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缺少白虎的力量,几人对付封豨压力骤增,可突如其来的复苏之力从藤蔓中冒出,瞬间扫除了大量疲惫感,连同损耗的灵力也一并恢复。
然而,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大家都心知肚明。
乔卿和伤员们坐在一起,乖巧地等待着乔濯枝为他上药。
“风鸣那边大概率出事了。”乔卿说道。
乔濯枝并没有回答他,因为他知道说了乔卿也听不见。
乔卿微微皱了下眉,一向乐观的他此时脸上也有了忧愁的神色。
“你说我们这边会怎么样?封豨……还是太棘手了些。”
乔濯枝依旧没有说话,将浸了药的帕子轻轻拧了一下,又用两指沾取药膏,在乔卿的眼皮上各抹两层,最后把帕子丢了上去。
乔卿气呼呼地噘起嘴,嘟囔道:“不回我的话就算了,上药的态度还这么差,真是过分。”
乔濯枝立马竖起手掌,在乔卿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屈尊给你上药已是恩典,你还挑上了?”
乔卿这会儿的耳朵还不算太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我有什么办法?修炼重瞳的副作用很大,不然我们也不会那么短命……”
“乔卿。”
乔濯枝突然严肃的语气把乔卿吓了一跳。
“乔濯枝……”乔卿喊了一句,伸手去摸,人果然已经不在了。
冰女见此,关切地问道:“大人,有什么需要的吗?”
乔卿立刻笑了笑,摇摇头道:“没有没有,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冰女看向在一旁洗手的乔濯枝,又看了看乔卿搓着的手,点了下头:“好,大人有需要喊我就行。”
“嗯,麻烦你了。”
长时间保持着仰头的姿态,让乔卿的脖子和肩膀都开始抗议,他张开胳膊想着伸展一下,一不小心就打到了旁边人的头。
“啊对不起!对不起!”
“不不不,没有关系!乔大人,你不用道歉!”那个除妖师似乎比他还要惭愧,连忙挪了位置,“我换个地方坐,换个地方坐……”
“没事……啊……”
乔卿下意识地低了头,差点把帕子弄掉,忙用手扶住,然后老老实实地端坐在那里。
忽然,乔卿感到鼻子奇痒难耐,猛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连带着双脚都使劲一跺,原本放在腿上的面具被震飞出去,掉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冰女立刻起身,乔濯枝却赶在她前面走了过去。
“啪”的一下,面具被丢到乔卿的腿上,又由于乔濯枝的手未来得及擦干,一滴水顺势甩到了乔卿的鼻子上。
乔卿“嘿嘿”一乐:“乔濯枝,你回来啦?”
乔濯枝没好气地说道:“事不过一,再掉就自己捡。”
乔卿权当听不到,鼻子动了两下:“乔濯枝,我鼻子痒痒,你帮我挠挠呗?”
乔濯枝本想拒绝,可又想到了什么好事情,难得爽快地答应道:“好啊,具体是哪儿痒啊?”
乔卿此时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开着玩笑道:“左边……右边……鼻尖……都痒痒!”
“行。”
乔濯枝狠狠拧了乔卿的鼻子一把,为了保证帕子的安全,还提溜着他的鼻子往上拽。
“哇啊啊!!!不痒不痒了!!!快放手!乔濯枝!鼻子要掉啦!!!”
“晚了!”
与此同时,御灵府外。
乔凛的剑名为扶摇,剑身上环绕着一圈又一圈近乎实体的风,每一次挥剑都可击出一道小型的龙卷风,而这些龙卷风会穿透目标,向着指定的方向飘出去,在空中形成一条条无形的气流锁链,不管对手向哪个方向逃离,锁链都能追上,一旦被八条锁链锁定便会极速收拢,以极强的拉力将对手束缚,令其动弹不得,若不能及时挣脱,将如同遭受车裂之刑般,被生生撕裂而死。
“厉承瀾,我会在三个回合内将封豨击杀,之后这里交给我,你迅速前往苍月山把安洵带回来,他若是有半分差池,你提头来见!”乔凛紧握剑柄,疾风吹起他的衣襟,发出猎猎响声。
“属下遵命!”
乔凛和厉承瀾身影一闪,一前一后将封豨夹击住。
扶摇擎天而立,周遭风向骤然改变,向四面八方拉扯着,空中隐约传来铁链抖动的声响,八条气流凝结而成的锁链分别从八个方位死死钳住封豨的四肢。
乔凛以无上之能,布下一方风场,在风场力量的加持下,厉承瀾的速度更加迅捷,眨眼便将守卫在封豨周围的猪妖尽数铲除。
猪妖身上流出的血被虚无所吸收,扇动之间,血气飞舞,幽影重重,厉承瀾隐在血雾之中,酝酿着一击致命的刺杀。
当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辅佐乔凛,封豨脾气暴躁,又长了一身蛮肉,想要近身搏杀,风险太大,而风,无所不入,以柔克刚,上上之策。
乔凛右手缓缓握拳,锁链抽动,将封豨拉了一个踉跄,但封豨身为上古凶兽,岂会轻易就范?它很快便稳住了身形,奋力一挣,把锁链拉回,狠狠踩在脚下。
“哼……呼噜……呼噜……”
封豨凶威毕露,一口咬在锁链上,急速流动的气流与它坚硬如铁的獠牙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宛如金石相击。
乔凛的脸色愈发凝重,他紧握扶摇,运转全身灵力,双十字连续下劈,刀气凝聚出一道道巨大的风刃,迅猛无比,还未打到地面便已现出十字裂痕。
随着一声震天巨响,地面霎时土尘飞扬,乔凛和厉承瀾紧紧盯着前方,烟雾忽被一股强风轰散,两人瞳孔骤缩,均飞速抽身后撤。
封豨的嘴里犹存半节气流锁链,虽不知它凭借何种蛮力挣脱束缚,可从它此刻狂野嗜血的面容上不难看出——恢复自由的它,现在只想杀人。
封豨径直朝着乔凛冲了过去,每一步都震得天地为之变色。
乔凛深知不能将封豨引向御灵府,在一块坍塌得仅剩半截的矮墙上踮脚一转,朝封豨的反方向跃去。
谁知,乔凛刚一落地,整个人便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拽了回去,突如其来的拖力直接将他的五脏震得移了位,一口长血泼洒高空。
“宗主!”厉承瀾急忙刹住脚,一个冲刺朝乔凛飞去。
虚无脱手而出,一个形如魔鬼的血影拦截在封豨和乔凛之间,同一时刻,乔濯枝赶了过来,他长鞭一甩,雷霆之力重重劈到连接着他们的气流锁链上,却被猛地弹开。
“不好!”乔濯枝迅速将鞭子收回,同样朝着乔凛冲了过去。
即便是用肉身阻挡,他们也要力保家主。
危在旦夕之际,一个瘦弱的身影已然立于乔凛身前。
“定。”
乔卿双目溢血,赤红色的瞳孔中,现出另一双黑如深渊的眸子。
凡是被这双重瞳凝视之物,其灵魂会被拽入混沌虚空。重瞳所开启的另一个世界,是广袤无垠的亡灵之地,在这里,生与死的法则被重新书写,生与死的界限模糊难辨,一切感知皆被虚空的力量抹去。置身其中,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自己还拥有一双眼睛,能看见这无尽的黑暗,也唯有这死寂的黑暗。
而头顶之上,重瞳高悬,永不闭目,它散发着古老而强大的气息,始终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死死盯着你,永永远远盯着你,仿佛要将你所有的过往都尽数看穿,再吞噬于虚空之中。
待封豨意识回归,已脑袋落地。
乔濯枝架着双眼凹陷、抖若筛糠的乔卿,极力压制着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
乔卿将脸侧向乔濯枝的胸口,左眼血泪倒流,在右眼的软坑中打转,又泄出,染湿了乔濯枝的胸口。
“乔濯枝,我以后……是不是都看不见了?”
“还问?你自己岂不是更清楚?”
话音刚落,乔濯枝心里“咯噔”一下,他本想试着用安慰的语气,可开口还是成了责备。
乔卿没有回答,只是将眼睛闭得更紧了些。
乔濯枝目光微动,低下头,缓缓说道:“我来做你的眼睛。”
乔卿身子一僵,脑袋轻微晃动了一下。
乔濯枝回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乔凛和厉承瀾,低头重复了一句:“乔卿,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似乎是怕乔卿听不真切,乔濯枝的语速很慢。
不过以他的听力,八成是听不到什么——乔濯枝是这么想的。
乔凛细细查验了乔卿的伤势,面色沉重,但眼下情况危急,容不得他们有片刻的消沉与伤怀,简单嘱咐了一番后,乔凛让他们先回去,而他则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切还没结束。
不对劲。
乔凛顺着封豨的血流方向走,越走越胆寒。
不光是封豨,在这寒天之中,所有死尸的血液都没有冻结,而是汇聚到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流去。
苍月山。
乔凛倒吸一口凉气,遥遥望去,苍月山上蒙着一层阴冷的妖气,蠢蠢欲动,诡谲迷离。
“献祭。”
同一时间,四地观察血流方向的人都意识到了这一问题的严重性。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规模献祭,被献祭者,是整个太初死去的人和妖,而献祭的对象,是妖王。
献祭的阵法已然启动,此时想找到阵眼无疑是大海捞针,并且,他们已经尝试切断血液流动的路线,可不论用什么方法,这些血液都顽固地朝着似乎早已设定好的路线前进。
如此,只剩下最后一种办法——以活人作为阻断阵法运行的第二阵眼,将献祭的鲜血封于活人体内,这便是俗称的“活人桩”。
“活人桩”的死状极其难看,或者用恶心来形容更加合适,且死亡过程极其漫长,比之凌迟更甚。
雪越下越大,却不能遮挡四人分毫,他们面目全非,目露死色,整个身体肿胀到五倍大,四肢近乎透明,一节又一节莲藕般的肉里,可以看见浑浊的粉红色的血水。
他们的体内,灌入了早已超过极限的血液,直到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都能十分清醒地感受到新主宰者的加入。
这具身体,已经可以说是不属于他们自己了。
厉承瀾跪在御灵府门前,他的脸在冷风中显得格外苍白,脸颊的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清楚家主此行,定是有来无回,但是……
“厉承瀾,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对不起夫人,也对不起安洵。然而,心魔已成,我无路可退,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把安洵交给你,我放心。”
“咚”!
“咚”!
“咚”!
兵临城下,间不容发,雪夜结束的前夕,乔凛,宋淮,九妹,鹤子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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