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这两尊大佛,阮芒瘫倒在沙发上,像只干巴巴的可怜小鱼干儿。
一旁手机突然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她捞过来看一眼,甲方改图的消息还在持续骚扰。
哪怕是只接过小单的小画师也知道,最害怕遇上这种画之前一个屁不放,初稿什么都定好,结果突然冒出来让从头改的龟毛甲方。
没办法,这是衣食父母,是爹,阮芒保持躺平的姿势,直勾勾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悠长,悠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咬咬牙从沙发上爬起来去干活。
阮芒在书房改造的工作区专注地改稿,人一旦沉进去做某件事,时间就会过得非常快。
她揉了揉僵硬的脖颈,一抬头,窗外夕阳没入树影掩映的楼群,呈现一种深沉的蓝紫色。
阮芒起身把窗帘唰地拉上,又简单把东西收拾了下,然后打算犒劳自己一顿好的。
等外卖来的间隙,她随手点开游戏库,发现她很早之前收藏的一部解密游戏今天上线了。
阮芒有个G站账号,最开始她大学的时候,在上面传一些接稿赚零花钱的原速绘画过程视频,后来接了商稿不太方便透露,她又不想把账号就这么荒废掉,转而改做起了游戏实况的内容。
阮芒如陈女士所说,确实是如假包换的网瘾少女,还是小不点的时候就开始在点读机上玩打地鼠,敲一下背一个单词的那种,痛并快乐着。
再长大点儿接触了DNF,还没椅背高的小屁孩撅着屁股瞅着电脑屏,字都认不全,看了一遍鬼剑士转职动画演示,扭头奶声奶气地问一旁充当翻译的阮父:“爸爸~哪个选项是那个超级帅的双刀呀!”
初二那年陈女士生怕阮芒一个不小心考不上高中直接进厂,不顾全家上下哀嚎,把家里网线给拔了。
至此,阮芒开始了在黑网吧逃亡的漫漫二阶段。
好在小姑娘人足够聪明,最后也是顺顺利利考上了大学。
这个账号涉及的游戏种类非常杂,端游手游,动作文字,上到3A大作,下到某十八×日乙,或者冷门galgame,在她这儿都能找到。
时间久了也算是把账号做起来了,成为了在平台有十几万粉丝的小up,阮芒偶尔也会开个直播打游戏或者跟观众纯唠嗑。
阮芒喜欢宅家打游戏看漫画,但不代表她不喜欢说话,对她来说有没有观众聆听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能说出来。
她打小一个人在家就习惯自言自语,口才超级好性子也大大方方,天生就是吃互联网这碗饭的。
第一次开播当时只有两三个观众误入,阮芒硬是拉着人家从大下午唠到晚上天黑,最后还是陈女士叫她出去吃饭才依依不舍下了播。
晚上她短暂开了个播,没打游戏,一边吃宵夜一边纯唠嗑,弹幕有人聊到某个奶茶品牌开到外地,线下实体生意不好做云云。
阮芒突然就想起自己昨天和那个奶茶牌子不得不说的抓马经历,索性就和观众唠了一遍。
当然掐头去尾隐去了后来在电梯里因为自我脑补被邻居帅哥吓得半死那段,多跌份儿啊。
她的互联网高智商美少女人设不能塌。
说完之后阮芒就下了播,洗了个澡美美睡觉。
-
隔天,阮芒临近中午才晃晃悠悠起床,下午把稿件最后的收尾工作了结掉。
发小群里,倪风凝和沈寓川正怼得热火朝天。
倪风凝和阮芒从初中开始是同班同学,高中同校不同班,大学又都在本地读,阮芒在美院,倪风凝在隔壁播音主持专业,她们俩性格原本截然不同,但有一点出奇的一致,恋家。
所以毕业之后倪风凝也没想着去外地发展,签约了寰宇娱乐旗下在本市的子公司。
谁知道还是三天两头出差到处飞。
经历了五天三飞差点儿飞废的倪风凝在群里有气无力地吐槽:“早知道我当时也和咱小软妹一块儿学美术了,指不定还能领个帅学长当模特不是?”
“你那是领回去那是当模特吗?”沈寓川一秒戳穿,“懒得喷。”
倪风凝立马回击过去:“你不是被你爸抓去公司当壮丁下基层了吗沈少爷?怎么还有空搁这儿啵嘚啵嘚啵跟我贫?”
“你但凡看一眼钟呢?都特么七点半了下基层也不是给人当生产队的驴使啊!你以为都跟小软妹之前去的那个无良公司似的。”
躺枪的阮芒:“?”
怎么还有我的事?
“软妹,软妹在呢,”倪风凝格外兴奋,“快出来,姐姐带你出去浪!!!”
倪风凝这人是个行动派,大电池,超强续航,和阮芒一礼拜出不了一趟门的小辣鸡不同,哪怕是五天飞了三次也完全不影响她此时此刻雷厉风行半小时之内杀到阮芒家楼下。
还是精致全妆的那种。
换阮芒的手速得捣鼓俩小时,还有一半翻车的风险。
小区外车窗缓缓摇下,女人摘下脸上的墨镜,露出整张五官精致骨相优越的脸。
凹眼窝野生眉,扇形的睫毛浓密,棕色的眼影上得稍重,有点儿亚裔妆感,面中还点了非常自然的小雀斑,属于是艺高人胆大。
然后这位女王大人风情万种地朝着阮芒抛了个媚眼:“小妹妹~一个人吗?”
阮芒没直接上车和倪风凝一脚油门杀出去。
准确来说是倪风凝没让。
倪风凝挑着漆黑细长的眼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从头到脚把阮芒打量了一遍。
短袖短裤小白鞋,随手绑了个高马尾的小软妹同志眨巴一双杏眼淡定自若地和她对视。
“去哪吃呀?”阮芒歪着脑袋,“小区对面那条土锅街好像新开了家酱排骨馆子,刚开业还给七折券呢!”
倪风凝舌尖卷起抵在上牙中间,真诚发问:“小软妹,你就打算这么跟我出去吃?”
她步步紧逼:“我就不值得您捯饬捯饬换个小裙子化个妆?”
倪风凝把车一停,踩着黑色细高跟从车上下来:“肘,跟我回家!”
阮芒家里,倪风凝猫着腰,姿势宛若眼科大夫,扒拉着阮芒的眼皮给她画了条同款细长而张扬的眼线。
阮芒薄白的眼皮子一直在抖个不停,嘴上还在遥控:“重了!重了!太长了!”
“闭嘴,我有分寸,你这眼型不尝试一次小烟熏那简直是暴殄天物,多好看呐,小妖精。啊,乖。”倪风凝冷漠无情地把睫毛夹丢给她,“夹翘点儿,等会儿给你贴簇假睫毛。”
阮芒弱小无助:“吃大排档也要这么精致么?”
“谁说的去大排档,”倪风凝忙里抽空睨她一眼,然后一脸嫌弃地在她的几版假睫毛里翻找,“没有整簇的啊,怎么都是这种无梗免胶。你小学生啊!”
“那我们去哪?”阮芒放弃挣扎,对着镜子里几乎快要认不出是自己的小妖精心平气和地问。
倪风凝酷酷地打了个响指:“酒吧。”
-
阮芒这辈子去酒吧的次数屈指可数。
大二第一次被室友拉着过去,也不知道喝了杯什么,辣不唧唧的,还有点儿烧嗓子,阮芒皱着眉砸吧两下嘴,还没喝完就断了片。
据室友说她是直接垂直昏睡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喝了昏睡红茶。
给室友吓得半死赶紧给她抬回宿舍,一晚上确定了无数次还有没有呼吸。
醒来的阮芒不信邪,又跑到学校外面的小超市买了瓶二锅头,给自己马克杯满上,那一晚,宿舍的熬夜种子选手阮芒同学从晚上七点半一口气睡到第二天下午。
室友叹为观止。
从那之后阮芒再也没沾过一滴酒精产品。
“放心,有我在呢,肯定不让你喝酒。”倪风凝信誓旦旦,抬手揽上阮芒削瘦的肩。
夜风嗖嗖落在脖颈和后背裸露的皮肤上,阮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她身上穿着的那件黑色吊带小短裙,是倪风凝十分钟之前在她家不知道哪个角落翻出来的。
阮芒压根不记得家里还有这件衣服,换上原本还很别扭,结果倪风凝差点没冲过来抱着她亲一口:“我超,太好看了,又甜又辣,女王大人!就这件!不准换!肘!!”
好在酒吧灯光昏暗,目之所及一片人影戳戳乌泱泱一片,谁也认不出来阮芒。
整个酒吧装修呈暗色调,一侧整面墙被狂野的涂鸦喷漆覆盖,昏黄灯光下,一个戴皇冠的骷髅标志高悬,一旁还用铁链吊挂着几个废旧轮胎,搭配着堕落颓靡的重金属摇滚,透着股精致的颓感。
倪风凝轻车熟路带着阮芒往吧台走,找帅的没边的混血调酒师点了杯度数不高的鸡尾酒,又指了指一旁的小姑娘:“给她弄个果汁,一滴酒都不能加的那种。”
倪风凝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润了润喉咙,长眸微眯起,单手支着下巴:“前几天又相亲了,怎么样啊软妹。”
阮芒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先别管相亲,你知道我相亲的时候遇见谁了吗?”
“谁啊?”倪风凝眨眨眼,“咱俩都认识?”
阮芒点点头:“提示,是我大学同学。”
俩人大学不在一个学校,社交圈重合的人出了双方室友也没几个。
倪风凝一下子就猜到:“那个,那个叫什么,江什么,你学长。”
提起江楷熠,倪风凝还是印象颇深的。
第一次见他,倪风凝就曾一针见血的点评——很装一男的。
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衬衫,每一根头发丝都精心打理过,表面是随和近人的学生会主席,待人处事滴水不漏,但其实看别人的眼神里总是透着不易察觉的傲慢和不耐烦。
虚伪的要死。
倪风凝本人是个直性子,也喜欢和直性子相处,对她来说这种死装的还不如敌意全写脸上的。
猜来猜去勾心斗角的累不累啊,过日子还是演宫斗?
更重要的是,大上学那会儿开始就在情场上摸爬滚打久经风霜的情场老手倪风凝女士,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很装的男的,十有**喜欢阮芒。
彼时阮芒叼着个棒棒糖一脸懵逼听她分析。
“你懂个屁,什么样的男人老娘看不穿,他就是不知道在装什么,甭理他,咱不跟没嘴的谈。”倪风凝双臂环胸,气场爆棚,“赶明儿姐给你介绍个翘屁小嫩模!”
阮芒棒棒糖都惊掉了。
总而言之,在倪风凝视角里江楷熠就是这么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江楷熠和阮芒师出同门,他还是阮芒老师的干儿子,老头又一直很器重他俩,所以时不时给他俩凑到一块儿,毕业之前俩人交集多了那么一丁点,说白了还是个八百年没出场的炮灰小配角。
倪风凝眼皮子兴致缺缺地耷拉下来:“看见他是什么稀奇事啊。”
“看见他不稀奇,”阮芒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重要的是,你知道是在哪看见的吗?”
倪风凝挑眉。
阮芒一字一顿,一言难尽:“在我相亲的那家茶餐厅,卫生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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