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曾柔瑟缩在单薄被子里,浑身抖得不像话。寒风一阵阵叫嚣着席卷过窗沿,摇摇欲坠的窗户根本抵挡不住,吱呀一声便大敞开来。
风吹进来的一瞬间,明曾柔打了个喷嚏。身边的侍女立刻哆哆嗦嗦站起来关窗,可那窗户关上又被吹开,无济于事。
侍女又急又委屈,忍不住抹起眼泪:“……这些杀千刀的奴婢,竟敢这样对待公主,简直没良心……”
听着那压抑的哭声,明曾柔缓缓睁开眼,记起了这几日的遭遇。
——作为现代一个初创公司的普普通通小职员,明曾柔最大的梦想就是早日攒够首付,买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小房子,在工作的城市落下脚。
安安稳稳的人生,就是明曾柔全部的幸福。谁料天不遂人愿,她不过睡了一觉,就穿成了战败国的和亲公主,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和亲的途中。
和亲是战败国主动提出,明曾柔到了敌国,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的待遇。可眼下的情形,远远比她想的还要严苛。更可气的是,明曾柔在穿过来的第一日,就绑定上了一个奇葩任务——攻略身边所有人,从被迫和亲的公主逆袭成为万人迷。
完成这个任务,明曾柔就可以保住性命。反之若三个月毫无进展,她的灵魂就会彻底灰飞烟灭。
思及此处,明曾柔轻轻叹了口气,对身边哭泣的侍女道:“再忍耐几个时辰吧,天亮我们就能进宫了。”
侍女年纪很小,看上去还是个孩子。听了明曾柔的话,她摇摇头:“盛朝的奴婢就是瞧公主没有依靠好欺负……还没进宫就百般苛待,若是进了宫,还不知您会被欺辱成什么样呢!”
明曾柔安慰道:“别怕,我不会那么没用。”
顿了顿,她又提醒:“进了皇宫,千万不要让别人听去这些抱怨,明白吗?”
侍女渐渐止住哭声,吸了吸鼻子:“奴婢明白。”
侍女让明曾柔再睡一会儿,可明曾柔怎么也睡不着了。睁着眼睛煎熬一两个时辰后,窗外天边升起鱼肚白,树梢枝头好像结了霜冰,变得僵硬。
明曾柔索性坐直身子,裹着被子望向屋外,看这北地冬景,萧然山色。
门突然被短暂敲响,还不等明曾柔或侍女作出反应,木门已经被推开。侍女大惊失色,看着进来的几个嬷嬷,高声道:“你们是谁?怎能这般无礼冒犯公主?”
为首的嬷嬷身着宫廷冬装,听了侍女的话,很是不屑。她也没说什么,视线在明曾柔身上扫了几个来回,轻轻一笑:“这便是梁国公主吧?”
明曾柔微微昂首,与她对视:“是。我是梁国公主。”
嬷嬷哼了一声,语气虽轻缓,却听得出很是不耐:“我们奉皇后娘娘旨意来迎接公主。今日娘娘在宫中为公主设宴,接风洗尘。还望公主快些梳洗,我等在此候着。”
这嬷嬷显然没把明曾柔当回事。明曾柔也不恼,她心头千回百转间,便定下了自己第一步要怎么走。
只见明曾柔站起身,不顾衣衫单薄,快步上前握住嬷嬷手臂,语气诚恳:“原来如此,真是辛苦嬷嬷跑一趟了。只是我有些疑问,不知嬷嬷可否赐教?”
嬷嬷见她这样急切,有些愣怔,下意识接话:“何事?——公主请问。”
明曾柔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神情真诚至极,很是认真地问:“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可知道贵国礼仪,和我梁国有何不同?”
原来是为这个。嬷嬷重新审视明曾柔一番,发觉这梁国公主倒是识时务,知道想要在宫内不出丑,需懂得盛国礼仪。她神色愈发高高在上:“我朝乃礼仪之邦,梁国不过一蛮夷之地,如何能比?公主想知晓礼仪,自会有人教导。”
要是换了别的公主,听有人这样侮辱自己的母国,必定怒不可遏。
明曾柔听着这话,也很不舒服。但她更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想要成为万人迷,和这些宫人也要打好关系。
她装作一副懵懂模样,竟轻轻摇晃那嬷嬷手臂,撒娇般道:“我年纪小,好多事情都不懂,还要仰仗嬷嬷多多指点。进了宫,我自然会用心学规矩,可您若肯提点我几句,也免了我今日出丑不是?”
嬷嬷脸上略显迟疑。
明曾柔很识时务,立刻示意侍女把自己的首饰匣子拿来,忍着肉疼从中挑选了块硕大的翡翠,递给嬷嬷。
嬷嬷神情顿时缓和许多,对明曾柔的看法也瞬间改变。
原以为这梁国公主年纪小不经事,原来也是个有主意的!她们此番来本是不情不愿,可如今一看,明曾柔倒有几分在宫闱中出人头地的潜质。
既然如此,嬷嬷当即决定不再为难明曾柔,甚至笑了笑,温和道:“公主想知道什么?奴婢知无不言,都教给公主。”
明曾柔会心一笑,随意问了几个最基本的——该何时行礼、怎么行礼。嬷嬷解答后,她将嬷嬷夸了又夸,直夸得嬷嬷喜笑颜开。
“好了,时辰不早了,公主早些梳洗吧。”此时嬷嬷的态度与方才已然大不一样,对着明曾柔也是满面笑容。
明曾柔应下,让丫鬟上来为她更衣。换了身得体的衣裳首饰后,便跟着嬷嬷出了门。
进了皇宫,一路上宫殿巍峨,亭台楼阁层层堆砌,壮丽华美。嬷嬷将明曾柔带到一座花苑亭中,屈了屈膝,道:“烦请公主在此稍等,皇后娘娘将要过来,届时还有两位贵人前来。”
两位贵人?是谁?明曾柔心下起疑,面上不显,还是温柔应下,目送嬷嬷远去。
嬷嬷走后,她缓缓在亭中坐下。
要想魂魄存于世间,她要完成的任务既繁且重,一刻都不能耽搁。
明曾柔没坐多久,一道娇俏的女声由远及近飘入耳中。明曾柔望过去,俏丽身影从花丛后绕出来:“三哥,听说母后有意在你和二哥之中挑一人为梁国公主的夫婿,你说母后最终会选谁?”
与那女子并肩同行的,是一个身形高挑、面容俊朗的男子。
闻言,他淡淡道:“一切但凭母后做主。”
那女子不屑轻哼:“依我看呐,什么梁国公主?不就是个被送过来讨好求和的女人吗?她配不上三哥你。这桩姻缘,还是让二哥捡过去吧!”
男子蹙眉,制止道:“文珠,你和她同是公主,不可这样说她。”
盛国皇室诸位皇子公主的名号,明曾柔从侍女口中知道一二。听他们对话,明曾柔大概猜出了此二人身份。走在左侧的女子,想必就是盛国皇室的嫡出公主陈文珠。而她身侧的男子,就是盛国三皇子陈怀亭。
难道他们两个,就是嬷嬷口中的贵人?而且听陈文珠所言,盛国皇后想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中选一个出来将她指婚?
想到这里,明曾柔不由得对三皇子陈怀亭多了几分好奇。她朝陈怀亭脸上看去,却不料他也正好看过来,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碰撞,陈怀亭脚步明显一顿,引来陈文珠疑惑的视线。
陈文珠顺着陈怀亭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了明曾柔。
她先是一愣,随即挑了挑眉,一声轻笑:“哟,这就是梁国来的公主吧。啧啧啧,果真是个美人。”
说罢,她话锋一转,开玩笑般转向陈怀亭,似讽似嘲地道:“我刚才的话,却是有些草率了。梁朝公主如此颜色,皇兄娶了也不亏。”
明曾柔听出她话里的讥讽和高高在上。这盛朝唯一的嫡公主,果然不是好相与的。
但她只是盈盈一笑,对着这对皇家兄妹行礼:“见过二位殿下。可是皇后娘娘邀了二位前来?我初来乍到,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容。”
她这番态度,已然是装乖卖巧到极致。
陈文珠没理她,只是阴阳怪气地嗤笑一声,径直走到席间坐下吃茶。反倒是陈怀亭态度彬彬有礼,对着明曾柔一拱手:“确是母后召我兄妹二人前来。今日初见,我皇妹自小娇惯了,心高气傲,公主莫怪。”
“哪里哪里。”
客套寒暄几句,二人也先后落座。
直到此时,皇后也还没来。
明曾柔不由自主往陈文珠那方望,打量这个脾气娇蛮的小公主。
侍女告诉她盛朝有这么一位公主时,就说了陈文珠脾气不好,让明曾柔当心。草草一见,明曾柔也知道陈文珠不喜欢自己。
可陈文珠是皇后亲生,若是能化敌为友,对她在这宫里立足大有帮助。思来想去,明曾柔还是决定主动向陈文珠搭话。
她观陈文珠浑身珠光宝气,穿着打扮乃至头上珠翠无不精致,便猜到陈文珠是极其注重容貌美丑的。
一瞬间,明曾柔就知道了从哪里下手。她亲手斟了一杯酒,举在手中,向陈文珠遥敬:“早闻公主秀外慧中,天人之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好生美貌。”
陈文珠本想不屑一顾,可被人这么夸,难免心中窃喜。她故作矜持地轻咳一声,瞟了明曾柔一眼,问:
“你说的是真心话么?难不成你在梁宫,没有见过貌美的女子?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可要问问——我和你梁国的公主,你的姐妹相比,谁更胜一筹?”
说实在的,陈文珠虽然生得也算俏丽,但远称不上倾国倾城。但此刻保命要紧,再加上明曾柔穿越过来后已在和亲途中,没见过梁国宫中的女子,便姑且算陈文珠更加美丽吧。
于是她眼神诚恳,语气真切,一字一句道:“实不相瞒,从前我在梁宫,常以为平日所见都是世上一等容颜。今日见了公主,才知何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公主若是到了梁宫,定能艳压群芳。”
陈文珠被她这么一夸,忍不住乐上眉梢,看明曾柔也顺眼许多。她举杯与明曾柔对饮,放下酒杯又道:“你还真会夸人。我原本以为,你被推举和亲,到我朝来必然满心怨怼。没想到……你还挺看得开。”
陈文珠这话倒是没错。
和亲背井离乡,受人欺辱,本就是苦差事。梁宫上下也知道此事,没人愿意挺身而出。在梁宫里,明曾柔是最不起眼的宫婢所出的公主,所以她理所应当被送上了前往异国他乡的马车。
“公主觉得我该如何?哪怕我又哭又闹,以死相逼,也逃不了这一遭。再说了,我母亲只是一个宫女,我留在梁宫又能有什么好出路?还不是只能任人揉搓,犹如砧板上的鱼肉。”
明曾柔看向陈文珠,见她认真在听,不慌不忙补充一句:“所以,和亲一事,我不后悔。到这里来,说不定还是上天给我的另一条生路。”
陈文珠沉默了许久。
明曾柔渐渐垂下眼,陈文珠在她身边有些干涩地道:“没想到,你倒是和我想得很不一样。”
明曾柔失笑:“公主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总之……不是这样吧。”
……
这边明曾柔只顾着和陈文珠说话,丝毫没有察觉到另一边,陈怀亭的目光锁在她身上已经许久。
明曾柔对陈文珠说的话,陈怀亭字字句句都听进了耳里。说丝毫不惊讶那是假的,梁国和亲的这位公主今年不过十六,心境竟然如此豁达……陈怀亭心中不由为之一动。
他也让宫人倒了一杯酒,正欲举杯开口,只听不远处太监的吆喝声传来:
“皇后娘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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