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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比试

阳春三月,朗朗乾坤。

黛色琉璃瓦泛着柔光,三丈青砖墙上,檐角脊兽衔铜铃,朱漆正门的匾额上,题着鎏金“相府”字样。往常紧闭的相府大门今日大开,门外停着一辆刻有银丝缠枝纹的轺车。

阵阵微风穿过回廊,裹挟着丝缕清爽之气。

小丫鬟云枝却在院中急得直冒冷汗,拦着面容昳丽的女子劝阻,“娘子,我们还是回去吧,老爷说了,今日不准你习武!要是被发现了,肯定少不了挨骂!”

她口中的娘子便是丞相独女,凌时雨。

凌时雨面若凝脂,明眸剑眉,因身近八尺,云枝才堪堪够到她的下颌。此刻,她素衣束发,手握飞镖,更衬得英姿飒爽,不知情的人若是不细瞧,定以为是别家光风霁月的少年郎。

她觉得云枝大惊小怪,“哎呀,他哪次不是说两句就完了,再说了,我这次练的是飞镖,射程有限,害不了人的。”

云枝连忙提醒她,“娘子,你忘了?你上回射箭,王爷正好来访,你差点射中王爷,姥爷发了好大的火呢!”

“那次是那次。”凌时雨一心只顾练武,“这次可不一样,肯定不会出事的,放心好了。”

云枝见劝不动她,只好作罢,先去为自家娘子准备茶水。

飞镖穿破云空,响声清越,落在庭院墙上的靶心处,百发百中。

凌时雨练得入神,忽觉身后一道陌生的气息,反手扔了一个飞镖。她回首一望,是位面容方正的男子,身着银线绣瑞兽锦袍,而她的丞相老爹,凌邑忠就站在旁边,正黑着脸,右手夹着那支飞镖。

糟糕,闯祸了。

凌时雨闭眼,希望眼前的一切是自己的错觉。

“凌时雨!给我过来!快给二殿下道歉!”凌邑忠怒气冲冲,用严厉的声音斥责她,“我不是说过,不准你习武吗?又不听话!”

所以,她方才在朝二皇子丢飞镖?

完蛋了。

凌时雨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面如死灰,熟练地行礼道,“见过二殿下!臣女罪该万死,不知二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臣女无意冒犯殿下!”

“殿下,小女自小顽皮,望殿下宽宏大度,看在臣的薄面上,饶过小女!”凌邑忠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

二皇子摆摆手,面带微笑,“无妨,方才是孤不听丞相劝阻,执意要来观看,此事怎能怪丞相,倒是令媛,武艺高超,英勇过人。”

任谁都能听出来,这不过是句圆场面的客套话,可凌时雨却当了真,喜上眉稍,“多谢殿下夸奖。”

送走二皇子,凌邑忠将凌时雨叫到大堂罚跪。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成天冒冒失失的,上月刚将箭射到王爷头上,今日又要拿飞镖刺二皇子,叫我如何放心!”凌邑忠重重甩袖。

“爹,女儿这不是也没伤到人吗?”凌时雨狡辩道。

“混账!要真伤到了怎么办?”凌邑忠又黑了脸,“到那时候,跪的可就不是你一个人了,整个凌家给你搭进去都不够!”

凌夫人在旁边劝慰,“你爹说的是,你现在正是适婚之龄,眼下最重要的,是挑个如意郎君,保你后世周全。”

“可那些男人们,大都不及我一个女儿家高,如何能护我周全?”凌时雨反驳,她并非看不起男儿,只是听不得女子必须依附男子才能生存的言论,“更何况,我会武术,我嫁过去,还指不定谁保护谁呢。”

“武术武术,成天就知道什么武术!你会武术有什么用,大字不识一个,能当官还是能发财!除了嫁人,你还有的选?”凌邑忠实在听不下去,“你给我回房,闭门反思,罚抄《女列》五百遍,抄不完不许出门!”

也不知道好好的女儿怎么就长成了武痴,一点心眼都不长。

被锁在房内的凌时雨不服气,拿着毛笔乱画,画完将纸揉作一团,随意地扔在地上。

她气不过父亲说的话,却又无可辩解——当朝确无女官,家财万贯的女商人,她也从未听闻过。

更何况,当朝严禁女子科考入仕。

凌时雨想不明白。

世上怎么有木兰从军的故事口口相传,却又不许女子从官的事件存在?如此矛盾,成何体统!

那她自小学的这一身武术,岂不是如父亲所言,当真无用了吗?

凌时雨忽而转念一想。

教她的先生曾经说过,江湖之中,有一个叫做沧澜盟的门派,曾被朝廷钦点为查案机构,入此门派者,如入朝做官。

只是听说副盟主火眼金睛,能一眼望穿人的伪装。她若是女扮男装混进去,很有可能露出马脚。但,人生不过短短数年,若是不试一次,又怎能知道自己不可?

凌时雨转转眼珠,定下主意,决心要干出一番事业,证明给自己的老爹看。

“娘子,该用膳了。”

云枝推门而入,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四处寻找,这才在角落里找到一张字条,上方的字迹如狗啃之状,惨不忍睹。

她细细辨认,不多时,便大惊失色,边冲出厢房边喊道,“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娘子离家出走了!”

……

入春的沧澜山,野樱漫山开遍,粉白花瓣如同被风揉碎的云,簌簌落在青石板路上。坐落于山上的沧澜盟乃江湖第一大派,数年前,盟主付云诚外出云游,盟中大小事便暂时交由副盟主林寒肃处理,这自然也包含选拔新弟子一事。

不过,沧澜盟毕竟是正派之首,是以,每年只在年初和夏末选拔新弟子,要的人也是屈指可数,能被选上的可谓是人中龙凤。

今日便是入门弟子选拔的最后一日。

沧澜盟前院的浩然台正在进行武试。

台上已然站着数位应试的少年,只见其中一位白衣少年,凌空一翻,右腿横扫,便击落一人,又收回展臂,两掌又带落两人,动作干脆利落,身姿敏捷,高敞轩昂的浩然台唯余他一人伫立。

台下哗然,就连评委席上的长辈都止不住交头接耳,连声称赞。

“哎,看见没?那位公子可是今个最厉害的,这才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结束了,史无前例!”

“这位公子仪表堂堂,俊秀丰神,再加上这身功夫,当真是卓尔不群!”

浩然台上的白衣少年回身向评委席抱拳鞠躬。

大钟敲响,沧澜盟武试宣告结束。

“恭喜凌时雨,陆经源,许年多通过五项考核,请三位少侠随赵堂主面见副盟主。”

凌时雨还弯腰抱着拳,听到此话,不禁弯唇一笑,直起身来同其他两位公子去向赵堂主行礼。

赵堂主名唤赵流树,他身宽体胖,是位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只招了招手便带着他们去面见副盟主。

凌时雨走在三人的最前侧,跟着赵堂主进入正气堂,手心紧张得沁了汗。

副盟主林寒肃端坐在上,“恭喜三位通过各项考核,成为今年沧澜盟新招收的弟子。”

三人抱拳行礼,林寒肃微微一笑。

赵堂主会意,高声喊道,“授盟牌。”

沧澜盟的弟子便端着盟牌,来到凌时雨等三人面前,一一分发,三人接过盟牌,佩戴于腰间。

“今年考试的甲等是凌少侠,表现惊人。”林寒肃赞许的目光落在凌时雨那张俊秀的脸上,眼神微闪,又很快移开,“陆少侠和许少侠的表现也十分出彩,不过,想必三位少侠也清楚沧澜盟的规矩。”

“新晋弟子,须下山历练,帮助百姓锄奸惩恶,现下便有三件案子,要交由三位少侠分别处理,待事情解决,沧澜盟的三位堂主将会挑选入门弟子。”

“凌少侠负责雪门关,陆少侠负责棕榈寺,许少侠负责泉溪镇,等下会有师兄将卷宗交与你们,为你们分配住处,待你们休整一天,再与师兄一同动身出发。还请各位在查案时,务必小心,谨慎行事。”

“是。”

见流程终于走完,凌时雨总算松了口气。

她乔装成男子的事情,竟然没被发现,原来号称火眼金睛的副盟主,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想来也是,世上八尺男儿多的是,但身近八尺的女子却少见,应该没人会怀疑她的身份。

接下来只要解决案件,就可以顺利拜入师门,成为入门弟子,到时候回家,还能带着盟牌和入门印章,好好给她那个丞相爹爹瞧瞧,叫他再阻拦自己习武,逼自己嫁人。

负责凌时雨的师兄很快来到她面前,看起来翩翩君子,行事也规规矩矩的,带她到住所的路上,生怕她无聊,主动同她寒暄:“我叫叶文卿,师弟今日的表现非常出色,真是让人大饱眼福。”

听到师兄夸赞,凌时雨心中高兴极了,“师兄过奖了,我现在同师兄还差得远呢,不过才得了进来的资格。”

叶文卿笑道,“即便如此,师弟也是万里挑一了。初入沧澜盟,师弟有什么不懂的事情,都可以问我。”

凌时雨被叶文卿夸得大受振奋,又缠着叶文卿问了好些沧澜盟的事情。

到了住所,叶文卿将卷宗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为她放到书案上,又向她嘱咐了些沧澜盟日常起居的事情才走。

送走叶文卿,凌时雨也顾不上收拾东西,一心想着要早日拿到印章,遂先捧起了卷宗看。

等到叶文卿再来叫凌时雨用饭时,凌时雨本人和行李,连同他整理好的卷宗,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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