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宁昭三番五次地刁难摆布，绍言对这位大小姐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他回身凝视着她，语气不善：“宁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宁昭却不理他，提起裙摆几步凑到南乔身前，只虚虚留下了半尺距离。
大小姐生了一张娇俏的容颜，一双妙目上下打量身前女子。南乔垂眸与她对视，眼神依旧，温声重复了一遍绍言刚刚的问题：“宁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见她清丽自然，神色不变，宁昭退后半步，双手抱臂轻哼一声：“你怎么找到的？”
南乔不欲纠缠，淡淡颔首道：“运气而已。”
陈时樾眸光落在她肩膀，女子无意识扬起的脖颈在月的笼罩下更显得出尘清逸，不似人间客。
宁昭对这个答案自然是十分不满意的，她见南乔转身要走，忙大跨一步挡在她面前：“不行！”这一嗓子喊出来，她又没了后文，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
一着急，忘了自己还有环珠环翠两个帮手，宁昭干脆双手展开拦在她面前，蛮横道：“就是不行！”
南乔见她挡着，脚步也跟着停下，轻声反问：“为什么？”
“为什么？”宁昭一噎，她在通州横行霸道十六年，打就打了骂就骂了，谁敢问她为什么？她眉心拧紧，满目不耐：“没有为什么！”
南乔反而勾唇笑了：“那您说，我们做什么宁大小姐才肯放我们走？”
她一手反客为主把宁昭问懵了，绍言明显已经不耐，刚要开口，就听大小姐半恼怒半试探：“我的钗刚丢了，你们就找到了嫌疑人，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
绍言听她起势不妙，燥意彻底点燃：“不是什么？”
本是强词夺理心里没底的宁昭见有人敢呛声，霸道性子霎时上来，高声急促道：“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们偷了见势不妙趁乱栽赃别人！总之，事情还没搞清楚，你们几个……”对上南乔平静无波的眸，她噎了一下，声音渐弱。
“总之，你们得跟我走，我要好好审问你们！”
绍言嗤笑一声，怒气也上头，反讽道：“宁小姐，审问？如何审，也用一伙雇来的农兵？”
宁昭双眸霎时点了火，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绍言左脸，极为清脆。
“你！大胆！”
一时间，巷中众人都呆住了。
绍言难以置信盯着这个蛮横娇纵的大小姐，一言不发转身就要走，路过南乔身边时突兀被她抓住了手腕。
绍言是个男子，平日在怎么混不吝，骨子里也受不了这样被人轻贱，下意识就要甩开南乔的手，却不想南乔力气极大，连着甩了两下都没甩开。
宁昭在家里是独女，被宠得不像话，动起手来向来没轻重。她本是恼羞成怒想让他闭嘴，没成想这一下子用力太重，清脆巴掌声响起的时候她也被吓了一跳。
不知为何，她下意识朝南乔看去，却见刚刚被她刁难都淡然自若的少女看向她的眼神也带了冷意。
南乔也没想到宁昭会动手，下意识就先拦住了绍言。
她死死拽住要走的绍言，克制着也不平静的情绪，看向宁昭：
“宁小姐，绍言巷口调侃您是有过，我们也用了您肯定的方式将功抵过。”她声音不大，手上用劲攥住绍言胳膊，“此时本以两清，宁小姐认为事件存疑，大可在此理论，何必出言污蔑，”
南乔腰背挺直，眼神中难得认真。
“动辄打人毁人自尊，我认为不合适。”
绍言脸颊一片红肿，听她的话愣了一下，眼泪毫无征兆地大颗从眼眶里滑下来，被他反应飞快地用手粗暴抹掉。
她在维护他，世界中忽而有个人与他共鸣。
陈时樾上前几步，也站到了南桥身后，与绍言并肩。面对的是个女孩子，他不好开口质问，绍言是个要强的少年人，额外的关心反而会让他哭得更厉害，于是他安静地站着，陪着南乔一起，无声的质疑着。
他垂下眼眸。质疑，这件事，他也做过。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
可他从没有成功过，他一直认为每一次向上质疑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可南乔却不是。她看到了上位者不公，不卑不亢，比他当年做得好。
绍言抹眼泪的动作飞快，反而有点欲盖弥彰。
南乔犀利的话与绍言可怜的模样冲击着宁昭的心神，女子站在原地，憋得满脸通红。
南乔也没侧头，看着宁昭直到她上前两步，生平第一次喊出：“喂！是我不对……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高个儿青年突兀蹲在南乔脚边，整个头都埋在了臂膀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命贱的人，平日在如何开怀自得，也总是期待着被维护和关怀。
他竭力抑制发颤的嗓音，牙缝里挤出：“是我先有错，我不该胡言乱语。”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也请宁小姐原谅我。”
南乔没说话，也没动，无声的应允了青年藏在她腿后掩饰脆弱。
宁昭迫不及待想将这件事彻底翻过，听他松口后轻哼一声，却好歹没在开口。
说是逃避，实际上也不过须臾，绍言就站起身，沉默的抓着南乔的衣袖想拽她走，太丢人了。
“你……你们还不许走！”宁昭又急了，也不顾什么大小姐风范，一手抓住南乔的手：“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南乔没看她，随口报上名字，轻轻拂开胳膊上的手，和绍言一前一后走出街巷。
陈时樾注视着南乔，心里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聪明姑娘，先不要动她，最好安插在眼皮底下盯着动向，必要时……想办法转化为己所用，才更划算。
一念不查，落后了半步，那二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小巷中寻不到熟悉的背影。
“去哪了？”他抚摸着驴子的毛发，轻声念了一句，好似自言自语。周遭游人无人驻足，却见其中一个麻衣孩提举起了右手的拨浪鼓，左右摇晃，发出闷闷的响声。
月夜明朗，东奔西走了一下午，尽管中午吃了不少，南乔肚子不免咕噜两声。
绍言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说话，南乔伸出手，示意他把东西拿出来。
青年鼻音还有些重，闷声疑惑道：“什么？”
“包子，刚刚老伯那里买的。”
绍言僵着手掏出包子：“凉了，别吃这个了。”他摸了摸外面的油纸，环视四周，指了指前方：“那个摊儿还开着，咱们过去吃一口？”
南乔没意见，于是两人一路走过去，却见摊主和几个食客凑到一块，神神秘秘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眼下二人无暇听闲话，绍言长腿勾了张板凳坐下，开口要了两碗馄饨。
摊主依依不舍地从八卦堆里抽出身来，应了声好嘞就去煮馄饨，还不忘支起耳朵听食客们的话。
“当真带人去抄了人家的店？”
“可不是吗，啧啧啧，老板无妄之灾啊。”
老板煮熟了馄饨，端着碗上菜，还不忘搭话：“那也没办法啊，谁让人家是宁大小姐呢？”
“宁大小姐？”绍言轻嗤一声，“你们在讨论宁昭？”
摊主没想到他就这样大剌剌把大小姐的名字说出来了，前后看了一圈，确认安全才憨笑道：“可不是，我听说……”
没等他说完，绍言夹起一个馄饨塞进嘴里，转头把他晾在了一遍。摊主自讨了个没趣，又凑到了邻桌聊天。
“说来这个贼也够精的，知道好东西不能留在手里，早早就当掉，可怜的老板，当铺好几件东西都被人给碰坏了，也没处说理。”
“我倒觉得这个贼胆子大的很，有眼光有实力，能从宁大小姐那偷到东西，可真是——劫富济贫了”另一个一脸贼像的食客大笑道。
“胡诌什么，贼好，你怎么不去当贼？”旁边一个和那男子长得六七分像的壮汉提起胳膊怼了他一把。
贼像男子撇撇嘴：“我哪敢去找她宁大小姐的不痛快啊，不过要是许同知还在，我倒敢去他许府玩玩。”显然这人已经喝大了，开始胡言乱语。旁边男子一巴掌扇在弟弟脑袋上，骂了好几句听不懂的脏话。
南乔敏锐捕捉到了许同知这三个字，握着筷子的手顿住。
“大哥，种地能种出几个钱？许府，洒洒水啦，我听说许同知那人是个软包子，之前有个小毛贼进了他许府,绕了好大一圈，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可惜啦，生不逢时，那么好的冤大头就死啦……”
贼眉鼠眼的男人还在胡说，旁边的大哥恨不能抄起凳子砸醒这个倒霉弟弟，南乔却放下筷子，看着绍言：
“许府进过贼？”
绍言眯起眼睛想了一会：“是有这么回事，头年这会儿吧，好像是有这么一说。可许同知向来宽和，这种小事也没声张，把人放了，后来也就没人提了。”
南乔忙问：“之前查过吗？”
“也查过，但……”时间久远，回忆需要时间，绍言盯着碗里的油花，忽地一愣：“你是怀疑凶手扮成贼，目的就是潜入许府下毒？？”
一时无声，二人对视一眼。恍惚中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的线索，但一时又理不清思绪，沉默片刻，南乔率先起身。绍言紧跟着站起来，抬手将钱扔给老板。
天色大晚，二人一同却逆着人流，风风火火朝许府奔去。
片场花絮：
宁昭：你！大胆！（扇！）
场外：卡，宁老师，您这段应该……（讲戏ing）
宁昭：你！大胆！（扇！X2）
场外：卡！宁老师，还可以再调整一下……（又讲戏ing）
宁昭：你！大胆！（扇！X3）
场外：……卡
绍言：……不是，还打吗？（已经肿了……）
南乔/陈时樾：呃……（同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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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巴掌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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