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个月没有动静的沙魇于巳时在北郡出现,为避免夜长梦多,提高击杀沙魇的概率,在得到鹤也的准许后,隐龙即刻前往支援。然而到现在,两个时辰过去了,隐龙竟然还未归来,不由得让人惴惴不安。
“或许是想在北郡休息一下,晚一点再回来呢?”瑞雪猜测道,因为她相信以隐老大的实力,绝对不会出事的。
“对对对,没准已经沙魇已经死了,隐老大正休整呢。”青竹附和道。
“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鹤也话音刚落,南面千乘的方向就冲天射出一道黑雾牵缠的光柱,一股极为浓郁的妖气瞬间倾泻而出。
瑞雪吓得声音哆嗦起来,指着那光柱问道:“那……那是什么?”
青竹心中亦是骇然,不过依旧挡在瑞雪前面。
“好霸道的妖气。”松闲神色严肃,“看来千乘有脏东西,隐龙这个时候还未归来,八成是先一步赶过去了。”
青竹看了鹤也一眼,握紧拳头道:“大人!”
鹤也本打算让青竹留在府中,可转念一想,青竹多次提出想要同他一起历练,而这次恰巧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于是道:“瑞雪,你替我留在御灵府,青竹和松闲,跟我走。”
“是,大人!”青竹激动道。
“得嘞。”松闲放下扇子,快步走到鹤也身边。
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瑞雪大声喊道:“大人!你们千万要小心啊!”
“放心吧!大人有我照顾,一定全须全尾地回来!”松闲回头招着手,仿佛三人要出征一样。
前往千乘的路上,鹤也一言不发。
松闲知道他是担心隐龙,主动开口宽慰道:“隐龙虽然习惯事事都询问你的意见,可他本身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且审时度势的能力很强,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中的。”
“是啊是啊,隐老大一定没事的!”青竹也道。
鹤也微微一怔,脸上虽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松闲还是可以感受到,他的状态没有那么紧绷了。
“千乘的妖是何物,你可有猜测?”鹤也问道。
松闲想了想,笑道:“反正肯定不是我和青竹这样的小妖,看妖气浓郁的程度,少说也是修炼百年的大妖了。”
其实松闲并没有说实话,因为千乘的妖绝对是一只修炼千年的老妖,不过他根本无需担心,只要鹤也在,就没妖能动他们半根汗毛。
青竹暗暗咽了口唾沫,以他现在的实力,恐怕在百年大妖面前活不过一个呼吸。
虽主观上强抑惧意,可生理上的恐慌还是让青竹手脚发抖。
“哎呀,管它修炼几百年呢?有大人在我就什么都不怕,对吧,青竹?”
青竹一愣,看向松闲的视线又转到鹤也身上,后者温柔一笑,给足了他不惧一切的安全感。
“嗯!”
千乘只有一座山,此时,整座山都被黑雾笼罩,浓烈的妖气如同一把巨大的扫帚,驱赶着意欲踏入之人。
“这可比仙人醉里面还要难辨别方向,大人,你说我们是不是要离得近一点?”松闲问道。
鹤也抬起手,两根银线从袖中抽出,一左一右绑在松闲和青竹的手腕上,他展开灵绝,朝前轻扇,黑雾乖巧地向两侧退散,留出一条还算干净的小路。
“你们两个跟在我身后,不到万不得已,切勿随意跑动。”
“是,大人!”青竹兴奋应答。
“遵命遵命。”
松闲指尖轻引银线,讨趣儿似的一牵,鹤也那边随之一颤,待他收手时,松闲的手又被银线拉回。两人牵丝引线,恰似一对提线木偶。
鹤也略有无奈地皱了下眉,松闲则是笑着说道:“大人,你这银线还挺结实的。”
青竹翻了个白眼:“你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嘿嘿。”
“好了,跟上我,别分心。”鹤也边说边朝里面走去。
青竹和松闲相继跟在后面,浓郁的黑雾很快便将三人的身影吞噬。
原本的山路已是崎岖难走,如今视线受阻,三人对地形又不熟悉,即便有火光照亮也还是步履维艰。
“千乘这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菊石那边不可能坐以待毙,这会儿估计也到了吧?”松闲推想道。
“嗯,我能感受到东南方有三股很强的灵力在向我们这边靠拢。”脚步一顿,鹤也转头看向西面,眉毛越压越低,“隐龙……”
“隐老大?大人,隐老大在那边吗?”青竹朝东看去,被一股强盛的妖力吓得退后半步。
然而,还未等他站稳,东南侧亦产生了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动,灵力与妖力的碰撞激起强大的气浪,黑雾非但没有被吹散,反而更加浓厚地聚在一起,黑风暴般向三人席卷而来。
鹤也展开灵绝挡在面前,呼啸的风声像是有人在耳边用刀刮划着玻璃,刚一停止,身后就传来一声恐怖的怪叫声。
还未等鹤也下达命令,手腕处突然出现一股拉力,旋即便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松弛下来。
“松闲!”鹤也怒喝。
“大人!不能拖延了,你去那边帮他们,我去找隐龙!”
松闲的声音和身影一样,渐渐消失在了黑雾中。
“松闲!回来!”鹤也心急如焚地追出去,又很快僵在原地。
“放心吧!我们山下见!”
断掉的银线在空中乏力地飘动着,一端藏在鹤也的袖口之中,另一端仍系在松闲的腕上。
黑雾之中,松闲并没有走得很快,他将自身的妖气一点一点地释放出去,准备将那妖物吸引到自己这边来。
从灵木溪离开前,师父给了他一枚灵珠,灵珠里面包裹的是一根玄金乌的羽毛,他将灵珠做成项链,日夜佩戴,洗澡也不曾摘下。
玄金乌擅隐藏,利用这颗灵珠,松闲可以将自己的灵气隐藏起来,再用伪装术外化成妖气,除非对方的灵力底蕴与师父是同等级别,不然绝不会暴露。
摸了下自己麻麻赖赖的脸,松闲轻呼一口气,脸上和舌尖上的符文闪烁着微弱的光。
长时间地维持易容术和塑声术所耗灵力甚大,不过这并不影响松闲的状态,只是目前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所以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随着妖气释放得越来越多,一股不属于他的妖气也离松闲越来越近。
“沙沙”……
“沙沙”……
一人一妖同时停下脚步,也看清了彼此的样貌。
“还真是个大家伙啊。”松闲捻了下灵珠,另一只手的两指间已经夹上一张符箓。
“唰”的一声,一条黑鞭般的螯肢凶猛地刺向松闲,松闲利落转身,脸上却被甩上两滴沾有腥气的液体。
“血?”
松闲眉头一皱,这血大概率是隐龙的。
“虽然不知道是谁把你放出来的,但是,杀你的人,会是我。”
目前隐龙位置不明,鹤也那边情况未知,松闲又需要隐藏身份,所以势必要速战速决。
松闲将符箓在空中甩了一下,符箓上的符文亮起金芒,正欲射出,就看到山蜘蛛的身后突然窜出一个黑影。
“不好……”松闲急忙将符箓收回,却因分神被山蜘蛛打中,即便眼疾手快,调用妖力抬手格挡,也还是重重摔飞出去,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白白挨这一下子,真亏啊……”松闲边抱怨边抬头,与那人视线相撞。
隐龙用力一跃,落到松闲身旁,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并没有伸手去拉。
他本以为是大人来了,所以在山蜘蛛转移方向后,马不停蹄地跟了过来,却没想到是最不想见的家伙。
而且,他居然还有那个符箓。
山蜘蛛烦躁地晃了一下脑袋,又缓缓向左歪头,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隐龙?你……怎么跟过来了?”松闲扶着胸口,艰难地站了起来。
“锵”!
还未等隐龙回答,山蜘蛛便发动攻击,缚龙诀与山蜘蛛的螯肢相击,在浓雾中拉扯出一道刺目的光芒。
“先杀了它再说!”隐龙低吼,一剑劈下,击起层层气浪。
掉落在地上的螯肢仍在抖动,不时喷溅出腥绿色的的液体,诡异至极。
“卅!”
山蜘蛛狠戾地吼叫一声,绿幽幽的眼睛死死嵌在隐龙身上,后者将剑上的脏血甩掉,回头看了一眼。
“小心……它口中有毒烟。”松闲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整个人摇摇欲坠。
“离远一点!别给我添麻烦!”隐龙疾言厉色。
“嗯,你多加小心。”松闲紧捂嘴巴,向后退去。
“卅卅卅……”
山蜘蛛明显不想放过松闲这个猎物,挺起肚子就射出一团蛛丝。
隐龙眸光骤凛,右脚猛然蹬地发力,手腕疾翻,抖出一个漂亮的背花,缚龙诀幻化出的黑蛟龙瞬间破浪而出。
山蜘蛛的蛛丝有隐龙小臂那般粗,且极为强韧,一旦被其黏上,想要挣脱难如登天,只能被活活困死。
刚才那一剑,隐龙不敢大意,足足用了十成十的灵力,不仅斩断了蛛丝,更将山蜘蛛击退百米。
“呵……呵……”隐龙紧握缚龙诀,警惕地盯着前方。
黑雾愈发凝重,空气中漂浮起更多的灰尘与木屑,可却静得出奇。
突然,前方闪过一点寒光,山蜘蛛尖利如刀的前肢朝隐龙狠劈而来,隐龙敏捷地向左一闪,随后迅速刺出一剑,面前却猝然涌出一团黑气。
山蜘蛛的脑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姿势从它的两只前肢中伸了出来,脖子被拉得极长,几乎透明,黑色的血管正兴奋泵动。
这股黑气霸道非常,像是有自由意识般封杀了周围可逃跑的路径,逼得人恨不得化作一块被挤干水的海绵,收缩、收缩、再收缩,直到缩成一个不能再缩小的点,然而即便如此,身陷这黑气之中,也犹如站在断头台上般,刀锋悬颈,心惊胆颤。
“不好!”
隐龙瞳孔骤缩,右手迅速一转,将缚龙诀插入地下,一个墨色方盾冲天竖起,黑蛟龙腾跃而出,盘绕在黑盾之上,坚硬的鳞片闪烁着着牢不可破的光芒,将黑气死死隔绝在外。
但隐龙心里清楚,黑盾坚持不了太久,只能咬紧牙关,甩出两张火符,趁着爆燃的间隙,急速抽身后撤。
火光爆炸间,山蜘蛛变得更加暴躁,两只粗壮的前肢疯狂地向前挥砍,每一下都震得地动山摇。
“卅!!!”
山蜘蛛豁然张开腥臭巨口,滚滚黑气如付骨之蛆般紧咬着隐龙,所过之处,草木凋枯,弥漫出令人窒息的死败气息。
“唰”!
“唰”!
隐龙且战且退,剑锋泼洒出道道寒芒,灵力如洪水决堤般向外流泻,体力也消耗大半,粗重的喘息声愈发刺耳。
松闲紧捏双拳,直勾勾地观察着两人的动向。
“再等等,再等等……”
话音未落,松闲目光猛地一颤,毫不犹豫冲向隐龙。
“隐龙!!!”
山蜘蛛身形暴起,如黑雷般直撞隐龙面门,三对眼睛眨动瞬间,喷出大量黑雾,与此同时,一张巨大的蛛网迅即成形,兜头罩向隐龙。
“别!碍!事!”
隐龙音声如钟,缚龙诀于掌心旋转,剑影霍霍,飞射而出,掀起重重风浪。
黑雾溃散的刹那,隐龙眼中厉色一闪,左掌猛然攥住剑刃横向抹过,鲜血尚未滴落便被缚龙诀尽数吞噬,剑身嗡鸣震颤,一道奇异的血芒自锋刃亮出。
“斩——”
隐龙信手斜撩一剑,剑锋所过之处无光无痕,却爆发出席卷八荒的威力。
云衔只觉耳鸣了一瞬,山蜘蛛的身子倏然爆裂开来,乳白色的蛛丝牛毛般飘飘洒洒地落下,在地面上织就一张细密的大网。
隐龙体力透支得厉害,浑身都是伤,他扶着剑跪在地上,气喘如牛,汗水沿着面具的边缘流了下来。
松闲默默将符箓收好,又换上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他走到隐龙身边,伸出手道:“深藏不露啊隐龙,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隐龙瞥了一眼那沾了血迹的手,扭过头去。
“我不需要你的认可。”
松闲耸了耸肩,笑道:“你可别逞强,还想靠自己走回去的话,就把缚龙诀借我一用。”
隐龙狐疑地看向松闲,并没有把缚龙诀交出去。
“你要缚龙诀做什么?”
“书上说,山蜘蛛的肉可以疗伤,你看不上眼,我可还不想死呢。”松闲指了指还在冒血的胳膊。
隐龙依旧皱着眉头,不过还是把剑给他了。
“谢了。”松闲哈腰一笑,态度诚恳。
片刻后,两个人背靠两棵离着八丈远的山杨休息,看上去不像是熟人,而是时刻想取对方性命的仇人。
松闲专心致志地将山蜘蛛的肉敷在伤口上,边敷还边哼起了歌,完全没有因被困在阵中而焦虑不安。
“不用这么看着我,你我都不懂阵法,只能等着大人来救了……嘶……”松闲的眉毛忽地一拧,“这山蜘蛛的力气也太大了,差点没把我给劈了。”
隐龙单刀直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身上藏有来自灵木溪的符箓?”
松闲没有抬头,但听到了隐龙摸剑的声音。
“嗖”!
一张符箓如箭般飞了出去,未等隐龙反应过来就将其定住。
“杀气太重。”松闲笑着弓起一条腿,将受伤的那条胳膊放在膝盖上,两只手虚空捏着隐龙的脑袋,“我要是想杀你,你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隐龙额头上青筋暴起,心中暗骂自己反应太慢。
“比起这个,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何知道灵木溪?”松闲温声问道。
隐龙的眼珠子转了转,又盯向松闲。
“我把符箓收了,你可不准偷袭我啊。”松闲晃了两下胳膊,“我可是伤员,欺负伤员,不算好汉。再说了,我是奉大人之命前来支援你的,你能不能不要总把我当敌人看啊?”
松闲食指轻勾,符箓如蝴蝶般飞回。
隐龙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缓缓垂首,把剑放在身旁,短暂的沉默过后,开口道:“我本该是冢中枯骨,是大人给了我第二次活着的机会。”
“第二次活着”这个说辞与“重生”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如果是“第二次”的话,那便还是这条命——同一条命。
云衔端坐,表情也认真起来。
“我是孤儿,连爹娘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从我记事起,就已经混在桥下的乞丐堆里了。当乞丐的日子很不稳定,经常有了上顿没下顿,运气好的话,会有人家愿意赏你一口热饭,运气不好,饿到晕厥的次数也多到我记不清了。”
隐龙陷入回忆之中,语气比平常温柔许多。
“那一年,下了很大的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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