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过了大半,跟着池堂去买牲口的好些青壮还没回来,家里的人坐立难安,正要结伴去寻,就听见远处持续传来规律的蹄声和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响。
几户人家惊喜的迎过去,还没走进就看见了街尾十几头骡驴被人牵着,都是健壮的牲畜,后面拉着的板车上堆满了大包小包的粮食饲料。
家里跟着去买牲口的都喜不自禁的迎了上去,摸着油光水滑的牲口七嘴八舌询问作价,后面的板车粮食又花了多少?
池堂带着大家伙去买骡子,好家伙跟那主家唇枪舌剑的讨价还价许久,又拿出曹父的牌子才一口气买了这些牲畜,把他累的不轻,浑身大汗把衣服都湿透了。做生意真不是轻松的活计。
伙计赵发财和王得金家的既惊喜的抚摸着健壮的骡子,又满含担忧,“骡子倒是好骡子,就是这么好的牲口不便宜吧?花了多少?还有这车这麸糠,你这发昏的莽货,怎地买这么多,剩下的银子哪还够咱们路上使?”
很多人家是又喜又怒,揪着自家男人或者儿子的耳朵教训不知节省。
赵发财喜不自胜,摸着自己刚买的大黑骡子比对待儿子还轻柔,咧嘴哈哈笑着,“哈哈哈,没花多少,池兄弟帮咱们讲了半天的价,一头骡子十二两,驴八两买下来的,足足节省了三成的银钱呢!
比县城里便宜了至少五两银子还是地动前的价格,还有这板车这饲料,也都是骡马市主人家那买的,一共也才花了一两银子,太值了……”
买牲口占了大便宜的人家个个笑的合不拢嘴,没下定决心跟着去买的人悔的直拍大腿,亏了亏了,还不如跟着去,就是只买些麸糠饲料也是划算的呀!
牲口能吃如果路上没粮了人也能勉强充饥,真是失算。
曹父被外边的声音惊动,掀开车帘听了半晌,越听眉头越皱,借着火光满脸疑惑的打量了众人带回来的健壮牲口,不对呀,怎么那么便宜?
骡马市的主家可不是会发善心的主!
大岳国跟北蛮打打和和纠缠许多年,通商的互市却一直开着,中原的粮食物资源源不断运往草原,草原的牲畜也销往全国各地,但饶是如此,这些牲畜再便宜再贱卖也不至于便宜到这种程度。
就这次池堂他们买回来的牲口,曹父打量了几眼就知道是年轻力壮最健康的良货,以往一头这样的骡子二十两以下拿不下来,就是年老的都得十五两呢!
曹父把池堂叫过去询问怎么回事,骡马市的主家破产了急用钱要贱卖家业?
做成这么一大单生意占了很大便宜的池堂却不怎么高兴,脸色很是难看。
“谭家也要南下了,说是不再做骡马生意了!”
曹父大惊连忙追问,一场地动不至于这样吧?谭家的生意在这庆州虽然不算名列前茅,但也小有名声,怎么就不做了?
池堂深深叹息,“谭老板说这场地动他们损失了一批牲畜,但也不算伤筋动骨,最重要的是他们家买卖牲口的商道被永王派兵驻守了,跟草原的互市也被接管,说是所有买卖的牲口种类数量都要登记,还要缴纳近乎三成的税收,往后每年还要替永王畜养固定种类数量的牲口。
谭家干不起也不敢干,据谭老板说他们这次北上直接没再带牲畜回来,把现在家里畜养的牲口贱卖后就要南下回老家了。
这些板车麸糠饲料也是谭老板怕砸在手里直接贱卖了。”
曹父惊骇欲绝,“这这这……”
池堂听说这事的时候就觉得不好,永王是老皇帝现存六个儿子已经成年五个中的一位。据说其性格凶悍好勇斗狠,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他这么急着积攒钱粮骡马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难怪谭家急着跑路不敢再干这门生意,一不小心就是满门俱灭的下场。
在古代马匹是最好的战争工具,不仅能运输粮草还能组建骑兵,骡子和驴也是不可缺少的后勤运输工具。
永王这种做法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他要干嘛,等之后起兵谋反直接接管强征如谭老板家这种骡马市,谭家焉能有命在?
永王要谋反,谭家怎么还敢待在这儿做生意,整个庆州都属于永王的封地,北边其它几个州府也都在其他皇子王爷的控制之下。
只有借着地震的借口赶快跑到南方躲起来了,家业再重要也没人命重要。
南方氏族根深蒂固,这些龙子凤孙的势力反而没那么大,不管怎么说南方暂时比北方来的安全。
翠柳镇骡马集市的主家谭老板做生意那么多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种皇家内部倾轧龙子凤孙夺嫡的行为,一个小老板怎么掺和得起,赶紧跑路才是正理。
池堂想着真是王朝末年天灾**一起来,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只能快点逃了,逃到南方才能喘口气,逃的慢了被封锁在北方只能变为这些王爷皇子争权夺利的炮灰。
池堂沉声道:“幸好咱们动身的快,但还是不能耽搁了,得尽快出庆州延州,过了大江才能稍微放心。永王如此正大光明不加遮掩的聚集钱粮兵马,估计北方很快就会乱起来。”
大江是大岳国这中原腹地横贯东西的一条江水,类似于长江黄河,把大岳国分成南北两边,北边王朝控制力比南边强,南边多氏族门阀和朝廷对抗。
曹父被骇的面青唇白,多年的阅历知道池堂说的不是假话,他身为这支队伍的主心骨,此刻只能全力支撑池堂的做法才有一线生机。
见池堂和曹父说了好一会儿话,池鱼就把热汤热水给他留好,见池堂脚步沉重的走过来没有一点喜色,疑惑道:“哥,快来把饭吃了好好洗漱一下,热水给你烧好了,你怎么好像心事很重?”
池堂摸了摸池鱼的脑袋,郁闷的叹息,“小鱼啊,还真让你说中了,北边要乱了,咱们得快速逃命。”
池鱼闻言抿抿唇,神色有些无奈,“这是迟早的事,自从咱们穿到这边我就预备着这些天灾**的发生,不管怎么说事在人为,我们走的早肯定能逃过的!”
语气坚定中,池鱼想着自己的超市空间,起码他们还有一份底气,大不了昧着良心不再管其他人,找个深山老林先躲一段时间。
池堂也是奔波了一天疲乏的紧,躲在草席棚子里好好的洗涮了一遍,长头发也顶着小翠不可置信的眼神一剪子剪了,还让池鱼帮他剪短,然后拿小剃刀全部剃了变成光头,反正光头头发长得快,最多一个星期就能变成板寸了。
经过一天的赶路,池堂实在受不了这古代男性长长的头发,不仅热还又脏又臭难打理,变成光头大不了学贝爷在沙漠把头部包起来,别人问起就说头上有伤这样愈合的快,若是官府追问实在不行就说是寺庙俗家弟子还俗的。
反正池堂是不想再顶着这厚重的头发受罪了,外人的眼光哪比得上自己舒服重要。
众人歇脚的营地这边亮着火光热闹了大半夜,回来的男男女女都抱着往后可能没有那么好的条件,都尽量烧了点热水擦身子洗漱,柴火就在镇子里到处乱捡建筑木材的碎片。
翠柳镇有些住的近的人家被吵醒,往窗户口远远的骂了几句,看营地人多倒是没敢出来找麻烦,只能气闷的翻身睡觉。
很多人心里却抱着疑惑,倒也不是没听说是北槐县城出来逃难的人,只是都不相信罢了,这群人怎么就那么确定有瘟疫?
万一没有呢?怎么就敢抛家舍业的走啊?
秋收时节过半,但还有些晚熟晚收的庄稼粮食没收,翠柳镇的人也都指着这晚收的庄稼再赚上一笔弥补损失,前阵子听说南边有蝗虫过来,但这秋收都快结束了也没见什么蝗虫,想来这老天爷还是顾念着这庆州的老百姓的,不会让人没了活路。
或许是经过谭家的这一吓,曹父心情不好身体也跟着恶化起来,半夜竟然发起了烧,还是刘管家睡之前照例去看一眼曹父才发现的,腿被砸断受了重伤,再加上心理打击发了好几次烧,曹父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池鱼被池堂叫醒,知道来龙去脉池鱼赶紧把超市空间里的退烧消炎药拿出来给池堂让送去,之前在曹家的时候池鱼就给曹父吃过退烧消炎药了,谎称是池父在打猎的时候自己研究的消炎药,曹父吃起来药效很不错,谁承想今晚竟然又反复了。
温大夫也被吵醒,帮着把了半天的脉,最终叹口气说;“之前吃的那种很特殊的药丸效果不错,只是老曹心里压着事又受了重伤,而且他本就大受打击身体虚弱,这连日奔波到底还是有些吃不消,可这等时刻也没办法好好修养啊!”
池堂很是愧疚,“早知道我就不该把谭家的事告诉义父了,我一时心烦意乱就没憋住话。”
也是他大意了,之前看曹父精神头不错,没想到古人的身体不比现代人。
温大夫发问:“什么事能让老曹变成这样?”
池堂把谭家的事告诉了温大夫,也把自己关于永王的推测说了,他们一行人到底还是要有个年长且阅历丰富的人帮着拿主意,池堂也怕自己只和池鱼商量把事想岔了,温大夫历经世事又读过书,是代替曹父拿主意的最好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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