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零售亭只有尴尬的嘎嘣嘎嘣响声，所有人都低着头和嘴里的糖葫芦较劲。
毕笙刚脱口而出，就抿紧唇瓣，眼中划过一丝懊悔，她不该问的，就算郝若想走，等他自己开口就好了。
他们的关系还没那么亲近……
现在坐在一起吃糖葫芦，是环境所迫。
毕笙渐渐冷静，她握住鹿沅之的手，用力咬碎嘴里的糖葫芦，甜腻的味道和好友温暖干燥的掌心抚平了毕笙内心的不安。
眼珠转来转去，郝斌不知道他哥想的什么，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尴尬到头皮发麻的刀永思拽起高瑞阳：“我们去后厨看看，走走走！”
在一地腿和胳膊的间隙中落脚，二人小心翼翼又迅速朝后厨的门帘靠近。
“我们待会就走，半个小时吧。”
郝若平淡的声音响起，短短几个字，把另外五个人轰得精神恍惚。
刀永思猛地刹住脚步，整个人撞进高瑞阳怀里，后者忙伸手抵住门框，稳住身形。
才站稳的刀永思扭头脱口而出：“你疯了！”
鹿沅之抬头，也万分不解：“为什么？外面的情况，你没看到吗？”
“是啊，哥……为什么？”郝斌扶着柜台蹿起身，看向郝若的目光茫然而惶恐。
胳膊在两侧支撑身体，郝若屈膝坐起来：“我们六个人一起行动，不觉得目标太大了吗？分开走或许会更安全。”
“你都说了是或许，而且，我们一起从楼上到这里，你现在说人太多了，不好行动？”
刀永思忍不住转身，她抱着胳膊倚靠在墙上，目光凛冽。
“影院没吃的，剧本杀店是别人的地盘，这么多人吃的不够，所以我们要往外走，现在呢？”鹿沅之肩膀内扣，胳膊抱在胸前，她紧盯郝若的眼睛，语气下沉。
“这个亭子里有食物存储，有锅可以烧水，我们还从楼上带了吃的，根本性问题已经解决了。为什么还急着走？”
刀永思点头附和：“窗户一关，我们只用守着门，这不比电影院安全多了，在电影院里都撑了那么多天了，在这就待不住？”
“如果，你刚刚没发出那么大的声音，吸引了丧尸，我们根本不会困在这里，说不定已经到三楼甚至二楼了！还有高瑞阳，反反复复生病，要不要专门去药店给他买点药，不嫌累嘛！”
郝若倏尔起身，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白皙的面皮几乎是瞬间涨得通红，他或许是顾及窗口外的丧尸，音调不算高。
但哪怕把声音压得再低，语气中的不耐和轻视也足以瞬间点燃两个女生的怒火。
“你凭什么这么说！”毕笙的身体颤抖，她抛去顾虑，冷笑出声，一字一顿地讥讽。
“冲到这里，我们谁都不欠谁的，乱扣什么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从燕好那里换的吃的最多，担心后面分给我们是不是？”
被高瑞阳及时搂进怀里的刀永思手脚扑腾，她直白地骂道：“郝若，我草你大爷！”
“郝若，你要是想走，就走！没人挽留你，甭在这搬弄是非！”毕笙低吼完，胸口上下起伏。
鹿沅之紧紧捏住好友的手，掰过她的肩膀，两人转身面向墙壁，安抚毕笙的情绪。
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的郝若手足无措，他看看哥哥，又环视一周，茫然地看着其他人，吵起来了……为什么啊？
鹿沅之、毕笙和郝家兄弟相对而立，斜后方站着刀永思和高瑞阳，六个人隐隐呈三足鼎立之势。
一直浮于表面的和睦被彻底打碎了。
他们打量彼此，眼底充斥着不安、试探和戒备。
空气中烦躁因子翻涌，撩拨着人心深处种种负面情绪。在这狭窄的零售亭里，他们站得很近，仅一步之遥，只往前迈一步，就能重新拥在一起。
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
不可能再轻易站到一起了，不可能；
笑容只是短暂划过脸，热闹的喧嚷转瞬即逝，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们收敛一切友好和善，毫不掩饰对彼此露出冷漠锋利的棱角。
“我们就在这待半个小时。”郝若再次重复。
鹿沅之偏头瞥了眼郝若，目光复杂：“随意。”
刀永思气呼呼地推开高瑞阳，甩开门帘冲进后厨：“神经病！”
郝若垂下眼眸，专注地整理墙角的纸箱，郝斌蹭到他哥身边，嗫嚅着嘴唇：“哥……”
“闭嘴。”
“哦……”郝斌委委屈屈地拉上嘴，他哥现在简直像个暴君，根本听不进别人说话。
鹿沅之找到一只小锅，洗干净后送到后厨烧水，她撩开门帘回到服务台，先看了眼仍背对着郝家兄弟的毕笙，侧头和红着眼靠在服务台边的郝斌对视上。
“你们出去后准备怎么办，没有方向计划吗？”她心平气和地问。
郝斌也期待地看向他哥，巴不得他哥离脑壳八百里的大脑能瞬移回家！
慢条斯理地折纸壳，郝若头也不抬：“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嘁，”毕笙冷嗤一声，“没人惦记你那包吃的。”
毕笙走到鹿沅之身边，拉住她的胳膊，凑在一起咬耳朵。
郝斌垂头丧气，知道劝不动他哥了，认命地低头给郝若帮忙。
半个小时转瞬即逝，郝若站到卷帘门前，捣鼓手里的纸板。
刀永思和高瑞阳从后厨走出来，站在后厨门口看郝家兄弟的动作。
高瑞阳上前，扫了眼郝若的手，侧身把郝斌捞进怀里，给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这事结束之后再见面，不许生气。”
正调整背包的郝斌一愣，之后再见……那估计是他们都逃出商场，或者丧尸被消灭，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呸呸呸，太不吉利了！滚出我的脑子。
郝斌甩了甩脑袋，他眼眶微红，用力回抱：“谢了哥们。”
临到别离，没人能说出狠话，再怎么矛盾争吵，也并肩闯过那么多危机，平安地走到现在。
毕笙和鹿沅之挽着手，崩着嗓子：“跑快点，别被啃了。”
郝若偏头，露出进入零售亭后第一个不带攻击意味的笑：“借你吉言。”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到时间了。
鹿沅之取下撬棍，卷帘门被拉开一条小缝，郝若眼疾手快地推出大半张纸壳。
纸壳正面绑着郝若正在视频通话的手机，不过由于屏幕朝下，传到另一部手机的画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郝若倾身贴耳到卷帘门，确认没有听到什么大的动静。
他拽动手里的两根线——长线圈圈绕绕绑，将手机和纸板牢牢绑在一起，他一用力，纸壳带着手机立起来，紧贴卷帘门。
郝斌的手机显出画面，零售亭门口并没有丧尸走动，郝若带着纸壳移动，他选择性只拽绑着硬纸壳的两根线的其中一根，让手机能转换角度，拍出更多画面。
“好了，”郝若放开手中的线，把手机抽进来，“我们走。”
哐哐——
卷帘门拉开一个二十厘米左右的开口，郝若率先探头出去，迅速朝下瞄了一眼，确认零售亭窗口底下没藏着丧尸。
他无声落地，举着斧头左右警戒，郝斌手脚并用，背着大包爬出来，在亭里其他人的注视下，两兄弟顺着之前队伍前进的方向奔跑，几秒后就消失在视线中。
鹿沅之拉上卷帘门，用撬棍卡好。刀永思挤出一声轻哼，扭头和高瑞阳回到后厨。
毕笙按亮手机，屏幕显示时间14：26，她点开某APP，仿若无事地开始浏览。
鹿沅之抱着胳膊，托腮坐在服务台前发呆。
14：35
后厨传来一阵叮铃哐啷的响声，高瑞阳端着小锅，手戴橡胶手套，举着两个杯子走出来：“喝点热水。”
14：54
浓烈到刺鼻的香味从后厨弥漫至整间零售亭，刀永思举着一瓶香水出来，她喷了两下，面色古怪地嘟囔：“怪不得糖葫芦没味儿，原来他家的甜味要从鼻子尝啊。”
15：03
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混着久久没有散去的香水味，在零售亭里爆炸式地袭击每个人的呼吸系统。
“呕，什么味道？”
“额，高瑞阳煮的海鲜麦芽糖。”
久久的沉默后，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好臭啊，这里待不下去了，我们也出去吧。”
话音未落，三声附和就响起，“好啊！”“没问题！”“现在就走！”
毕笙捏着鼻子，板着脸盯了刀永思一秒，就忍不住开始笑：“你们也觉得不对？”
“郝若降智到连他弟都看得出来不对劲。”刀永思耸了耸肩，她狡黠地挑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们做准备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有没有事……”高瑞阳紧皱着眉，既担心郝家两兄弟，又被怪味熏得反胃。
服务台前的鹿沅之转身，黑色的发丝下隐约透出耳机的轮廓：“没事，他们找个地方藏起来了。”
不知道他哥抽什么疯的郝斌阻止不了郝若，也不能放着郝若一个人往外冲。
无奈的老弟只好趁郝若做手工时没注意，抬手对鹿沅之做了个“6”的手势。
出去后，郝斌一直和鹿沅之通着话。
“看来大家想法都一样喽，”刀永思环视一周，“那我们就去找他俩！”
十几米外，一间餐厅内部，甜品站服务台下。
郝若压低声音：“绝不能让他们来找我们。”
他拉高袖子，露出大臂上的咬痕，“我被咬了。”
一群人对着演戏，但不带我。——郝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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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冲突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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