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士元原本只是想回来看一眼段红绫，隔天便回去京城，可是如今忽然出了这样的事，京城那边便不再重要了。
吴珉本在家中歇息，没想到莫士元忽然求见，一上来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关于神仙丹的事，一开始听得吴珉云里雾里，然而越听越觉心惊，也顾不上如今还在休假，直接带着人跟着莫士元去了武德司。
如今武德司里就只有两个人，故而看顾静一法师的任务自然又交到了吴珉的身上。他一边打量昏迷中的静一法师，一边对段红绫道，“白日在城南发生的事我也略有耳闻，只不过我还以为又是什么江湖骗子，没想到个中内情竟然如此骇人听闻。”
说到此处，吴珉不禁摸了摸鼻子，这几日好不容易能休息，底下的衙役自然是松懈了不少，他作为上官，自然也不好苛责，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段红绫忙又将静一法师曾在京畿内多个县施教的事说出，让吴珉写封信给其他县的县令，问一问这静一法师之前在别的县是不是也以布施的名义推行神仙丹。
吴珉点头应下，又问，“听莫大人所说，当时静一法师身后还有七八位信徒，大人可有将其一并带回来？”
“当时情况紧急，我也只能掳走一人，不过还好当时有几个燕三的弟兄也在城南那一片，我便让他们帮我截住那几人。”
不仅如此，当时段红绫向高台之上发出暗器之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喊失火引起骚乱，也是那些闲汉所为。
三人话毕，孙捕头已将其余的信徒全数捕来，除却段不祥外共有八人，六男两女，年龄皆是三四十岁左右。
按照段不祥所说，其中一名叫洛伯的男子是静一法师的心腹，在法师身旁已有三年之久。
段红绫将人全部交给吴珉，带到县衙关起来，准备逐一审问。段不祥忍不住在旁问道，“红丫头，我……我也要进去么？”
“自然是了。”
段红绫现在无暇照应他，又怕他闹出什么事，还是决定将人送进去县衙，命吴珉好生照顾就是。
段不祥倒是十分平静，也没有说什么话，便跟着孙捕头去了县衙。段红绫看着他的背影，不忍摇头叹气，又横了一眼倒在地上晕死过去的静一法师，心中的恨意更甚。
她方才将人带回来的时候，为了方便，便一个手刃将人劈晕了过去，现下才拿了两盆凉水来，将人彻底泼醒。
这一泼不仅让静一法师惊了过来，还把他粘在脸上的胡子也冲掉了。原本他的额头上有三道深深的皱纹，如今经过冷水的冲洗，那皱纹的颜色骤然变浅了许多。
静一法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四周，“这是在哪里？你们是什么人？”
他那苍老嘶哑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清澈了许多，段红绫“哎呀”一声，凑到他的面前仔细打量，“原来你也没有这么老嘛。”
“你、你、你！”静一法师猛然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清了清嗓子，又用那把苍老嘶哑的声音回道，“你可知，本座是什么人？”
莫士元冷冷道，“我也想知道你是什么人？快说，你的神仙丹是从哪里来的？”
“神仙丹？几位原来是看中了本座的神仙丹啊，”静一法师自信一笑，“本座的神仙丹乃九重天之秘药，绝非凡品，本座岂能窥破天机？”
“谁问你这个，”段红绫踢了他一脚，“神仙丹是别人给你的，还是你自己炼出来的？”
静一法师轻笑摇头，盘腿在地上打坐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莫士元蹲下身子，一把抓住静一法师的手腕把起脉来，又仔细打量他的脸色，才道，“你也吃了神仙丹？”
“怎么，难道本座不能吃？”
莫士元轻笑一声，对段红绫道，“此人服用神仙丹的剂量不少，或许已经成瘾，先将人关起来了，等他的毒瘾发作，一切都好办了。”
静一法师脸色微变，嘴上却依旧说道，“几位不要诬陷本座，神仙丹乃是九重天的秘药，怎么会有毒呢？你们将本座关起来，令本座无法及时修行，必有报应！”
段红绫横了他一眼，又看向吴珉，“既是修行之人，想必早已辟谷，这几日便不要给大师安排吃食了，以免搅了大师的修行。”
静一法师正要开口说话，便被人堵住嘴带了下去。莫士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道，“恐怕这些信徒中也有不少人服用了神仙丹，这便是我们审问的突破口。”
“你说得对，现在我们就去县衙，给那八位信徒把脉，”她蹙起眉头，“不知道我爹有没有吃，要是他吃了，这可怎么办啊……”
莫士元在旁安慰道，“大人先别急，段伯伯跟着静一法师修行不到一个月，就算真吃了，也不会吃了多少。”
“唉，我真是——”
段红绫站在监牢外，与吴珉一起等候莫士元出来。
一柱香后，莫士元匆匆走出来道，“大人，这八人之中中毒程度各有不同，其中一名妇人中毒最深，已经出现了癔症，那位洛伯中毒也颇深，心脉和肺部都已受损。”
“至于其他的六人，中毒程度都较浅，但也出现了头晕、视物模糊、呕吐之症。”
她着急问道，“那我爹呢？”
莫士元微微一笑，“段伯伯身上没有中毒。”
“真的吗？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确实如此，段伯伯面色如常，脉象平稳，身体康健，并无中毒之症，”莫士元顿了顿，又道，“只不过，段伯伯像是有心疾，且是多年旧患。”
“心疾？”
段红绫一惊，她怎么从没有听过段不祥有什么心疾，而且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说过哪里不舒服。
吴珉安慰道，“令尊没有服用神仙丹，真是太好了。”
她的思绪一下子又被猛然拉了回来，应和道，“对啊，我爹之前那沉迷的样子，简直吓得我不轻，还好、还好……”
她冷静片刻稳定心神，那洛伯乃静一法师心腹，如今又中了神仙丹的毒，从他入手询问神仙丹一事，最是合适不过。
“莫大哥，洛伯的毒瘾什么时候会发作？”
“不好说，但我可以肯定，他如今已然成瘾，定是离不得神仙丹。”
果不其然，两个时辰后，狱卒向段红绫报告，洛伯在监牢中大喊大叫，几近癫狂，吓得其他犯人纷纷朝狱卒求救。
莫士元先喂他喝下一碗汤药，再插了几根银针在洛伯的头上，一炷香过后，洛伯终于安静了下来，只是面色苍白如纸，浑身无力地倒在地上，时不时抽搐着。
压根不用段红绫费心问询，此人听说若是好生回答就能服用神仙丹，便一口气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他原本是甘州的一个农户，三年前甘州大荒，故而他跟着族人逃到了黑头城。黑头城位处大周与北戎的边境，有许多北戎人在那里经商，在那里有一支商队十分有名，领队的名叫达伊罕，好像在北戎还是达官显贵。
“达伊罕找了许多像我这样无家可归的人，让我们帮他在大周境内售卖神仙丹。”
段红绫问道，“所以你们平日都听达伊罕的指挥？”
洛伯摇了摇头，“我们平时根本见不到他，是他的一个手下负责管理我们这些人，那人名叫梅青，四十多岁。”
按照他的描述，段红绫差人把梅青的样貌画了出来，画像上的人脸大如盘，鼻梁低矮，额头宽大，看起来很是老实。
当时洛伯就是经过梅青才认识了静一法师，那时静一法师还叫吴中辛，也是因为饥荒才从中原逃到了黑头城。
“我与吴中辛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为了好友，于是梅青就让我们一起回到大周兜售神仙丹。”
段红绫问道，“除了你们之外，梅青手下还有多少人？”
“应该还有十几位像我们这样的流民，只不过其他人的任务是什么，我并不知晓，”洛伯咳了好几下，又道，“不过我偶然听闻，他们似乎是要从花楼和地下钱庄入手。”
莫士元沉吟半晌问道，“那你们的神仙丹都是从哪里来的？是自己炼的吗？”
洛伯摇了摇头，“他们用神仙丹控制我们，怎么会把秘方给我们，我们的丹药都是从他们那里拿的。”
段红绫眼前一亮，赶紧查问神仙丹的来源。
洛伯犹豫了片刻，思来想去还是开口道，“神仙丹都在梅青手上，每隔一个月他都会去富通县，我们除了去拿神仙丹外，还要跟他汇报近期的情况。”
莫士元与段红绫对视一眼，皆从双方眼中看到了一道亮光，“下一次拿药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如无意外应该是三日后的中午，”洛伯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具体地点，在富通县的余津酒馆。”
“只不过，梅青身旁有两个武功高强的护卫，都是北戎出身，你们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按照承诺，莫士元用了三分之一的神仙丹，混着汤药给洛伯服下。
待二人离开监牢后，他小声问道，“大人，你觉得洛伯所说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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