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妍觉得，不简单。
具体来说……B市基地太有欺骗性了。
她还记得当初第一次看到B市基地的报道，还以为这是南方地区的福报，毕竟这算是半自发组织，能达到这种规模难能可贵。而梦里她也清楚记得，在钟鸣箫的带领下，B市基地的确是除了首都基地外最大的基地，而且管理相当好。
再加上她在基地这几天多少有钟鸣箫面子的支持，并没直观地感受到平民的生活。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萧条。
萧条的小摊，麻木的人。像丰收前暴风卷走了所有的作物，只剩下零星的碎屑施舍般留驻在荒芜的田野里。
林婉妍觉得越发不靠谱，她迫切想要找人问个明白。思来想去，办法没想到，右半边身子先被池旭撞了一下。
“怎么了？”
“有小孩跟着我们。”池旭不动声色地回答。
小孩？
林婉妍这才抬起头，假装什么都没注意到，实则眼神环视了一圈。眼角余光处，不远的墙边的确有两个小孩正偷偷摸摸地朝她们这边看来。一男一女，看上去不过**岁，满脸却闪着股极为机灵的劲儿。
这让她想起在医院门口不好的回忆，急忙提醒了一下池旭。池旭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林婉妍看到她的眼神，浑身一激灵。
我靠，那神情她太熟悉了。每次池旭想搞她都这表情。
我们池旭姐一般不阴人，一旦她想阴，阴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了。
“……你老实说，你要干啥。”保险起见，林婉妍后撤一步。
池旭一把将她拉回来：“特殊时期不阴你，要阴就阴外边的。你不是想找人打听吗，人来了。”
“……人？俩小孩？”
“不要小看小孩子，”池旭捏了捏她的手心，“你就想你小学干过多少坏事。”
“你说得对。”
林婉妍简单回忆了一下，马上转而支持池旭。
……。
吴同带着妹妹吴欣畏畏缩缩地躲在墙后面。
末日很危险，爸爸妈妈为了把他们送到基地都牺牲了。可用父母生命换来的名额没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相反，失去大人庇护的小孩人人可欺。每日分发的食物被抢被偷，住的地方被几个浑身臭汗的工人霸占。
老师说过，受了委屈就去找警察叔叔阿姨。
……这边没看到警察，但是有军人！军人的身姿好挺拔，还拿着武器，一定可以保护他们的。
吴同满怀希望地跑过去，尽量理智有逻辑地组织语言，告诉对方自己和妹妹遭遇的不公。
他想了很久的话语只发出第一个音，军人们像什么都没看到般离开。
很轻易地，无视了他们。
他以为是自己太矮小，可每一次的求助都不了了之。
他终于意识到，末日前老师交的东西，已经没用了。
只有靠自己。
可他们两个孩子做不了什么，任何工作都不要小孩。没有食物，风餐露宿。
直到饿的不行时，吴欣突然抱着一块面包给他。
“你去哪里了？面包是……？”他先紧张地查看妹妹有没有受伤，又疑惑地问道。
吴欣指了指不远处的垃圾桶。
他看着妹妹前几个月还在编着漂亮花绳的白净小手此刻散发出臭味——他以为家庭一直优渥的妹妹没法忍受，她却先一步找到了存活的路，即使那条路满是污渍。
末日刚开始，不少人还没感受过真正的苦痛，他们还能从垃圾桶里找到些腐烂的，或者能下咽的一切东西。
后来，情况越来越不好，他们连这些都抢不到了。
直到某一天，一个人突然出现，他拿了两个肉松饼和一瓶矿泉水。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分辨食物与毒药，饥不择食地吞下去。
那个人说，他需要小孩子帮忙做事。这里有很多和他们一样失去家人的小孩，基地不给工作，他给。
吃饱饭的滋味太幸福了，两人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他们发现，自己唯一的任务就是去祈求那些看起来好说话的人一些食物。
故事编得多凄惨都可以，求不到就强行围住，直到对方为了脱身随便丢点什么。暴躁的人会骂他们，或者一脚踢过去。
要不到吃的，回去后那个人会打骂得更惨。
他想跑，他好想带着妹妹跑掉。可是他们能跑到哪里？出去会被丧尸吃掉，离开那个人就连垃圾桶都翻不到食物。
……为什么爸爸妈妈要把他们送到这里呢。
吴同一时间有些难过，心里闷闷的。可再难过的事情他已经体会过无数次了。
“……哥哥，她们分开了。”一边，吴欣小声地在她耳边说。
“噢，嗯。”吴同认真地扒在墙角。如妹妹所说，那两个女人走上了相反的路。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指了指那个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女人，“跟上她。”
两人安静地跟在后面。女人走得很快，他们要控制好距离。太远会跟丢，太近就会被发现。
过了一会儿，女人经过一个拐角。吴欣先一马当先上前拦住，一张可爱的小脸很容易让人降低警惕：“姐姐，你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我好久没吃到东西了。”
女人没什么神情变化，紧紧盯着她。吴欣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被抓住的猎物，忍不住生出退缩的心思。可想到昏暗的挤了十几个孩子的破屋，零星的面包碎块，和那个人的打骂——好像昨天阿庆的骨头都碎掉了。她便逼着自己继续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姿态，顶着可怖的压力继续说：“我爸爸妈妈都死了，发的食物会被其他大人抢走。”
只看女人忽然勾起嘴角：“不是我杀了你父母，我也从不抢小孩子的东西。”
“我……”对方的话语让吴欣卡了壳，她求过很多人，对方要么直接给点东西，要么骂骂咧咧把她推开走人，第一次遇到这种跟她有问有答，似乎又不打算给她食物的大人。
吴欣努力地想了想，接道：“我知道，所以我来求姐姐，你给我东西是你宽宏大量，不给我……我也不能，道德绑架。”
女孩认真地想起了之前看到的词汇。
……读晨报教他们学习的爸爸已经不在了啊。
“是吗？”女人又笑了一下，忽然冷下脸，“但我看，你们从一开始就打着坏主意啊。”
话音一落，背后本来已经成功将手伸入池旭背包的小男孩被不知道从哪蹿出来的林婉妍一把抓住领子。吴同茫然地挣扎着，林婉妍的手劲却像钳子一样把他死死夹住。而发觉不对的吴欣也被池旭挡住了逃跑的路。
“小朋友，偷鸡摸狗是不对的，没人教过你们吗？”林婉妍挑了挑眉。刚刚她和池旭故意分开走，就是为了引这俩小孩上钩——小孩子的确没那么多心眼，一钓一个准。
可林婉妍这句话却忽然戳中了什么，被她揪住的小男孩嘴唇动了动，忽然大哭起来：“教过又怎么样！没有用，你们大人都是骗子……爸爸妈妈也是骗子……”
林婉妍傻了，她刚刚只是下意识地一说，没想到给小男孩搞不会了。
另一边，更小的女孩却更为冷静。她知道自己和哥哥掉入陷阱，现在走不开，便看向掌握他们生死大权的女人们：“姐姐，不偷东西抢东西，我和哥哥已经死在垃圾桶边上了。”
池旭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小女孩，即使她的嘴唇也在颤抖，这种话从一个小孩子口中说出……也相当令人五味陈杂。
“我跟你们做个交换，”池旭从包里拿出两块压缩饼干摆在前面，“多了你们吃不完，带着也会被抢走。我问问题你们老实回答，然后我们保护你们直到吃完饼干。”
吴欣想了一下，点点头。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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