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夜色深沉,紫宸殿外的花园被灯火映得一片金红。檐角飞翘,青铜缠枝雕花吐出淡淡光辉,正是帝京一年一度最华贵的宫宴之夜。
而殿外,却有一丝异样的波动。
“谁!”
巡逻的暗七警觉回首,眉目一冷,闪电般抽出腰间短刃。随着一声暴喝,几道身影如鬼魅般从暗处跃出,刹那间将花树下的黑影包围。
卓清被逼至梅树之下,四周是冷芒闪烁的长刃与绷紧的气息。
他没有还手,只是举起双手,眉目间满是焦急:“我不是敌人,我是来找……阿南的。”
“阿南是谁?”暗七低声怒斥。
卓清倏然意识失言,咬了咬唇,垂眸道:“她……公主殿下,她今日身子不适。我担心她。”
那语气竟是真的惶急,连声音都带了少年的未褪的青涩与颤抖。
“放肆!”暗七面色铁青,一个眼色便有人将卓清生生按下。
“带走!”
卓清不想引起骚乱,只能顺势被擒,却在被压入紫宸殿前,仍不住回头望向那灯火通明处,仿佛透过流光,也能看到她饮酒时眉眼下的苍白。
“她到底……没事吧?”
他低声问,一如濒临大雨的雀鸟,试图从沉沉天幕中觅得一丝晴色。
暗卫冷然道:“公主殿下能有什么事,是你这种人能担心的?”
话音未落,便有人快步入殿禀报。
“启禀陛下,殿外抓到一名可疑异族少年,声称与公主殿下相识。”
容昭的眉梢微挑,原本懒散倚坐的姿态突然间收敛,眼中寒意迅速蔓延。
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林桉的警告,那异族少年在齐绯西南归来时曾一度与她同行,而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少年却消失了踪影。如今,这个少年竟然敢擅自闯入紫宸殿?
殿内的丝竹之音依旧在耳边盘旋,宴会的热闹依旧,但容昭的注意力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牵引,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沉寂的危险气息。
他没有发声,冷冷地扫视了一眼殿内众人,众人依旧沉浸在奉承太后和夸赞公主的言辞中,似乎未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
高台上的皇帝缓缓站起,他的袍角划过地面,带起一阵冷风,丝竹声在他身后逐渐模糊。
众人齐齐在身后跪拜,恭送吾皇。
容昭没有多言,只是迈步向前,随即转身朝齐绯的方向望去。
那一眼落下时,目光锋利,仿佛一把寒刃穿透空气,直直刺入她的眼眸。
*
他的离席如一片薄刃划破水面,惊散了满殿浮华。玄色衣袂拂过金阶,带起一阵微冷的暗风,殿中笑语未歇,却仿佛骤然被抽走了三分温度。
太后眼尾微挑,指尖在凤座扶手上轻轻一叩,随即含笑起身:"哀家也有些乏了。"话音未落,满座命妇如风吹麦浪般齐齐离席,珠翠碰撞声里,方才还觥筹交错的热闹,转眼便如退潮般消散了大半。
锦席之下,少女绷直的脊背终于微微一松。云锦裙裾掠过朱漆门槛时,她指尖在门框上借了半分力,像溺水之人终于触到岸边。
殿外寒风乍起,卷着春夜的寒风扑上面颊。她刚迈下最后一级玉阶,忽觉喉间腥甜翻涌——
"噗!"
一口血自唇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宫袍。
君笙踉跄一步,便要栽倒,侍女尚未扶稳,她已昏然倒地。
殿外风声呜咽,卷着碎雪扑簌簌地打在朱红廊柱上。侍女们惊慌失措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凌乱回荡,像一群受惊的雀鸟。
"陛下,公主晕倒了。"
这一句低语如惊雷炸响在容昭耳畔。
他指尖一颤,手中青瓷茶盏"啪"地碎裂,滚烫的茶汤溅在龙纹袖口,烫出一片暗红,他却浑然不觉。
“去长生殿。”
“是,陛下。”
不等内侍回话,暗卫又压低了声音:"那异族少年说,是因为公主今天不舒服……”
容昭骤然抬眼,眸色森寒如九幽玄冰:"他在何处。"
"......已押入天牢。"
"打入死牢。"他的声音冷冽如刀,字字淬着杀意,"朕不管他是什么人,公主这是遇刺。”
他死死攥着碎裂的瓷片,掌心被割得鲜血淋漓,却仿佛感受不到痛楚。烛火映在他眼底,跳动着疯狂的火光,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人灼穿。
"传太医。"他忽然起身,龙袍翻卷如乌云压境,"若公主有个闪失——"
后半句话湮没在森冷的沉默里,却比任何威胁都更令人胆寒。殿外风雪愈急,仿佛呼应着帝王濒临失控的杀意。
"让开!都让开!"
林太医几乎是撞进内殿的,药童抱着檀木医箱跟在后头跌跌撞撞。
刚进入殿内,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小公主毫无声息的躺在船上,稍一牵动就有血沫从唇角溢出。
太医踉跄着扑到榻前,银须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枯瘦的手指刚搭上齐绯的腕脉便剧烈一颤——
"脉象如游丝......"他嘶声喃喃,药箱"哗啦"翻倒,数十个瓷瓶滚落满地。小太监手忙脚乱去捡,却将止血散洒了满榻猩红。
"参片!快含参片!"
旁边的宫女和太监手忙脚乱的帮着太医掰开齐绯的牙关,少女唇齿间溢出的鲜血却将老参染成暗红。她像一尊碎裂的玉像躺在锦绣堆里,织金被褥衬得脸色愈发惨白,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淡得快要消失。
"银针......拿银针来!"
三寸长的毫针在烛火下闪着寒光,刺入她苍白如纸的腕间时竟不见血珠渗出。
林太医的指尖悬在她心俞穴上半寸,突然厉喝:"都愣着做什么?取犀角粉来!要陈年的!"
药童跌跪在地翻找药箱时,齐绯忽然在剧痛中睁开眼。涣散的瞳孔里映着摇晃的宫灯,像两潭正在干涸的泉水。
她喉间发出"嗬嗬"的气音,染血的指尖在锦被上划出三道血痕,又无力地垂落。
一口鲜血再次喷出,还有混着的人参片。
在场所有的太医都看见少女锁骨下方浮现出蛛网般的青紫纹路。
外间的容昭坐不住,拂袖要往里面闯,一进门就看见她吐血的这一幕还有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的太医。
天牢深处,灯火如豆,昏黄的光在潮湿的石壁上投下扭曲的暗影。渗水的青砖上爬满霉斑,像一张张腐朽的脸,在暗处窥视。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中,卓清被狠狠掼进牢房,脊背撞上生满倒刺的刑柱,顿时皮开肉绽。
血顺着少年精瘦的腰线淌下,在肮脏的稻草上洇开暗色。他闷哼一声,牙关咬得死紧,却硬是没叫出一声痛。染血的额发垂下来,遮住他狼一般锐利的眼睛,只露出紧绷的下颌线。
他反反复复嘴里只有一句话:“她现在……还好吗?”
嘶哑的声音在牢房里回荡,像一把钝刀刮过铁锈。
狱卒们交换了个眼神,无人应答。只有铁栅外那盏将熄的油灯,"啪"地爆开一朵灯花,映得少年脸上的血痕愈发狰狞。
沉重的铁门缓缓闭合,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黑暗中,卓清慢慢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猛地攥紧铁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筋暴起。锁链勒进皮肉,鲜血顺着腕骨滴落,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
“我要见你们皇帝!”
声嘶力竭的喊着,整个地牢都只有少年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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