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台内置冷光系统,收藏在其中的龙舌兰酒在低温下沉淀着醇厚的气息。
角落里,黑胶唱机流淌着舒缓的音乐,萨克斯风的慵懒旋律与冰球碰撞杯壁的清脆声响交织在一起。
谢沉歆身体力行何为给他赔罪,主动揽了醒酒斟酒的活儿,祁相晚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在吧台上陪他品酒。
昂贵的定制西装外套早已脱下,随意搭在椅背上,谢沉歆仅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马甲和雪白衬衫,勾勒出宽阔肩背与劲窄腰线。
他在酒柜上精挑细选,执起一瓶陈年封装的钴蓝色玻璃瓶,指尖轻旋瓶塞。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酒液随之倾泻而下,空气中骤然漫开火燎辛香,还没入口便已经惹人迷醉。
“尝尝这个,‘阿玛兰蒂的瑰宝’。”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介绍珍品的熟稔与期待,目光却始终温柔地锁在祁相晚身上。
“产自绿洲星系第三行星阿码兰蒂的龙舌兰田,那里的重力赋予了龙舌兰心独特厚重的甘醇口感,酿酒大师古斯塔夫用最古老的手工蒸馏法酿制,放在酒窖里陈酿了半个世纪。”
谢沉歆并不急着注满,而是让酒液在杯中慵懒地回旋,等待冰块的棱角被蚀圆,才将酒杯推至祁相晚面前。
祁相晚捧着酒杯,低头看了眼,酒液如月色光辉般清冽,杯沿粒粒细盐闪着微光,恰似眼前之人眼底未言明的期许。
谢沉歆平日里当惯了大少爷,给人当起酒保来,居然一点都不违和,动作标准又利落,欣赏性十足。
他倒是没辜负美酒。
祁相晚看着谢沉歆期待他品尝的眼神,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让他失望,他提前打了个预防。
“事先声明,我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尝不出酒的好坏,等会你可别以为我是在暴殄天物。”
祁相晚是个随便什么吃喝都能整两口的人,平时少有认真品尝的时候,喝得杂了,便也失去了鉴赏酒类的能力。
“怎么会。”谢沉歆跟他碰了碰杯,轻笑着说,“你怎么随意怎么来就行,本来就是为了补偿你的,哪还有怪你的道理。”
祁相晚放心了,端起酒杯尝了一口。
初入口时如烈火撩过舌尖,辛辣中裹着龙舌兰特有的草木清香,浓烈的酒精与植物的气息碰撞,在他喉间留下火热的余味。
祁相晚很少喝过这样浓烈的酒,与之相比,市面上那些廉价的酒液都显得小儿科了,加起来还比不上这一口。
纵然他对自己的酒量很有自信,可还是抵不住这满柜子收藏的酒带来的震慑。
“度数是不是有点高?”祁相晚犹豫地问了一句。
“还好,也不算特别高。”谢沉歆的眼眸闪了闪,“手工陈酿的龙舌兰酒口感向来如此,你多尝几口就适应了。”
祁相晚信以为然,闷头又干了两口,好像习惯了之后,确实不会觉得味道过于辛烈了。
谢沉歆又从酒柜上挑出一瓶装点更为典雅的雕花陶瓶,声音里罕见地带了几分虔诚:“这一瓶,名为‘阿尔法的遗泪’。”
“来自已经消亡的阿尔法文明最后一批龙舌兰,酿酒者是阿尔法主星球的大祭司,母星毁灭前他将其转移到方舟星的地下圣所,后来成了宇宙中不可再得的珍物。”
祁相晚平时只会喝,很少有关注酒体本身来历和背景的时候,可能也是因为他喝的都是常见大众款。
如今听谢沉歆这么娓娓道来,没觉得冗长乏味,倒是真有了几分品酒的意韵,他也愿意静下心来陪他一起赏识这些藏品。
听完他的介绍,祁相晚开口道:“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舍得今晚就把它喝掉么,不留着继续收藏下去?”
谢沉歆摇了摇头:“酒,本来就是用来喝的,收藏了却不碰,白白放到失了风味,岂不是更糟蹋了它。”
祁相晚无言以对,谢沉歆在某些方面,确实比他胆大得多,也更加勇于享受人生中一切美好的事物。
陶瓶开封的瞬间,一股如同古老羊皮卷与植物汁液混合的奇异香味弥漫开来,带着时光沉淀的厚重感。
谢沉歆倒酒的动作近乎仪式,酒杯也换成一只与之配套的、形如外星生物头骨的古老酒杯,他托着杯底将酒杯推到祁相晚面前。
“试试。”
祁相晚不负他所望,端起来抿了一口:“味道没刚才那么冲了,口感醇厚饱满,年份感更为明显。”
“尾韵像是汹涌的沉香,盈在喉间迟迟不散。”
像极了谢沉歆口中说的,文明衰落附带而来的历史厚重感,沉在酒液中,随之一同入喉。
也许是因为独特的历史原因,祁相晚没舍得浪费,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他刚来到这儿时的拘束,也随着下肚的酒发散了,坐在吧台前的姿势也慢慢变得随意起来,一双沉着冷然的眼睛,多了两分洒脱。
谢沉歆又给他换了几瓶其它款式的,依然是龙舌兰酒,相同的品类,不同的味道。
看着陈列在桌上,来自不同星球的酒牌名片,谢沉歆将酒杯置于手边,坐到祁相晚对面。
他漫不经心转着酒杯,冰块在酒液中旋转,谢沉歆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祁相晚脸上,用闲聊的语气跟他搭话。
“阿晚来首都星之前,在哪个星球上生活?我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起来过。”
祁相晚的指尖在杯沿停顿了片刻。
他垂下眼睫,浓密的阴影投落在脸颊上,闷声低语:“太久了,不记得了……”
谢沉歆单手抵着额角,歪着头凝视他不语,眼眸中带着几分探究。
祁相晚不自觉地移开视线,目光落在远处某个虚无的点上,继续说:“我离开那儿的时候,好像才五岁左右,记忆里的很多人,很多事,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谢沉歆也没有继续追问,他轻轻抿了一口酒,龙舌兰特有的辛辣在舌尖蔓延,很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之前,你刚来我家不久时,我去找过克莱因号的老舰长,向他询问了一些当年有关于你的事。”
谢沉歆笑了笑道:“我记得阿晚第一次来到乔家,就是跟在他身边,想来,也是坐着克莱因号降落到首都星的。”
祁相晚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动:“他跟你说了什么?”
“其实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谢沉歆轻叹一声,嘴角挂着无奈的笑,“老舰长嘴严得很,任凭我怎么软磨硬泡,他都不肯透露一丁点内幕。”
“果然是这样。”
祁相晚语气中带着几分意料之内的了然。
谢沉歆又说:“但他对阿晚的赞誉很高,提及你的时候,老舰长眼里都是怀念,态度也温和了很多。”
祁相晚扬起唇角,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我和伊明瑞老舰长之间,有过命的交情,他当然不会随意把我的情况透露给别人。”
谢沉歆看着他说:“我也是‘别人’行列中的一员么?”
祁相晚说:“至少你找他那时候是。”
谢沉歆低低地笑出了声:“那我真该庆幸,当初去找老舰长询问你的情况时,用的是阿晚伴侣的名义。”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肯告知我一些你们回程路上发生的事吧。”
看着他张扬得意的笑,祁相晚不忍直视地撇开眼:“原来你那个时候脸皮就这么厚了,嘴上嚷嚷着不承认我的身份,私底下却偷偷用我伴侣的名义搞事。”
“事出有因。”谢沉歆跟他碰了杯,笑着赔罪,“我也是为了弄清阿晚的事,不得已而为之,倒是误打误撞让老舰长松了口。”
“他跟我说了你们在锡兰奇亚斯外围星系遇袭的事,阿晚当时……孤身一人,落入星盗头目手中,一定非常害怕无助吧。”
谢沉歆斟酌着词句,轻声细语,一直在观察祁相晚的反应。
祁相晚盯着手里的酒杯,表情几乎没什么波动,看上去平静极了。
“还好。”他说,“类似的事,外星域多得是,没什么稀奇的,我算是其中的幸运儿了,还有老舰长冒死相救。”
“所以。”谢沉歆问他,“阿晚是从那时候开始,就讨厌Alpha信息素的威胁了么?”
“他们是不是伤害过你,给你留下了难忘的阴影。”
经历了星盗劫持、一路颠沛流离的小阿晚,怎么可能不惶恐,不害怕。
谢沉歆如今已经完全能理解,为什么当年他私闯阁楼,祁相晚的反应会那么大,他一定是让阿晚重新陷入了噩梦当中。
祁相晚眼神微怔,目光缓缓从手里的酒杯,挪到胸前垂落的项链,幅度极轻地摇了摇头。
“我还不至于这么脆弱。”祁相晚喝了一口酒,“那时候,确实有一段时间很害怕自己会死在星盗枪下,像那些舰员们一样,脑浆迸得到处都是。”
“但落地后不久,慢慢也缓过来了。”祁相晚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咬牙切齿,“我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你就窜出来吓我。”
祁相晚闷闷地说:“每次,我要快克服自己的恐惧时,你总是能精准冒出来打击我一下。”
“不止一次了,谢沉歆,每次都是你。”
生日这几天玩嗨了,断了我的日更[爆哭]又得连续更新九天,才能上聊胜于无的育苗榜了,希望明天机器大人能给我一个榜单[爆哭][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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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品酒还是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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