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时雨话音刚落,两个丫鬟就脸色大变,扑通跪倒在地上,却出乎一致地缄口不言。
凌时雨皱眉,“你们为何不敢讲与我听?”
右侧的丫鬟颤着身子,依旧不敢说话,左侧的丫鬟与她对视一眼,这才大着胆子,吞吞吐吐地同凌时雨说道,“奴婢并非不敢,只是,只是此事说来话长,难以向公子启齿。”
“为何难以启齿?我听你们方才讲的,似乎并非是你们的过错,既然错不在你们,那为何不敢说?”
凌时雨头脑清晰,言语伶俐,惹得她身旁的夏冰宝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后者说得头头是道:“更何况,我们来此处本就为查明真相,两位这般隐瞒,可让我们如何是好?”
她们两位又对视一眼,齐声说道,“抱歉,公子。”
明明受害了,却不敢说,她们在怕什么?
凌时雨不解,一时陷入僵局。
这时,夏冰宝忽然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好罢,我们也不难为两位姑娘了,只是不知,能否请两位姑娘去我房间一趟?我有两件东西,想请两位帮我转交给王堂主。”
“是,公子。”
凌时雨不知夏冰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送王堂主什么东西?”
她记得夏冰宝是来找人的,可不是来送礼的。
走在前侧的夏冰宝回头轻笑,“你也随我来,到了我房间里,不就知道了?”
可四人进入夏冰宝的房间,里面除了一个布包,哪里有什么其他东西,凌时雨疑惑间,夏冰宝已然合上门,“两位姑娘,此处说话方便,你们可以畅所欲言。”
原来这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要交与王知恒,只是为了套丫鬟的话,才故意那样说的。
但,她们方才不说,带到房间里就会说出来吗?
出乎意料地,两位丫鬟又齐齐跪在地上,先前回凌时雨话的丫鬟潸然落下,“求求两位公子,救救我们罢。”
凌时雨被吓了一跳,她最看不得女子落泪,往日在相府,云枝若是流一滴眼泪,她都束手无策,眼下,更是手忙脚乱地,想扶她们起来,“两位快请起!”
夏冰宝施施然地倒了两杯茶,递与她们,“二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必着急。”
茶杯被接过,两位丫鬟的情绪稳定下来,其中一位捏着茶杯,同他们诉说:
“我叫雨莲,她叫月莹,我们两人,原先是雪门关小姓人家的儿女,虽说远远比不上寻玉府,但也不愁吃穿。”
“既然不愁吃穿,那为何来这里做了丫鬟?”凌时雨问道。
雨莲苦笑,“公子有所不知,堂主虽是雪门关富商,可他生平,最好女色。”
“的确。”凌时雨点头,“他有十八房小妾,已是世间少见,而且,个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姿。”
“岂止少见?”月莹也跟着苦笑,“公子只见到了面上的,殊不知,寻玉府里的丫鬟都被他王知恒糟蹋过,早在未进府之前,王知恒便用尽了手段,强抢民女,我跟雨莲姐姐,都是被他夺来的,我此前,还曾与邻家二公子有着婚约,却没想到……”
凌时雨和夏冰宝大为震撼,他们原本以为王知恒不过是好色了些,妻妾儿女成群,但女儿失踪来找沧澜盟报案,应是慈父,却不曾想,眼前这两位足以做他女儿的丫鬟却遭到他如此对待,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可凌时雨仍有不解,“那他如此家大业大,为何不把你们娶为小妾,非要你们做丫鬟?你们家中可知此事?”
月莹又泣道,“我家中人是知情的,他与我父母一大笔财物,那笔财物对寻玉府算不得什么,却是我家三年的收入,他当初说要纳我为小妾,我不愿,可又没办法,只能听家中安排,却不成想,沈夫人嫌家中小妾过多,跟他起了争执,于是他便改口说让我做小妾,逼着我在卖身契上按了手印,说是不印,便让我家还回那笔财物,我原本想,还就还,但没想到,我父兄拿着那笔钱做生意,无法填补。”
“所以你就到这里做了丫鬟。”夏冰宝帮她下了结论,“那雨莲姑娘也是如此?”
雨莲无奈点头,“我原先是他的小妾,他此前的小妾有二十三房,大多被休,只能在这里做丫鬟。”
注意到“大多”这词,凌时雨直觉不对,敏锐地多问了一句,“那其他人呢?”
“跳入莲池里,自杀了。”
凌时雨的脑中轰然一声,下意识地与夏冰宝对视,发现对方也是讶异非常,她问雨莲,“此事没有报与官府?”
“没有,府里的人对此讳莫如深。”
她眉头紧锁,忧虑的目光盯着面容姣好的雨莲,“那可否请姑娘将当日之事讲与我们听听?”
“那日落水的小妾,我只知她姓穆,也是被他强娶过来,当日,她嫁进府里,我因病卧在塌上,只听得外面热热闹闹的,便知他又纳了一房小妾,我原本并不关心,毕竟我对他无情意所在,只觉那小妾像只可怜虫,同我一样。可谁知,亥时,那位新嫁过来的穆姑娘被人发现在莲池里浮着,已然走了。”
同为女子,凌时雨听得心里难受,如同有一根无形的鞭子,狠狠地抽向她的心房。
可雨莲的话并没有到此结束。
“穆姑娘被打捞上来时,浑身是伤,身上的皮肉没有一处是好的。”雨莲两眼泪花,咬牙切齿道,“那王知恒就是个畜生。”
屋里久久沉默,片刻后,“笃笃”的敲门声传来。
雨莲和月莹有些惊慌,凌时雨示意她们震惊,而后随手拿起一个茶杯,手掌微微用力,顷刻间,白色瓷茶杯粉碎在她手间。
她将茶杯碎片轻轻放在地上,伪装成被打碎的样子,叫雨莲来捡,月莹手中则被夏冰宝塞了一个空茶壶。
凌时雨不急不缓地去开门,“谁啊?我这就来开门。”
门被推开,管家孑然一身,立于门外。
“老爷叫我来请二位前去谈话。”管家依旧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没想到凌公子会在夏公子的房间里,我正打算叫完夏公子,再叫您去。”
凌时雨哦了一声,左手握拳,藏在身侧,“方才,我来找夏公子谈话,不小心将茶杯打碎了,茶壶也见底了,正叫人收拾呢,你来得正好,那我叫丫鬟不用再备茶水了。”
她往里喊,“你们两个,只收拾下碎片就成,茶水就先不用了。”
雨莲和月莹齐声答“是”。
管家没说什么,凌时雨便叫夏冰宝过来,“我们要去见王堂主。”
夏冰宝配合地露出可惜的表情,“那你下次可要告诉我那件事。”
“一定一定。”凌时雨陪笑道。
这夏冰宝还挺上道的,果真是读过书的,一点就通。
王知恒在一处厢房前,提灯等着他们,见他们掌灯过来,先迎上来,凌时雨先开了口,“王堂主叫我们来,是为谈什么?不是说明日详谈小姐的事情吗?”
王知恒叹气,“我要与二位谈的,正是小女的事情,方才我思来思去,总觉得不如今日就告知二位此事原委。”
“您请讲。”
“我请二位找的小女是我的三女儿,她自小聪明伶俐,不过豆蔻年华,她消失那晚,身体不适,说是头疼,我便差人为她找郎中看了下,又抓了些药,等下人熬好药时,小女便凭空消失在房间里了。”
“凭空消失?”凌时雨双眼微眯。
他说的其他话,卷宗里都有记载,但未说是“凭空消失”。
“是凭空消失。”王知恒面色难看,“她门前有丫鬟守着,无人看到她走出来,都声称她一直在屋里。”
这世上不可能有凭空消失的事情。
凌时雨觉得奇怪,“那王堂主,我们能否去令千金的闺房一看?兴许那里会有些线索。”
“这便是小女的房间。”王知恒指向他们眼前的厢房,“二位请便,我就不一同进去了,看见小女的东西,我怕这里控制不住。”
他指了下自己的双眼,无奈苦笑,“有劳二位了。”
凌时雨和夏冰宝移步厢房门前,灯光照在门上,令他们瞳孔微震。
茶坊里的人还是说少了,何止门槛,就连门上都是婴儿大小的血手印,深浅不一。
凌时雨轻轻推开门,两脚一跨,进了门,夏冰宝紧随其后。
房间里乱作一团,地上零七八碎,衣物和笔墨混在一起,首饰散落在四面八方,就连女子梳妆的铜镜都碎落一片。
乍一看,简直无处落脚。
凌时雨踮着脚走了两步,目光四处寻找,也没在乱七八糟的地上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便扫视四壁,只见他们进屋的那面墙上贴满了宣纸,每张纸上都写着字,仔细看去,却都是《女烈》上的话语,凌时雨抄过数百遍,一眼便知某句在哪页哪列。
她有些失望,正要转头去找其他有用的线索,却见夏冰宝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纸。
“喂,夏冰宝,你有什么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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