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士元被送回了任婆婆的家,郑大哥一句话都没有说,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窗外,悬在天上的太阳渐渐地往山下沉,而整个村庄平静得有些诡异,连一声狗吠和鸡叫都听不见。
段红绫将目光从窗外挪回到莫士元的身上 ,“方才你可有发现什么不对的?”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不过这村子到处都没有人出来走动,而且,”莫士元往窗外看去,“方才郑大哥提到,这村里的水井都是不能吃的,他们平日里用的水,都是从隔壁镇子运过来的。”
辛萝抱臂坐在床上,低声道,“这村子处处都透着诡异,我看那个老婆婆也怪怪的。”
她话音刚落,任婆婆忽然就出现在了房门口,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入夜了,三位早些歇息吧。”
她吹灭了房中的蜡烛,才转身离开。三人见状,也只得回到床上就寝,辛萝附在段红绫耳边说,“这什么时辰,哪有太阳刚下山就睡觉的。”
莫士元独自一人睡在靠窗的床上,外头的天已经全部暗了下来,奇怪的是,村子里尽是一片黑暗,没有任何一户透出些许的亮光。
尽管这阵子一直赶路令人很是疲倦,然而三人都不敢合眼,却又担心隔墙有耳,故而只能睁着眼睛发呆。
然莫士元不知为何今晚尤其困顿,强撑着睁开眼皮也抵不过越来越重的困意,迷迷糊糊地便合眼睡了过去。
然而刚闭上眼没多久,他便被辛萝一脚给踢醒了,“喂,你听听外头什么声音?”
莫士元猛地一激灵,浑身一颤,紧接着便听见有一串脚步声,由远以近,就连他一个没有任何武学功底的人,都能听得十分清楚。
那脚步声十分沉重,且走得很是缓慢,他凝神静气,听了好一会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段红绫从床上坐起来,“听起来,像是个什么庞然大物,而且甚至不止一个。”
他蹙起眉头,“是不是山里的什么野兽跑出来了?这荒山上有野狼野熊的也不奇怪。”
辛萝摇了摇头,“听起来不是很像。”
三人又仔细听了一会,那脚步声离柳沟寨越来越近,仿佛就近在咫尺。段红绫紧紧盯着外头,“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辛萝和莫士元还在思索,不远处突然爆发了一阵孩童的哭声,紧接着有一个妇人哭喊道,“把我孩子还给我!不要抢走我的孩子!”
随即便是一阵打斗声传来,还有许多东西倒塌的声音,然而整个村子里依旧是一片“祥和”,并没有好事的村民来看热闹,家家户户皆紧闭着大门。
很快,远处的打斗声便安静了下来,剩下两人的哭泣之声盘旋在村子中。
莫士元忽然反应过来,“这是郑大哥的声音!”
段红绫抄起手边的剑,用眼神示意其他两人出去看看,没想到三人刚走到院子门口,便看见任婆婆挡在路中央,“外乡人,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莫士元着急问道,“婆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方才进村的是什么人?”
任婆婆却不为所动,只是依旧缓缓道,“回去吧,明日天一亮,你们就离开这里。”
原本段红绫还想到柳沟寨慢慢调查,然如今整个村子实在是太过诡异,况且依着任婆婆的态度,明日他们能否留下,还是个未知数。
故而她先后看了辛萝和莫士元一眼,才冷冷道,“对不住了婆婆。”
辛萝知会其意,拉着莫士元往土墙上一跃,跳到了院子外头,段红绫亦紧随其后。三人走在乡间小路上,循着声音来到了郑大哥的家。
郑大哥扶着他的娘子,仍跪在地上哭喊,见三人来了,也顾不得收敛神色。段红绫匆匆打量了一下四周,见郑家的院子已然是残砖断瓦,尽是一片混乱。
同时,辛萝低头扫视地上的痕迹,忽然外头的土路上有一连串人形的脚印,然而这些脚印,却比寻常的脚印大得多。
“郑大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什么人抢走了你们的孩子?”
郑大哥跌坐在地上呜咽道,“不要问了,你们还是快走吧。”
莫士元蹲下身安抚道,“我两个朋友皆是武功高强之人,说不准我们可以帮你找回孩子。”
“不可能的,我们之前也请了很多什么江湖上的高手,可是,见到那些怪物后便都纷纷逃窜,根本没有人能是它们的对手!”
“怪物?抢你们孩子的不是人吗?”
“那、那是白头傀!”
郑大哥只说了这一句,便又止住了声,然而段红绫三人齐刷刷地盯着他们夫妻二人,“郑大哥,事已至此,你就跟我们说实话吧,白头傀是什么?”
他犹豫再三,还是朝三人说出了实情,“大约是五年前左右,村里的人家时不时就丢了家畜,当时大家都以为是什么黄鼠狼来了,便组织着壮丁在夜里埋伏,没想到来的不是什么黄鼠狼,是个从来没见过的怪物!”
“我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怪物两足而立,十分高大,比房顶还要高出一大截,而且通身发白,不通人言,村子里便称那些东西为白头傀。”
段红绫看向莫士元,“这白头傀是不是什么山里的奇珍异兽?比如说什么猿猴之类的。”
“不可能!那东西绝对不是猴子!”郑大哥仔细回忆道,“白头傀走路的动作很慢,并没有猴子那般灵活,而且它们也不会上树,只是靠手上的力气以及体型攻击我们。”
辛萝也道,“我看了一下外头的足迹,这白头盔留下来的足迹就跟人的脚印是一样的,只是比寻常人大多了。”
“怎么如此?”段红绫沉吟片刻,又问郑大哥,“所以你们村子家家户户紧闭门窗,便是因为这个?”
“那白头傀最爱在夜间出来,这些年已经有不少人被掳去了,故而大家都不爱在外头走动。只不过,那些被掳走的人大部分都回来了,还说自己什么记忆也没有了,一醒来就在后山的树林里。”
“只是,我儿子年纪还那么小……”郑大哥想到此处,脸上复现愁容。
“既然许多人都回来了,看来那白头傀进村的目的并不是要伤人,我想你的儿子应当无碍,”段红绫安慰道,“若你相信我们的话,我们去后山那边帮你走一趟。”
郑大哥眼中复现光芒,却又很快黯淡了下去,“三位肯出手帮忙自然是好,只是我方才也说了,我们找了很多人来帮忙,最后都无功而返,就连官府也说没法子。”
他忍不住地叹了口气,“原本我们村子就不吉利,这几年还闹白头傀,眼看着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看来这柳沟寨果然是个大凶之地。”、
辛萝心中一动,“不吉利?这村子可有什么故事?”
“诸位不知道,这村子以前遭过一场大火,起火的地方就在后山,我们一家才迁进来的时候就有传言,这村子招惹了火神,所以每一个村民都会受到诅咒。”
“原本我也是不信的,可是这些年,村子里的村民总是无缘无故开始生病,找了许多郎中也查不出病根,不明不白地便没了性命。”
后来郑大哥实在是没办法,去找了附近道观的道长帮忙,那道长说柳沟寨后山的冤魂长留世间不肯投胎,故而便影响了村子的气运,尤其是村子中的两口井,已被冤魂的怨念所侵蚀。于是乎,那道长在村子中开坛做法,又特意交代郑大哥,村子里的两口井往后不得再用。
做了法事之后,村子里生病的人逐渐变得越来越少,柳沟寨众人都以为日子就要好起来了,谁想到又冒出来了什么白头傀。
莫士元压低声音对段红绫道,“越听越觉得后山那块有问题,虽然不知道白头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起火的地方,还有那道士说的冤魂都在后山,看来我们得去那里看看了。”
她亦然点了点头,三人和郑大哥商议过后,决定今夜便动身去后山。
柳沟寨的后山其实就是茂叠山的一部分,因为诅咒以及白头傀的事,平日里大家都很少往这里来,故而后山看起来,便和从未有人踏足过一般,到处都是半人高的野草,还有挡在眼前的树杈,走起路来格外费劲。
段红绫走在前头,一边拿剑砍树杈,一边打量四周,莫士元紧跟在她的后头,目光盯着在树影间飞跃的辛萝。
“前面那块林子应该就是郑大哥所说的,那些被掳走的人醒来的地方。”辛萝站在树梢之上,留意周围的动静,忽然之间,她的余光发现远处有几个白色的身影从树影间走过。
她立刻示意段红绫和莫士元停下,三人藏在密林之中,听见那熟悉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伴着的还有地上的树枝与枯叶被踩碎的声音。
一炷香后,两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那两个白头傀就如同常人一般行走,只是确实如郑大哥所说那样,比寻常的人要高出许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然而它们似乎目不能视,时不时便撞上了密林中的树木。
段红绫压低声音,指了指那两个白头傀,“它们好像是从山脊之下的山洞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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