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灯晕开的暖黄在夜里凝成温柔的茧,时默捏着彩纸的指尖微微发颤。折纸声沙沙作响,像春蚕啃食桑叶,又像他狂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反复撞击。
第一颗星星棱角分明,他对着光举起,纸里藏着没写出口的心事。第二颗、第三颗……彩纸在指间翻飞,渐渐有了流畅的弧度。不知过了多久,玻璃罐里的星星堆成闪烁的小山,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映得他眼底发亮。
忽然想起陆迟说的话,他动作一顿。
月光爬上窗台,在罐口投下银边,罐底躺着孤零零的星星贴纸——陆迟说一天叠一颗放星星罐里,当作他努力学习的奖励。
时默抿着唇笑了,小心翼翼把多余的星星倒出来,又将最开始叠的那颗放回罐底。
夜风掀起窗帘,一颗心滚烫的好似能灼伤人的灵魂。
浴室蒸腾的水雾未散,陆迟裹着浴巾跌坐在冰凉的地砖上。冷水冲刷过的皮肤仍在发烫,锁骨处蜿蜒的水珠不知是淋浴残留还是冷汗。
陆也顶着一头乱发从门缝里挤出来,四角内裤的裤腰歪歪扭扭卡在胯骨上。他揉着泛红的眼睛,也不管浴室有没有人,直接推门进去:“大半夜的你又抽啥风?你就仗着咱奶耳聋吧。”
陆也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困死我了,你消停点。”说罢又滚回房间睡觉了,留陆迟一人凌乱。
指节叩击地板的闷响与心跳同频,一百个俯卧撑下去,胸腔里翻涌的热度非但没退,反而烧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撑起身体时,抓起扔在一旁的书杯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英语书“啪”地砸在地上,书页被掀得哗哗作响。
平板支撑的姿势让血液更快涌向头颅,陆迟盯着单词表上扭曲的字母,喉结滚动着咽下干涩。
时默微张的唇瓣、泛红的眼角、被吻得发颤的睫毛,走马灯似的在视网膜上循环播放。
当他机械地念出“passionate”时,突然想起那人在怀里软下来的腰肢,英语单词瞬间变成带着某人温润的呼吸,烫得他手臂猛地一沉,下巴重重磕在书脊上。
咸腥的血味在舌尖漫开,陆迟却笑出声。他胡乱抹了把嘴角,翻到新的一页,将颤抖的手臂重新撑直。
窗外的月光爬上他紧绷的脊背,在地板投下摇晃的剪影,与英语单词的默诵声,织成深夜里最炽热的困兽之舞。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刺进眼皮时,陆迟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两下。
闹钟锲而不舍地嗡鸣,他伸手去够床头柜的动作迟缓得像按下暂停键的老电影。
指节触到按钮的瞬间,记忆突然翻涌——昨夜他为了压制胸口的火焰,不知疲倦地重复着俯卧撑、仰卧起坐、平板支撑。
腹肌的酸胀感混着亢奋的情绪,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依旧震耳,直到平板支撑时手臂颤抖得几乎要把自己砸向地面。
浴室镜映出两团浓重的青影,像是被人恶意涂抹的炭灰,在眼眶上洇开。
水流哗啦啦冲刷着牙刷,他对着镜子机械地开合下颌,牙齿碰撞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指腹无意识摩挲过眼下凸起的血管,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昨晚自己背了一个单元的英语单词和两首古诗。
那些拗口的平仄此刻还在舌尖打转,和着牙膏泡沫一起冲进排水口。
当他扯过毛巾胡乱擦脸时,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落,在锁骨处汇成细小的溪流。镜中人眼神依旧发亮,带着某种近乎执拗的灼热,仿佛黑眼圈下藏着的不是疲惫,而是一团随时可能复燃的星火。
晨光给楼道镀上层暖金色,时默推门而出时就看到相同的场景,陆迟就蹲在昨夜的位置吸烟。
指间明明灭灭的香烟腾起白雾,却遮不住他眼底跳动的野火。黑色书包随着动作轻晃,那只自己送的小毛驴挂件晃出细碎的光,绒毛被摩挲得蓬松柔软。
“早啊。”陆迟喉结滚动着碾过两个字,烟头在水泥地上碾出焦痕。
他突然欺身上前,将时默逼得后背撞上冰凉的墙,骨节分明的手指撑在对方耳畔,带起的风卷走最后一缕烟草味。
楼道里静得能听见两人交错的呼吸,陆迟垂眸望着那双总含着湿意的眼睛,突然俯身吻住了颤抖的唇角。
潮湿的触感带着薄荷牙膏的余韵,时默瞳孔猛地收缩。
陆迟滚烫的掌心贴上他后颈,将人禁锢在自己和墙壁之间,睫毛扫过时默泛红的眼尾,含糊不清地呢喃:“忍了一晚上了......”
这里是顶楼,又只有两户人家,张叔天不亮就出门上工了;也知道这个点妈妈不会出门;阿也还在放暑假也不会起这么早;奶奶腿角不便也很少出门。
可时默还是很害怕,青天白日的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又亲又抱,不知天地为何物。夜深人静,夜黑风高的时候时默还有点安全感,可现在……谁也拿不准会不会突然有人推开门。
他伸手去推,却被反扣住手腕按在墙面上。陆迟俯身时,发尖扫过时默滚烫的耳垂,扎的时默心颤,温热的呼吸擦过他泛红的耳尖:“别怕,有我呢。”
昨夜楼道里纠缠的气息还残留在记忆里,此刻少年垂着头站在阴影里,脖颈倔强地绷成直线,左脸颊两道红痕肿得发亮。
“脸怎么回事?”时默听见自己发颤的声音。陆迟喉结滚动,帆布鞋尖碾着地板缝里的灰,忽然轻笑出声:“昨天不太清醒,打两巴掌依旧不清醒。”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心脏。时默想起昨夜被按在墙上时,少年滚烫的呼吸落在唇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
此刻那人睫毛湿漉漉的,抬起头时眼底一片淤青:“我不该...不该在你没准备好的时候...”话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抬手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
通红的掌印在并不白皙的皮肤上依旧格外刺目:“我怕你讨厌我,怕你以后看见我就绕道走。”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发颤,“可现在好像变好了。”
晨光爬上少年泛红的眼眶,时默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悬在发烫的皮肤上迟迟不敢落下,那些欲言又止的对视,突然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笨蛋。”喉咙发紧得厉害,时默偏过头不敢看他,“下次再这样...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陆迟垂眸盯着时默泛红的指尖,那只手正小心翼翼勾住他的拇指,像受惊的蝴蝶悬在悬崖边缘。
晨光穿过指缝,在两人相触的地方织出细密的金网。
“走吧,快迟到了。”时默的声音闷在胸腔里,拽着他就要往外走。
陆迟却突然扣住他的手腕,温热的拇指轻轻擦过时默唇瓣,昨夜被自己咬出的伤口还泛着淡淡血丝,在苍白的皮肤上像颗坠落的星子。
“疼吗?”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时默猛地别开脸,耳尖红得滴血,脖颈处的血管却随着剧烈的心跳轻轻颤动。陆迟鬼使神差地倾身,在距离伤口半寸处停住,呼吸扫过时默发烫的皮肤:“我给你吹吹?”
“发什么神经!”时默猛地挣开,耳后根漫开大片绯色,“泽哥他们还等着呢。”
“好好好,不弄你了,走吧。”指尖残留的温度却愈发清晰,他低头轻笑。
清晨的阳光正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像幅未干的水彩画。
巷子口杨树筛下斑驳光影,周逸豪踮脚晃东张西望,混着张慕泽的抱怨:“再不来就吃不上早饭了——我去!”他突然指着陆迟跳开半步,“你脸怎么肿了?”
时默下意识抬手挡嘴。
张慕泽眯起眼睛来回打量两人,喉结动了动:“你俩不会是打起来了吧?”
“没有!”“没有的事!”
两声回答撞在一起。时默耳尖瞬间充血,陆迟却突然笑出声,揽住周逸豪肩膀时故意扯动脸颊的伤口,疼得嘶了口气:“蚊子落我脸上了,下手狠了。”他用余光瞥见时默紧绷的侧脸,指腹在对方手背轻轻蹭了蹭。
周逸豪狐疑地戳了戳陆迟的肿脸,“这蚊子跟你有啥深仇大恨,下手这么狠。”突然转向时默:“那你嘴角怎么回事?”
时默的睫毛剧烈颤动,身后的书包带子被攥得发皱。陆迟抢先按住他肩膀,指尖隔着布料传递温度:“馋肉了呗!”
小时候只要有小孩咬到舌头家长就会说:“馋肉了。”然后回去炖肉给孩子吃。所以陆迟拿这句话搪塞过去,周逸豪并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你俩真是难兄难弟。”张慕泽翻了个白眼,把饭团砸向陆迟胸口,“赶紧吃,迟到了就会接受老赖爱的教育。”时默接过饭团时,指尖擦过陆迟掌心,其中的暧昧只有两人知道。
陆迟抬头撞进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睛,忽然觉得脸上的红肿的位置也不那么疼了。
陆迟吃着饭团,感慨有这两个好兄弟真不错。自己从来都是下楼最晚的那个,他们就买好早餐在楼下等着,给自己和时默留出了亲热的时间。
小巷四通八达,随便绕两下就能抄近路去马叔那里拿上早餐,然后在去陆迟家楼下集合。
有什么想吃的前一天放学就告诉马叔,第二天早上直接去取,就算当天去也拿也来的及。
周逸豪咬着饭团含糊不清地开口:“时默,你昨天到底哪不舒服啊?脸白得跟见了鬼似的。”话音刚落,时默握着饭团的手猛地一抖。
他想起昨天在陪陆迟上厕所,陆迟贴着他耳畔咬牙切齿的那句:“我叫你出来上厕所迟疑什么?不想在学校上那就别上了,等放学回家吧”,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战栗。
时默慌忙低头整理凌乱的刘海,喉结艰难地滚动:“就、就是突然肚子疼。”话尾的颤音暴露了心虚,他偷偷掐了把大腿,强迫自己镇定。
“没事就行,昨天看你额头都冒汗了,得多疼啊!”
陆迟面无表情地吃着饭团,长臂突然揽住时默肩膀,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没事了就行。”掌心隔着布料重重按在时默后腰,像是在无声宣示主权。
时默的耳垂烧得滚烫,记忆里陆迟语气冰冷地说:“多喝水,对身体好。”的场景疯狂闪回,连呼吸都变得灼热。
他悄悄瞪了眼身旁的罪魁祸首,却撞进陆迟眼底翻涌的暗潮,——那是只属于他的、不容任何人觊觎的占有欲。
只有陆迟自己清楚,罚他是因为韩旭碰了他,他只能是自己的,只能自己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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