姐，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家人，我一直都在乎她，所以不会离开她。”
“我不明白。”
苏青荷：“对不起乔楠。”
不知道怎么了，她忽然觉得如释重负，整个世界都没有那样沉重了。她也这才发现，乔楠是她这个沉重的世界里最大的份量。
这一刻，她不再惧怕，不再担心。
乔楠不明白，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大概这一刻，她才会真的承认，她犹豫不决的终究原因，只是她无法真的离开姐姐，她做不到把她从自己的生命里整个抽除。
她在乔楠的前途、姐姐、她和乔楠的爱情，三个选择里，最后舍弃了她的爱情。
三选二的抉择里，这应该就是最好的结局。
她没有骗任何人，不骗自己，也不骗乔楠。
或许真正她骗的，只有苏青沅。
乔楠止住眼泪，无声息地抽噎，她问：“如果我愿意等你呢，你会等我吗？我不在乎异地恋。”
那颗沉重的心再次加上砝码，苏青荷说：“不要等我乔楠，我，我没有办法答复你，”
—也更舍不得。
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把苏青荷所有的思绪拉回，她低头看见屏幕上的来电，只有两个字“姐姐”。
寂静的房间里，这道铃声异常响亮。
她擦干眼泪，深呼吸了口气接通电话，“喂，姐。”
乔楠坐在床另一头，听见她的声音，微微一怔。
电话那头，苏青沅早已出院。苏青荷出去旅游了二十多天，期间她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每天与她相关的，只剩下手机里的定位位置，还有信用卡上的扣款信息。
苏青沅忍不住不去想她，除了五一那次，为了高考她没有见她，她们从来没有这样么长的时间不联系过。
更何况还有乔楠与她单独相处，苏青沅终于忍不住在出录取通知这日清晨，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什么时候回来？”苏青沅问。
苏青荷说：“明后天吧。”
苏青沅坐在办公桌前，低垂着双眸，沉寂了好一会儿才又问她：“玩得开心吗？”
苏青荷嗯了一声，说：“还好。”
“声音怎么有些哑？”
苏青荷抬手半捧住脸颊，揾了揾湿润的泪痕，说：“没有，刚起床，可能是晚上吹空调吹的。”
苏青沅没有再问，只道：“不要贪凉，容易感冒了。玩够了就回来吧，我……想你了。”
苏青荷拿着手机坐在那里，停了片刻后，答应道：“好，这两天我就回去。”
挂断电话，苏青荷对乔楠说：“明天回去吧。”
乔楠没有说话。
苏青荷买了第二天下午三点半飞A市的航班。回程将近四个小时，起飞晚点，差不多近八点才到A市。
苏青沅一早就收到了苏青荷发来的航班信息，独自开车来接她。
拿了行李，一出航站楼，苏青沅就在人群里一眼看见了她。
她急忙走过去，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双手将人拥抱进怀里。
乔楠站在人群之外，看着她们相拥。
苏青沅接过她的行李箱，另一只手抬起替她整理略凌乱的刘海，淡笑着问：“累吗？”
苏青荷抬眼望着她，说：“还好。”
苏青沅要牵她走，苏青荷没有动，转过身去找乔楠的身影。
乔楠拖着行李箱朝她们走过去，先一步开口说：“我打车回去，不是很顺路，很晚了，早一点休息吧。”
苏青荷没有挽留她，只说：“好，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和我发一条信息。”
乔楠笑：“好。”
目送着灯影里的两道身影离开，乔楠唇边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她像是承受不住这样的痛苦与伤感，抿着颤抖的唇瓣，拖着行李箱往外走，走到路灯底下，终于站不住，扶着箱子慢慢蹲下来，将脸埋进双膝里，两肩一点一点颤抖，隐忍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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