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今棠双手执斧，气场全开，哪里还有娇滴滴的少女模样？往那儿一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路过一只蚊子也要被大卸八块。
“姐姐，你们往旁边靠一靠，我要一口气把这条路打通！”
桃今棠手腕轻转，双斧登时亮起幽蓝色的光芒，只听一声低喝，一把斧头急速飞旋而出，将近一人高的雪墙被利落地劈出一条笔直大道，桃今棠右手向后回拉，飞出去的斧子骤然飞回，速度比之前是有过之无不及。
“姐姐，把耳朵捂住！”
桃今棠提醒了一句，另一把斧子脱手而出，迅猛的疾风掀起层层雪浪，在交汇之处震出万道气波，声音响彻云霄，直接扫平了近一半方位的雪墙。
“呼~”桃今棠随手接过飞回来的双斧，借力转了个圈，眨着眼睛道，“收工，这样走起来方便多了。”
可此番喜悦还未等过多停留，天色陡然一变，熟悉而又惶悚的感觉再度袭来。
风雪的暴虐程度和上一次旗鼓相当，不过所幸众人同时开启灵盾，这才守住了一方小天地。
“啊——！！！死暴风雪臭暴风雪！我刚清出来的路你就给我填埋上了！是不是诚心跟我过不去啊！王八蛋！丧良心！！！”桃今棠指着老天破口大骂，可回应她的只有凛凛寒风。
霍远哄了好半天，桃今棠才把眼泪擦干净，哭红的小脸还是气鼓鼓的。
鹤也再次清出来一条路，几人不敢耽搁，继续前进。
暴风雪到来的时间捉摸不定，威力却是只增不减，好几次都差点破了他们的灵盾，幸亏瑾在地图中也注入不少灵力，可以及时修补破碎的灵盾。
这般强悍的暴风雪不知来了几波，众人已快到精疲力尽的地步。
收起灵盾，冰女环视一周，抬手打通了方向相反的两条小路，面无表情道：“各位大人，我们分开走吧。”
“分开？”云衔不可置信地看着冰女，“你没开玩笑吧？”
“对啊，姐姐，你是不是在说气话？”桃今棠目露忧色。
冰女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应对第四十四种幻阵的经验，现下，更是对自己的选择心生疑虑，大家所剩灵力不多，若是分开行动，生还的几率会大上许多，如果寻到生路，就尽可能联系其他人，寻不到的话……”
冰女还未说完便被云衔打断：“我不同意。你也知道现在大家所剩灵力不多，又怎可以分开行动？”
“我的灵力大概还可以再撑三四次，你们的话应该更多，倘若坚持同行，一旦有人灵力耗尽，就只能靠其他人分摊，最后……”
“行了，不用再说了。”云衔再次打断，脸上已经有了愠色，“霍远，你怎么看？”
霍远思考片刻，认真道：“我同意分开走。”
“霍远？”桃今棠不解，可霍远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连你的脑子也被冻傻了吗？”云衔捏紧拳头。
“各位大人，我心意已定，若是你们寻得生路出去，请替我转告楼主，冰女无用。”
冰女说完便转身离去，那背影淡如透明，完全和雪色融合。
“小棠，走吧。”霍远道。
“可是……”桃今棠紧咬嘴唇，左右为难。
“冰女说得有道理，而且，我们也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去吧？”
桃今棠默然，头缓缓低下。
“对不起，云衔哥哥，鹤也哥哥，我要去追姐姐，我们……我们找到生路后再见。”
云衔对此并不诧异，他心里明白，桃今棠放心不下冰女的安危。
“你们两个小心。”云衔拍了拍桃今棠的脑袋，拉着鹤也走上另一条小路。
雪色苍茫，回头已望不到来时路，鹤也将放出的灵识收回，对着云衔轻轻点头。
云衔长长舒了口气，眼睛一闭，慢悠悠地拉起长音：“差一点就上当了，鹤也，我们是何时被拉入幻境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上一次暴风雪，也可能是上上次。”
“还好有你，不然我真要跟一群假人置气了。”
鹤也笑了笑：“时间久一些，以你的实力，自然能够分辨出是幻境。”
“哎呀，重点不是这个。”云衔脚尖一旋，倒着走在鹤也前面，握着他的手腕贴到自己脸上，白玉耳坠晃得可爱，“重点是你。所以你看，适当的牵手可是很有必要的。”
鹤也登时感觉自己的脸**辣的，他看着云衔，在这雪白的世界里，他却更加晶亮，没有重叠也没有相融，金色的眸子簇拥了一整季的秋日温柔，目光灼热地洒下，满是迁就与护佑。
行在这世间，入目的吹毛索垢，暗里的腹诽心谤，他全都不在乎。
他不需要向他人寻求认可，他就是他。
鹤也的心如一根被拧紧的麻绳，手指弯动，又慢慢伸直，抚上云衔的脸颊，后者侧过头蹭了两下，将下半脸埋在他的掌心之中。
他从不糊涂，倒下时不糊涂，站起时更不糊涂，那些别人强加给他的质疑与束缚，根本分文不值。
这世间，唯有鹤也，是他情愿事无巨细的关怀。
所以，每次暴雪来临时，他都紧紧地牵住鹤也，哪怕仅是黑灭一瞬，他也想告诉鹤也：别怕，我在。
“鹤也，接下来我们往哪里走？”云衔问道。
鹤也伸出手感受着风力，淡定道：“风还算稳定，先回去吧。”
“好。”云衔没有异议，取出长生向后一点，一束金光飞速射出，雪墙被贯穿，连同来时的那条路一并照亮。
鹤也静静凝视两息，神色闪过一丝异样，他给云衔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两人便原路返回。
明明离开时只走了一刻钟，现在却花费半个时辰才回来。
云衔边走边观察着周围环境，鹤也突然拉住了他，肃声道：“前面不对劲。”
云衔刚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不知道是什么，可能是某种杀阵，我看不出来，但心里总觉得不能再往前走了。”
“好，那你尝试破阵，我为你掠阵。”云衔后退两步。
鹤也点了点头，盘腿而坐，将灵识放出。
云衔转着手上的长生，只感觉到鹤也的灵识飘得越来越远，心里不禁捏了把汗——若是灵识受损，轻则神魂震荡，重则根基动摇，并且灵识放的越远越难收回，现下，云衔只能祈祷他们遇到的不是什么绝世困阵。
表面上来看，云衔百无聊赖，可实际上，精神的高度集中使得云衔各个感官异常敏感，甚至连某一处雪滑落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时间静静流逝着，鹤也的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突然，鹤也双目圆睁，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随即，一道近乎透明的身影从斜前方闪了过来，冰刃直逼鹤也颈部，在即将刺入的一刹那，刀面上现出云衔上扬的嘴角。
“轰”的一声，那身影被踹飞出去。
云衔伸出手掌抵在鹤也背上，一边帮他治疗，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动弹不得的冰魅。
“我都说了，我帮鹤也掠阵，你怎么就不信呢？”
冰魅的半边身子都被云衔踹碎，那张假扮冰女的脸也掉在了地上，碎成冰渣。
“你……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冰魅的声音听不出男女，再加上那张没有面容的脸，平添几分鬼感。
鹤也扶着云衔的胳膊站了起来，将嘴角血迹擦掉，虚弱地笑了一下：“你们善于伪装，单从相貌上来看，的确百无一漏，可毕竟仿形容易仿神难，不光是性格，还有心理，你们都差得太多了。我想，若你们都只是这种程度，那我的伙伴们应该也不会太危险。”
冰魅似被戳中心事，浑身发抖，一口气没上来，竟直接气死了。
“嚯，可以啊鹤也，没想到你嘴这么厉害，杀人于无形。”云衔揶揄了一句，旋即又忧心忡忡地问道，“怎么样，要不要紧？”
鹤也露出一个令人宽心的笑容，轻轻按了下云衔的手，摇摇头道：“没事，老祖宗的阵法果然不是随随便便可以窥透的。”
“下回这种事做做样子就好了，你把灵识放出那么远，我的魂都跟过去了。”
“是从来没见过的阵法，可遇不可求，我还是太贪心了。”鹤也歉疚地低下头，“抱歉，害你担心了。”
“这是什么话？我只怪自己不懂阵法，这种以身犯险的诱饵不应该你来做。”云衔皱着眉，心里烦闷地烧了起来。
鹤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嘴角笑意温柔得能融化人心。
“你我有什么不同？若换了我是你，现在也会这般想。”
如清风吹过，云衔心头霎时拨云见日，晦暗的眸中射进来一束光，那笑意狠狠蔓延，一直延伸到嘴角。
“也是。”
云衔大方地承认，坦然地接受，他与鹤也，原就不分彼此。
“不过虽说冰魅已死，可这幻境并未消失，我们该怎么出去呢？”
鹤也盯着那堆隐隐震颤的碎冰，双眼微眯：“恐怕还有人不想让我们离开。”
“一个冰魅而已，既然活了，那就再杀他一次！”云衔两指掐符。
冰块“哗啦啦”地跳动、拼接，塑出一个男儿身，紧接着的脑袋，眉毛，眼睛……
云衔越看越不对劲，这个冰魅，似是要变成他的模样。
“小心！”
云衔被鹤也一掌推出，那双从雪地里伸出的冰手呆滞地抓了两下，按着地面用力爬出，他没有下半身，甚至上半身都只有一半，但那颗脑袋却是精雕细琢，连头发的长度都跟鹤也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恶心东西……”
云衔抬头看向鹤也，正欲跑过去，暴风雪毫无征兆地降临，天地漆黑一团，瞬间夺去他所有的感知。
“鹤也！！！”
暴风雪结束后，云衔忐忑不安地睁开眼。
“云衔？”百十个“鹤也”齐齐回头。
云衔寒毛卓立，那群“鹤也”又同时转身，朝他伸出手。
“怎么了？是我啊。”
云衔整张脸冷若冰霜，长生灵力涌动，闪烁着煌煌金光。
“假扮鹤也……凭你们也配？！”
金色光刃一闪而过，“鹤也”的断颈处露出一截冰面，脑袋齐刷刷腾空、坠落，碎了一地“云衔”的脸。
“出手利落，杀伐果断，可惜，妄自尊大是要付出代价的。”
鹤也将银线收回袖中，冷冷向后一瞥。
“云衔不在这里。”
冰魅幽幽一笑，半张脸是云衔，半张脸是鹤也。
“他自然在，只是你分辨不出，鹤也，你方才可是亲手杀了云衔。”
鹤也眸色骤沉：“信口胡言，我先杀你！”
仅一瞬之间，银线便贯穿了冰魅的身体。
“果然厉害。”冰魅称赞，并未作出任何防御动作，“但在这个幻阵中，你杀不死我，杀不死我，也就逃不出幻阵。”
鹤也不动声色，另一只手放出银线，探知着阵中一切。
冰魅似看透他的心思，直言道：“没用的，此阵虽只有一个阵眼，但需你们二人同步破阵，即便我现在把阵眼的位置告诉你，可只要云衔找不到，你做再多也是徒劳无功。”
“他会找到。”鹤也一字一顿道。
“是吗？”冰魅怪笑，“那你当面问问他吧。”
脚下传来“切切嚓嚓”的声音，鹤也五指轻振，银线迅速游动，将冰魅大卸八块，旋即，他飞身一跃，却被一股可怕的力量重重拍下。
“是之前窥探的阵法……”鹤也心中暗凛，落地后飞快调整好状态。
“鹤也……”
“鹤也……”
“鹤也……”
……
冰面被凿出一个又一个洞，数十股裹挟着碎冰的流水喷出，遇风凝结，在冷冽的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晕，冰柱周身环绕着若有若无的雾气，在鹤也惊疑的注视下，逐渐变为云衔的模样。
冰魅坐在地上，捡拾着冰块往自己脸上拼，拼出桃今棠的脸，连带着身材和声音都发生变化。
“此阵名为悬镜双生阵，阵内一切虚实相生，也就是说，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可也是真的，你杀死的可能是冰魅，也可能是同与你处于阵中的鹤也。”
“为了困住我和鹤也，至于如此大费周章吗？”云衔眼尾轻挑，毫不犹豫地将那些冰魅再度斩首。
“并非是我故意为难。”冰魅似笑非笑，“悬镜双生阵是鹤也亲自开启的，你们当真以为窥探上古阵法的后果，只是吐口血那么简单？”
“少啰嗦！”云衔用金绫捆住冰魅，强硬道，“如何破阵？”
冰魅笑而不语。
“混蛋！”
金绫上的火符燃起冲天火焰，眨眼便将冰魅融成一滩热水。
云衔心急如焚，他对阵法一窍不通，灵力又受到压制，该从哪里下手寻找阵眼？
他不能拖鹤也的后腿。
他们绝不能止步于此。
从冰面下爬出的冰魅，数量一次比一次多，身体一次比一次坚硬，甚至可以偷取他们体内的灵力进行攻击。
二人被困在阵中一个时辰，皆是毫无进展。
“真是奇怪，面对挚友的脸，你竟然可以如此心狠手辣。”冰魅又改为霍远的容貌，“你当真不怕失手杀了鹤也？”
云衔重重喘了几口气，不答反问：“我另外三个同伴，他们还好吗？”
冰魅微微颔首：“和你们两个相比，算是还好。”
云衔接着问道：“你们也是这般困住乔知渊的？”
冰魅疑惑道：“他是谁？”
云衔愣了一下，旋即大笑。
上天还真是眷顾他这个老东西。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被眷顾一次。
“你笑什么？”
“笑我自己。”云衔收起长生，“笑我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冰魅眉头一皱，认为云衔只是虚张声势，可当他看着云衔毅然决然地跳入冰河时，那张从容的脸陡然碎裂。
冰水刺骨如针砭，每寸前行都似拖动着千斤铁块，云衔奋力挣扎，目标明确地朝一个方向游去。终于，他触到冰盖，颤抖的手轻轻叩击冰面，沉闷的回响在死寂的水域扩散，沉向更深处，又反在另一边响起。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如何发现的？”
冰魅每说一句话，身上的冰块就崩解一分，最后脑袋摔得稀烂，唯余那张嘴仍在一张一翕，激动地问个不停。
“告诉我！告诉我！你是如何发现阵眼的？”
二人同时将手贴于冰上，灵力迸涌，瞬间将这一层厚冰震出道道裂痕。
“因为水下……”
“有他的心跳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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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窥阵退冰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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