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鱼的二人被小鱼迎进门，桌子上俨然摆着做好的饭菜。
饭后小鱼回屋午睡，陈贺延带着赵璟小心翼翼的躲开街上零碎的几人，奔向那座供奉着佛陀的庙宇。
寺庙座落在半山腰，山则处于村子的东南方。
寺庙后是一大片桃林，因此院墙下偶尔凸起几条粗壮的树木根茎。
硕大的铜锁将朱红的大门紧紧扣住，正上方挂着黑底金字的牌匾，上边书着“双全禅寺”四个大字。
寺庙院墙不高，赵璟后退几步，俯身一冲，翻身骑上了墙头。又回头一拽，方便陈贺延借力。
两人直接从院墙翻了过去。
院内静如死水，几乎听不到鸟叫与虫鸣。
赵璟与陈贺延对视一眼，放轻脚步往正殿走去。
正殿房门并没有关闭，挂着用绣满金色经文的幡门。
两人轻手轻脚蹭过去，一左一右侧耳在门口倾听殿内的动静。
很安静。
赵璟伸手将幡门掀开道缝隙。
一股檀香混杂着丝丝腥臭味的古怪味道从缝隙里散了出来。
确定内里没人，赵璟扯着好友迅速闪身进入了大殿内部。
殿内正中央是一座约莫两三米高的神龛，上边盘坐着一尊低眉垂目的佛像，身披袈裟，嘴角含笑，右手结印，左手自然的搁在腿上。
这似乎是座根雕，一根最粗壮的主根雕成佛像，密密麻麻交织的细小根茎则组成了佛后的舟型背光。
神龛前的案桌两侧摆着成对的白色香烛，中间则供奉着时新的果蔬与鲜花，最左侧还端正摆放着一口矮胖的白瓷罐。
罐子内是由麦粒、绿豆与豌豆混杂在一起的谷物。
果蔬鲜花常见，供奉这三种谷物的倒是头一次见。
赵璟端起桌上的烛台凑近嗅了嗅，只闻到蜡油与淡淡的花香，并不是刚才殿外闻到的腥臭味的来源。
他转头见陈贺延仔细端详着贡品以及殿内装饰，便了然的分头行动，出门查看寺庙的院子。
味道究竟从哪里发出来的？
陈贺延随着淡淡的腥臭味一步步踏过大殿的石砖，那股味道如同**的血肉油脂混着陈年香灰，每走一步，就黏稠一分。
最终，他在神龛后方停下脚步。
这里的味道最浓。
陈贺延膝跪地，小心掀起厚重的藏青布帘，手掌顺着底座表面摸索几下，接着用指节轻轻叩击神龛底座，发出低沉浑厚的“咚咚”声。
底座是中空的。
他半蹲在地上，摸出口袋中小鱼用来剜菜的小刀，刀刃没入底座的缝隙使劲一翘。
"咔"
那块薄薄的木板被整个翘起，露出了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里边藏着东西吗？
陈贺延单手扶住木板，将半边身子探进洞里。
内部空间不算太大，手掌往前伸了伸便到了手感粗糙的内底。
陈贺延又往四周摸索两下，将其中靠放在角落的箱子掏了出来。
腥臭味更浓郁了。
箱子没上锁，陈贺延将其掀开的瞬间，腐臭如同实质化的海浪硬生生拍在脸上。
他偏头闭气，待空中气味散了散才重新睁眼。
三四十根婴儿手臂粗细的暗红色蜡烛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箱内。
陈贺延从中取出一根轻轻嗅了嗅，确定腥臭的来源就是这些蜡烛。
这蜡烛用什么制成的，这个鬼味道？
陈贺延皱眉端详着蜡烛，摆弄两下便用角落的黄粮纸将蜡烛裹了几层，塞到了裤子口袋里。
他又将箱内的蜡烛位置略微变换，小心掩盖好空缺蜡烛的位置，合上箱子后放置在木台内部并将垂下的布帘整理好。
“站住！”
赵璟的低喝声从殿外传来，陈贺延心头一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出房门。
前院日光正盛，青石板地面映着斑驳的树影。
陈贺延刚一踏出，便见赵璟纵身一跃，追着一道人影翻过院墙。
陈贺延没有犹豫，立刻提速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直奔那片桃林而去。
山径异常崎岖，乱石与丛生的杂草不断绊着前人的脚步。
逃窜的人影显然也不熟悉地形，深一脚浅一脚地狼狈奔逃，时不时被横斜的桃枝阻碍，衣袖挂破了也浑然不觉。
赵璟将两人的距离咬的很紧。在那人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脚步明显虚浮起来时，他抓住机会纵身一跃，攥住对方衣领用身体的重量将人死死地压在地上。
身下的人还在不住的挣扎。
“老实点！”赵璟呵斥道。
身下的人依旧挣扎不停，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赵璟脸色冷下来，用膝盖压住那人胡乱挥舞的双手，朝那人后颈劈下去。
原来疯狂挣扎的人脑袋一歪，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赵璟将那人趴在地上的身体翻过来，是一个昏迷后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惊惧的中年男人。
男子身上穿着这个村子的同款布衣，只是在翻身时，赵璟眼尖的发现男子手腕上带着块腕表。
赵璟掰开腕表卡扣将其从男人身上摘下，举着眼前端详。
腕表不是小山村的产物。
表是他本人的，还是从其他人身上抢的？
赵璟随手抛了两下腕表，站直身子四下打量，确定自己目前所在地。
周围密密麻麻都是异常高大的桃树，油绿的叶子看得出这片土地相当肥沃。
他身侧的树枝上晃晃悠悠坠着几个已经泛红的桃子，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成熟果类甜腻的味道。
追了一路，赵璟也有些口感舌燥，伸手摘下一个，用还在昏迷中男人的衣服擦了擦，放嘴里就啃。
桃子咬下去，汁水在嘴里迸溅，弥漫整个口腔。
赵璟眉头微微一皱，毫不犹豫的将嘴里的桃肉吐出。
桃子味道很甜，但甜中带着一丝古怪的腥味，口感也有像某种生肉。
土壤问题还是水源问题？
赵璟将手中的桃子朝远处一抛，桃子从空中落下后咕噜咕噜翻滚几圈后撞到了一棵桃树的树干上。
赵璟眼皮一跳。
那棵桃树底下土壤颜色与周围明显不同，有些湿润，如同刚刚被翻动过。
桃树底下埋了什么东西吗？
他俯身拾起地上掉落的桃枝，插入泥土之中。没挖几下，一截森白的骨头赫然显露。
赵璟伸手握住那段骨头，稍一用力便将其从疏松的土壤中抽出。
这是人的腿骨。
赵璟皱着眉头辨认过后，继续用树枝向下挖掘，泥土翻飞间又有几段零散的人骨相继显露。
赵璟目光投向不远处另一株桃树，那棵树下的土壤同样颜色迥异。
他踱步过去，浅挖数下，枝端再度触到那令人心悸的坚硬，底下赫然又是白骨。
赵璟站起身，环顾四周。
这片桃林的每一棵树下，是否都埋藏着什么？这片土地之所以如此肥沃，果实如此丰硕，难道是因为……
这是抛尸地，还是特殊的墓园？
周围果实成熟的甜味腻的让赵璟略感头晕，胃里也开始不住的冒酸水。
桃树似乎感应到了客人的到来，在微风中微微抖动着自己的枝丫，发出沙沙的欢迎声。
在赵璟略微重影的视线中，桃树粗糙的主干上，缓缓鼓起一个个诡异的肿包。树皮下的隆起物逐渐蠕动、变大，轮廓也逐渐清晰。
那竟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五官的线条在木质纹理上浮现，眉眼鼻口皆备，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每一张脸都张着嘴巴，黑洞洞的口中发出无声的尖叫。
男人、女人、老人、孩童……
它们不断扭曲着，有的在发出他听不见的骇人尖啸；有的盈满泪水，哀戚地张开嘴，像要泣诉冤屈的过往。
那些面容越来越鲜活，越来越逼真，仿佛下一瞬就要挣脱树木的禁锢向他逼近。
赵璟的瞳孔渐渐涣散，变得空洞起来。
阿璟？
阿璟？
好像有人在耳边叫我？
“赵璟！”
赵璟眼前一花，怪异的景象如同涟漪一般消散，他抬眼对上双手捧着自己脸的陈贺延。
“你在发什么呆？”陈贺延见赵璟眼神清醒后下意识将手松开。
赵璟重新看了看桃树的树干，揉了揉脸:“刚才好像出现幻觉了，看见桃树上长人脸了。”
陈贺延顺着赵璟目光去看，看见被挖出的人骨。
“桃树底下埋着骨头，而且是今天新埋的。”赵璟摇摇发昏的脑袋。
“只有骨头却没有尸体腐烂的痕迹？这边丧葬习俗是要将肉剔除才能下葬吗？”陈贺延拿过赵璟手里的树枝蹲下身翻看。
“对了，还有地上那个人……”赵璟从口袋掏出手表抛给陈贺延:“这表是他身上的。”
陈贺接过翻看两下，站起身走到趴在地上的男人面前，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那人的手臂问道:“表是哪里来的？”
男人一动不动，似乎还没醒。
赵璟倚靠在树干旁嗤笑一声，见男人依旧默不作声继续装死，直接夺过陈贺延手里的树枝用尖端抵上男人眼皮:“再装我就戳爆你的眼睛。”
“别，别……”男人眼见装不下去，眼皮哆嗦两下终于出声:“小兄弟，自己人，自己人。”
“表哪儿来的？”赵璟不为所动，微微使劲。
“我去专柜买来的啊！！小兄弟你手千万别抖啊！”男人被赵璟一言不合就捅眼珠子的行为惊到了，语气惊慌。
“你是哪里人？”赵璟问。
“我穗城的。”
“你手机号是？”
“188××××6365。”
不是村子的人，跟他们是同一个世界来的。
赵璟和陈贺延对视一眼，赵璟缓缓将戳在对方眼皮的树枝拿开，盯着男子的脸：“最后两个问题，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里？这里是潘神游戏中的小世界。我们是被潘神选中，来这些破世界通关游戏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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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桃源村（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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