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角落传来的分明是羞羞的异响,混了一辈子经验尚算丰富的小李也不禁听得脸红耳赤。他放轻了脚步声打算迅速通过,可巧不巧的衣袍拂过路边的小石子砸向廊柱响起尖锐的碰撞声。
“何人?”角落传来女子的惊喝。
“别管它,无人敢嚼舌。”男子的低喘传来,分明在紧要关头。
李安平心头剧跳,这可不像是宦者会发出的声音和动静,何处来的野男人?
“驸马,小心些总不为过,嗯...啊......”女子的声音被激烈的碰撞所淹没。
李安平石化了,目前能进出未央宫在宫里自由行动的驸马恐怕只有安邑长公主的夫婿了。京畿里遍地都是林木花草,安邑驸马为何这般看不开吃窝边草?图方便省事么?
元平帝年少或许不介意,但帝王的尊严不可践踏,帝王后宫里的女人即便是宫女也不可叫外男亵渎。李安平打了个寒颤,此等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他悄无声息地加快了撤离的速度,直到退回安全地带仍惊恐不定。
“平哥,你立在廊下何为?”宋靖的呼唤在身后响起,“且过来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小李略略平复了心情上前。
“少府批准了你出宫拜师求学一事,只你年纪还小,少府不允你在宫外夜宿,幸而司马家的族学在渭水北岸离长安很近,往后每天来回奔波风吹日晒的你能坚持么?”
李安平两眼眨了眨,坚定地点头点头。
第二日,掖庭九华殿女官姚良使笑眯眯地登门而来:“平哥,我来给你道喜。”说罢,从袖口掏出一只荷包递来。
李安平一脸不解。
“你昨儿可是在九华殿附近遇见了贵人?”姚良使解释,“贵人迷了方向多亏你带路,给你赏赐你竟一溜烟跑得没影儿,这不就找到了我让我代为转交。”
李安平心头一沉:“良使说得是哪位贵人?”
“安邑驸马。”姚良使瞧他一点眼力劲也没有,不禁为他焦急:“那位可是代母抚养陛下的长公主驸马。”
李安平凝眉:“驸马找上你了?”
“贵人如何能纾尊降贵找到我那,不过是当时刘女御来寻我恰巧碰见此事托我打听罢了。你这孩子好不糊涂,贵人瞧得起你你还躲开不领情?”
李安平接过那荷包,暗道不好。这刘女御估计便是昨日出轨门的女主角,那何许人也?李安平一番打听方晓得她是安邑长公主跟前的礼仪女官,还以为当时在偏殿路过没有被发现,不成想对方撒些小手段便能从姚良使口中套出了他的身份。这个怎么办?惹出这祸谁的错?只能怪小石子挡道掖庭人太少偏偏昨日他又跑去九华殿咯!
李安平忧心忡忡地度过了七八天,并未发现任何事端。
连日的阴雨终于在今日放晴,秋风带着一抹凉意拂过宫楼殿阁。天还是蒙蒙灰亮,李安平顶着一脸睡意出掖庭经北阙,爬上黄牛拉的辎车开始宫外求学的日子。
首日上学,宋靖特意陪同,昌宗兼职驭夫与书童。李安平在晨曦朦胧中看到不远处高耸的阁楼,那便是大夏朝的国立图书馆天禄阁,要是将来被撵去守这藏书阁倒是个好去处,比守皇陵强多了。
牛车北出未央宫路过广阔落寞的北宫,李安平想起了一则宫人皆知的传言。相传北宫宫人在夜里会不时听到永熙张后的哀叹声,这则传言几乎成为了每个宫人心中抹不去的恐惧。有些掌班教训手下宫人的时候甚至会来上一句:若再犯错撵去北宫与张后的亡魂作伴。小李起初不知张后事迹,后来特意央求昌宗解说。
昌宗说永熙帝是高祖皇帝的嫡子,一百年前娶了当时年仅十一岁的张皇后。永熙帝驾崩后,他的生母高太后把持朝政,这时的张皇后才十五岁便做太后。往后永熙帝的几位庶子相继登基,或死或废。直到高太后过世,朝臣马上拥立高祖皇帝的庶子晋王登基,也就是后来的高宗皇帝。当时永熙帝还活着的几个庶子被朝臣一致认为是高氏外戚所冒充,一夜间尽皆被诛,张后被废自此长居北宫。李安平很同情这位命途悲苦的女子,也为自己作为谋逆太子的后人还能存活至今而庆幸。
牛车通过北宫继续北上经过西市,当年外祖母吴媪在他进宫前曾说过西市的酱黎祁冠绝长安美味。吃货李安平心里嘀咕,只可惜出门太早黎祁店还没开铺营业。
这西市紧挨长安横门,城外是络绎不绝进城出城的人。秋风拂面凉意阵阵,这是李安平第一次自由踏足长安城外的天地,心中欢快,双眼不错地朝辎车窗外张望。
过了渭桥,出现一座有别于长安繁华的广阔城池,这是渭城。昌宗介绍过渭城,它原是前朝国都咸阳。李安平是大夏国的半文盲,对国史所知不多,只晓得大夏国开国高祖皇帝是前朝春国的小官员,春国衰败流民四起,高祖皇帝逐鹿中原最终一统天下。大夏国继承了春国的官方文化,只不知为何高祖皇帝没有定都咸阳,而是在渭水南岸的前朝离宫上新建国都长安。
牛车最终停在渭城的一处广阔门庭前,这便是司马氏的族学,门上刻有“书山”二字,内里占地广阔,亭台楼宇连绵,流水花木静雅,自成一片世界。司马大家曾被元光帝拜为皇子太傅,自此以后常有豪门士族请求把族中子弟送到司马氏的族学求教。众人的心思很简单,不能跟皇子们一起拜大夏第一贤才为师,至少能进入第一名师家里的族学读书。
门仆领他们拜见山主,山主司马长胜略略打量眼前这位血统高贵却身份低下的男孩,露出了善意的微笑,让仆人带小李去拜见授业的夫子。夫子姓倪,约莫而立年岁,蓄着小山羊胡,身旁跟着一个肉嘟嘟的孩子,瞧着与小李年岁相当。小李同学给倪夫子行礼,那肉嘟嘟的孩子朝宋靖俯身行礼问安,清脆童音响起:“阿父,他是何人?”
李安平抬眉打量那孩子,不成想宋大叔的儿子也在这里念书。
宋靖的脸略显严肃:“龟年,不可对平哥无礼,从今往后他是你同窗。”
噗——李安平心头贸然迸发巨笑,居然有人叫龟年。小李几乎破功发笑,脸上神情有些微妙,向小龟投去异样的审视目光,被对方狠狠地回瞪,二人最终成为童丙班的同窗。
倪夫子一人带着童丙班十来个童生,今日教授《孝经》,瞧着功课不多,听闻考试不难,小李同学表示很满意。只是下学的时候,小龟闹着要和他们同坐一车一道回宫。
“阿父,为何他可以随你一起回宫我不可以?我才是你儿子!”
宋靖无奈:“龟年,平哥和你不一样,他住在宫里,你不住在宫里,故而不能随我们一道回宫。”
回程的车上,李安平想起小龟看向他时那幽怨愤恨的小眼神,心中不住地偷乐,两日来因着撞破贵人秘密所带来的烦恼忧虑也暂时搁置到一旁。
第二日起,李安平上学只有昌宗驱车陪同。小龟同学好些天没见到他父亲,开始对小李表露出不满。例如小李课间如厕回来后会发现座垫不翼而飞,例如小李在瓦片上用炭笔写好的功课被莫名擦得一干二净,又例如下学的时候宋龟年故意踩到小李衣袍的后摆......
面对小龟的故意找茬,李安平只是默默地看了眼小龟同学,脸上一副豪无表情,而真实的内心却在呼喊:小龟龟你是来解闷的吗?啊哈哈哈哈哈哈......
这日,小龟又故意把李安平的茶点撞落地上。李安平俯身从地上捡起点心,小心地清理点心上的草灰:“食物是上天给予人类最贵重的馈赠,理应爱惜不可糟蹋。”
小龟翻了个白眼嗤笑:“你是何人?胆敢训我!”
话音刚落,李安平一把拽住小龟的胳膊将他推倒地上。
“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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