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谢嘉宁?
萧祯震惊的盯着那半张脸,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纵身跃上更近的屋脊,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可那道袍女子已转身进了院子内。
后门紧闭,只留下一地树影婆娑。
萧祯在屋脊上迟迟没有动,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鸿一瞥间那半张绯红的脸、微微下垂的眼……乃至于青色的道袍,被吹动的乌发和发带都和他记忆里初见的谢嘉宁一模一样。
他第一次见谢嘉宁她就是这样的装扮,在道观之中,那夜她偷喝了一点桂花酒,整张脸红扑扑的伸到他面前,吃惊的问他:“你是谁?你怎么伤成了这样?”
他那时很清楚她就是谢嘉宁,是宋玠唯一破例留在身边的永安侯府嫡女,所以故意倒在她回房的必经之路……
可谢嘉宁已经失踪几年了,音讯全无,如果她找回来了,永安侯府上下一定会大张旗鼓地宣告天下,他不可能不知情。
更不可能在这裴家后门见到谢嘉宁,永安侯府早就退掉了和裴家的“娃娃亲”,百般看不上落败的勇毅伯爵府。
那绝不是谢嘉宁。
难道是那个样貌与谢嘉宁相似的外室庶女?她代替谢嘉宁嫁给了裴士林吗?
萧祯记不得那个外室庶女的名字了,只记得曾在永安侯老夫人的葬礼上见过她一面,那时她一身丧服在园子里哭,听见他的脚步声惊慌失措的抬起头,露出一张泪水涟涟的脸,又仓皇跪下向他行礼。
那张脸是与谢嘉宁有几分相似,但眼睛、神态太不像了,至少谢嘉宁永远不会向他下跪,哪怕在知道他是皇子后,谢嘉宁也会抬起下巴说:“你即便是皇子,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谢嘉宁是被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孩儿,她不会对任何人卑躬屈膝、谨小慎微。
萧祯实在很难将丧服下泪水涟涟的脸,和高傲的谢嘉宁联系起来,就算做赝品也不够格。
可刚才月下那半张脸……太像谢嘉宁了,就连唇角若有似无地笑也像她。
那到底是谁?
萧祯怀疑自己眼花,也很难怀疑那就是永安侯府的小庶女,更何况这个女人是从宋玠府上离开的。
宋玠总不至于拿那等劣质的赝品来代替谢嘉宁吧?
萧祯太疑惑了,跃下屋脊吩咐他的暗卫:“立刻去查刚才进入裴府的女人是谁。”
他今夜就要知道她是谁?她怎么能随意出入宋玠的府邸,又进了裴家的门?
※
“小姐。”有人从石阶上突然站了起来。
谢玉书刚扶着金叶进自己的院子,被这冷不丁的一声吓了一跳,定睛看才发现是小刀。
他拄着拐站在灰扑扑的廊灯下,一双眼黑亮亮地望着她:“你回来了。”
“你怎么还没睡?”谢玉书走之前就吩咐大家该睡就谁,不要等她,“已经三更天了。”
“我不困。”小刀迎上她,闻到她身上的药味和血腥气,眉头皱起来:“小姐受伤了吗?你身上有血的味道。”
谢玉书惊讶地抬起衣袖,“鼻子这么灵啊?”她指甲和衣袖上沾着不少宋玠的血和药膏。
小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指:“小姐手受伤了?”
“你干嘛!”金叶赶忙打开他的手,瞪眼说:“你不能跟夫人拉拉扯扯,叫人瞧见可怎么是好?你都不懂这些规矩的吗?”
小刀缩回手,抿住了嘴唇,像是困惑又不满意金叶的训斥。
倒像是真的不懂这些规矩和男女大防。
“无妨。”谢玉书拍了拍金叶的手,让她别那么紧张,又将沾了血的手伸到小刀眼下,“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
小刀垂下眼去看她的手。
屋中的喜枝嬷嬷和银芽就走了出来,迎接她。
她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她们身上,收回手绕过他,问她们怎么都不睡?
小刀暗暗吸了吸鼻子,在她飘过的香气里闻到一股很重的龙涎香味,那不是她用过的香料,是谁的香料沾到了她的身上?
谢玉书被一群人簇拥进房间,喜枝嬷嬷已经为她铺好床铺,用驱蚊的香料熏过了帐子。
银芽动作麻利的端来温水,服侍她卸妆、洗漱。
谢玉书被照顾得舒舒服服,忍不住想给她们加工资。
银芽还向她汇报说:“夫人回来前,裴少爷和老夫人就匆匆忙忙出府去了,我向门房打听了,好像是相爷府的人带他们去看二少爷。”
又说:“对了,夫人刚走就有位老嬷嬷在咱们后门徘徊,您猜是谁?”她问完自己又迫不及待答:“是夫人的母亲乔宝儿……”
没说完就被喜枝嬷嬷瞪了一眼:“没规矩,夫人的母亲是永安侯夫人。”
银芽忙闭了嘴。
喜枝让两个小丫鬟下去休息,自己留下照顾谢玉书。
等她们走了,喜枝才取出来一个布包交给谢玉书说:“今晚乔姨娘差嬷嬷送了些东西给您,幸好我和银芽在后门等您,不然姑爷和裴家老夫人看见又要让您少跟乔姨娘来往了。”
“以后不要叫她乔姨娘。”谢玉书告诉喜枝:“那是我母亲。”
她打开了布包,瞧见里面放着几条新绣好的手帕,每条上都绣了银白色的梅花,因为谢玉书喜欢白梅,她的每条手帕都是乔宝儿亲手绣的。
手帕下还有一套簇新的衣服,衣服里却还用帕子包着一样东西。
谢玉书打开就看见了一张一千两纹银的银票。
喜枝叹了口气,轻轻摸着那新衣的料子酸楚说:“这样好的料子想来是侯爷赏给她的,她舍不得自己用,给您裁了新衣。”
“这银票是您让金叶给她送去的吧?”喜枝更低声说:“她怎么会用您的银钱呢?她让嬷嬷来转告您,她一切都好,您不必担心她,更不要贴补她,把银钱留着自己用。”
谢玉书的心像个重重撞了一下,乔宝儿又把银票还给她了。
“奴婢明白您是个孝顺的好姑娘。”喜枝理了理谢玉书的碎发,难过地说:“可您想一想,乔姨娘为什么特意嘱咐嬷嬷从后门找您?那就是怕裴府的人因为她,瞧不起您,苛责您。”
谢玉书想起原剧里,乔宝儿从不让谢玉书管她叫娘,自从谢玉书被接进侯府后她更是很少去看谢玉书,生怕因为自己奴婢的出身,让自己的女儿被奚落、看不起。
侯府上下都在笑话谢玉书母女贪图荣华富贵,为了进侯府什么都干得出来,狐媚子外室娘和心机庶女。
可谁愿意做一辈子奴婢?谁生来就是做奴婢的?
“宝儿也曾在我手下做过活,我知道她的品性,更知道她为了你什么苦都愿意吃。”喜枝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脸:“你从她的肚子里生出来,她已觉得很对不起你,她希望你是侯夫人的女儿,希望侯夫人能看在她听话的份上多照拂你,别让裴家欺负你。”
谢玉书抬头看见她发红的眼睛,心里酸了一片,人人都把谢玉书当成谢嘉宁的赝品,可在乔宝儿心中玉书就是她最宝贝的女儿。
不识字的乔宝儿为她聘请先生,教她识字、读书,为她取名“玉书”。
奴婢出身的乔宝儿不是盼望着女儿荣华富贵后报答她,是生怕自己会带累女儿,害女儿受欺负。
谢玉书没有被人这样爱护过,她出生后母亲就去世了,她的父亲没过三个月就有了新妻子,她一直跟着姥姥长大,几乎没怎么见过父亲,后来她好不容易长大赚到了钱,姥姥没来得及享受就去世了。
她忍不住想,乔宝儿在得知她的女儿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辱,吊死在喜房中该是多么难过?
原剧里甚至没有交代乔宝儿的结局,因为她不过是个不起眼的路人配角,没人关心她的死活。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止要替谢玉书好好活下去,还要让乔宝儿过好日子,过比永安侯夫人更好的日子。
“嬷嬷,我知道你们的苦心。”谢玉书握住了喜枝的手,声音轻却笃定地和她说:“但你也看到了,永安侯府是指望不上的,既然指望不上又为什么要看他们的脸色过活?我娘是乔宝儿,从今以后光明正大去看她,大大方方从正门请她进裴府,有我替你们撑腰,谁也不要怕。”
她抱住哽咽的喜枝,想好了,她需要更多更多的钱,好替乔宝儿、喜枝统统脱奴籍。
她要去问问乔宝儿,是要跟她过,还是继续做外室。
这一夜,只有谢玉书睡得踏实。
宋玠闭上眼就闻到帐子里谢玉书的气味,气恼的一夜未睡。
裴家母子去大牢看望裴士滨,更是彻夜未眠。
就连萧祯也在寝宫之中独坐到天明,宋玠的人天将亮时才传信给他,说圣上已无大碍。
他的暗卫也带回了道袍女子的来历,居然真是永安侯府的庶女谢玉书,她在前几日刚嫁给裴士林。
那她为什么会深夜出现在宋玠帐中?
暗卫只查到一些裴家的事,裴士林的弟弟裴士滨闹出了人命官司,现下正关在大牢里。
而今夜,就在那位谢玉书回裴府之后,裴士林和他的母亲就去了大牢探望关押的裴士滨。
半夜探监,还偏偏是在谢玉书刚离开相国府。
萧祯很难不猜测,谢玉书是不是为了替夫君救人,才去相国府和宋玠有了什么勾当?
可让萧祯疑惑的是,谢玉书凭什么“蛊惑”了宋玠?
那可是宋玠,多少巴结他的人往他身边送绝世美人,没一个能走进他府邸的。
朝中几乎都认为宋玠不近女色,在今夜之前宋玠也从未和这个不起眼的庶女有过交集。
谢玉书到底凭什么本事能进入宋玠帐中?凭她那张像谢嘉宁的脸吗?可在今夜之前宋玠也见过这个不起眼的庶女,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过啊。
到底是为什么她突然成了宋玠的帐中客?还是在嫁作人妇后……
萧祯脑子里又闪过月色下的半张脸,没能看仔细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太好奇了,这个谢玉书如今到底长什么样子?真的那么像谢嘉宁吗?还是有什么其他手段?
萧祯忽然想起来:“明日是英国公的寿辰,裴府也在受邀之列吧,虽说勇毅伯爵裴家已经落寞了,但裴衡裴将军是英国公的得意门生,英国公多少会顾念些旧情。”
勇毅伯爵裴家这一代也就只有裴衡有出息,可惜裴衡阵前失踪,不知是死是活。
若此次英国公寿辰没有邀裴府,那裴家在汴京的地位就更尴尬了。
“只是不知裴士林会不会携他的新夫人来贺寿。”萧祯想来也知,这裴士林并没有多喜欢、多尊重这位庶女夫人,不然也不会甘愿让她做宋玠的帐中娇客。
暗卫又道:“属下打听到,这位裴夫人谢玉书在回门之日就与裴士林闹的不太愉快,没有在永安侯府用午饭就早早离开了,且裴士林先走,没有等裴夫人一道回府。”
回门之日就闹成这样,想来裴士林是真看不上这位新夫人。
萧祯倒是有些担心,裴士林会不愿意携这位新夫人露面。
睡梦之中,谢玉书迷迷糊糊听见“叮”的一声系统音,她还以为自己做梦都在攒积分,没想到第二天醒来就见自己的万人迷值多了1点,变成了8点。
萧祯你马上就知道谢姐用什么“蛊惑”了宋玠。[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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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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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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