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禳,林鹤玉带领孟瑜布下了总计三十五枚定点广莫风终端,同时作用,与外围共同控制,笼罩黑域,让湮灭弹在最小的范围内爆发,他们完成了这场任务,把对苍云野的伤害降到了最低。
鹿泸湖畔,孟云青引导孟瑜,将鹿泸湖的力量还归精神海,这才是孟瑜最后一天不能进入黑域的真正原因,她是另一个“移俑”,成为了鹿泸湖的镇守。
苍云野上,綦庄疲惫不堪地将“移俑”的锚点取出,放在了被黑域肆虐过的大地上,锚散契应,荧光融入大地,待冬去春来,青草复又生。
今日阴天,如同他的心境。
“您是已经想到了么?”一锚双符,陈鹿宁收归锚点的时候,另一枚符咒已经抵达了阵法的核心,只是无法找到入口。可风不会给他回答,他和陈鹿宁连一面之缘都勉强,留下的印象还是林鹤玉的模样。
林鹤玉——綦庄便觉得胸口堵地发酸,恨不能来上两拳。他想到孟云青的话:“后悔吗,当初非要单方面决定,没问林鹤玉任何想法,就一纸调令把他送到长沃岭,你那些理由里,除了要去塔里参训,其它都敷衍地我都看不过去,不怪他觉得你当他是麻烦踢皮球。”
“您和我联手,又瞒了林鹤玉一次,他这下得恨死我了。”綦庄苦笑。
我要和林鹤玉就这么老死不相往来了么?綦庄慢慢往回走,思索着,手搭在车门把上的时候,蓦地觉得:没必要啊,他们都不是不讲理的人,何况……他刚刚失去了师父。
握住方向盘的时候,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从林鹤玉误入他的黑域,还是那场惨烈的护送任务呢?
启动,引擎的声音让他集中在了道路上,綦庄打开窗户,让北地的秋风涌进车厢。他忽然有点想抽烟,摸了摸盒子,发现抽完了。
个人终端响起,本月精神力测评报告到了,他迅速拉了一遍,看到最后一行,“本月异常:林鹤玉精神力共鸣感知。契合度80%。推荐结契。”
“烦人。”没有烟,綦庄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系统没事干了?”反手点了个投诉。
他无法遏制自己想起前一个结契对象,精神能力者结契不等于结婚,虽然很多异性结契后都会这么选择,包括他。他们组队三年,没有男女情也是生死相托的战友。可结果呢?
系统还给他扎刀子,是人么……
哦,那确实不是。
綦庄气地又点了个差评。
他对林鹤玉的期望不是这样,他希望这个和过去的自己一样不喜欢循规蹈矩的后辈,能比他走得更远,不是被系统推荐来当他的药引,也不是现在这样,用误会和隐瞒竖起高墙。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这么伤害林鹤玉。
綦庄打开个人终端,给林鹤玉发了一条消息。他心想,挺好,内部通讯,不能拉黑。
林鹤玉躺在鹿泸湖的小白楼里,看着个人终端上的那条消息:
“綦庄:有空么?出来聊聊。”
为什么内部通讯不能拉黑呢?林鹤玉想,把个人终端放在一边,闭眼酝酿睡意。
二十分钟后,他翻身而起,腰疼脖子硬,拿起个人终端准备来一局贪食蛇,就又看到了那条没点开的消息,烦。
还是点开,发了一个定位,退出,打开自带的方块消消乐。
綦庄到的时候天气放晴了一些,晚霞在天边蒸腾。林鹤玉没有呆在小白楼里,而是席地坐在湖边,用石子下五子棋。
两瓶苏打水,两瓶酒味饮料,递到了手边,林鹤玉终于抬眼,不解地看了看綦庄。
綦庄没说什么,坐在他身边,二人看着湖水对面的白桦林,沉默无言。
那天林鹤玉孤身落在了那片白桦林里,一身的伤痕污渍,綦庄向来不介意被人误解讨厌,可对上林鹤玉几乎是仇恨的目光的时候,他心头颤抖了一下,竟然有解释的冲动。可他不能,他得集中精力,顶着黑域的侵蚀完成任务。
林鹤玉没有摔倒,没有颓丧,他握着师父唯一的遗物,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林地归队。
他想起孟云青的话,“优渥的生活于他而言,或许是一种补偿呢?”
他不该那么傲慢的。
“六天前,我到长沃岭的晚上,在白萨满的主持下,见到了你的师父。他告诉我没有找到让你彻底度过死关的办法,所以想以自己换你。为什么选我,我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手贱往金狮可汗的黑域里丢了一枚符咒吧。”
林鹤玉默默赞同。
“也或许前辈看出来,我在畏惧。”綦庄看着远处渐黑沉的湖面,语气有些飘,仿佛在回忆一段很久以前的故事,“我曾经……很像现在的你,喜欢剑走偏锋,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但这是危险的,是崩盘的诱因。我们的精神力强大又脆弱,耗空回归平凡是最好的结局,可没有几个人有那样的幸运。我一直认为,以你的出身,何必跟我们一起刀头舔血。”他转过头,看着一点火光里林鹤玉的侧脸,悲伤覆盖了对方时常笑着的眼睛,现在低垂着,看着地上不规则的石子,堆起来,又倒下去。
“没那么好听吧……”天色已经很暗了,林鹤玉眼睛映着不远处的灯,“富二代、小少爷,没出息。”他轻轻地撇了撇嘴,“我刚来的时候,这里的人就是这么评价我的,给最好的住处待遇,但是晾着你。我没活儿,只能打扫卫生、修桌椅门窗、帮厨……我想你是故意要磨一磨我的脾气,那就磨呗,当鹌鹑我也会的。
“一个多月的时候,有个临时驻扎的小队,房间不够,就半夜把我撵出去,给他们腾地方,终端个人物品都在屋子里没法拿出来。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孟瑜,她给我帮了忙。可惜归还的物品里少了东西,他们拿走了我所有画好的符纸,包括师父留给我的。他们队长倒是勒令归还,但符纸已经全泡了水。说实话我不明白,你们不都是要出任务吗?那么危险,怎么还随便损坏符纸呢?难道是因为现在都有机刻的金属符箓版,亲手画在纸上的就无所谓了吗?”
“后来他们小队遇险,还是我救的,巡林的时候顺路,那两个拿我符纸的人为了保护队长还受了伤。”林鹤玉平静地叙述着,疑惑是真挚的,却没有多少愤怒,他扭头看着綦庄,“我以为这是你要教我的东西,就给你发了讯息,告诉你我在反思,在想队友和过去的探险搭子是有区别的,哪怕他们可能不那么的好相处。结果你没回。”
他没管对方反应又看向林地,“整整半年,我努力地去学习,孟站长都要给我申请正式带队了,可你还是什么回复都没有。我自我怀疑了很久,在想我是不是哪儿得罪你了,为什么要用无视的方式否定我的进步?直到我和师父重逢。”
“綦庄,你要是很讨厌我可以直说的,我自己走,不用你这么安排。”委屈和愤怒蓦地从胸口腾起,“连我师父决心以己换命都瞒着我。”大概是觉得丢人,林鹤玉刚起身要走,就被拉住了。
“对不起,林鹤玉,我不该这么自以为是。”綦庄望着他,“你是一个好的战士,但我不是一个好教官。”
“你不是南溟基地最好的教官吗?”林鹤玉因为方才的情绪哑着嗓子。
“不,我不是。我讨厌富二代,所有这类出身的学员都会被我重点打压,我一直坚信优渥的出身让人怠惰。”綦庄痛苦地剖白,“你的坚持让我动摇、怀疑,让我感到旧事再次笼罩,然后你又……触动了我的黑域。”
“旧事……黑域?”
“八年前,有个在我这里坚持一年半训练的优秀学员,知名企业家独子,叛国。”
“他导致玫瑰城行动三支秘密小队只剩下两个人幸存,南溟基地前总长被刺杀,一条埋伏十年的暗线被拔出,还让我家破人亡。”綦庄抬起眼看着林鹤玉,“还有何渡的父亲,欺骗一批企业家出国考察,实际上是为了押为人质,差点全部埋在玫瑰城,但事后全身而退,他和那个叛徒有很深的联系,却被暗|杀|死无对证。而何渡,不仅投靠一侘城,还把自己的能力卖给了乔纳森实验室。
“苍云野这次麻烦就是他的功劳。”
林鹤玉顿时说不出话来。
“或许,你愿意,听我讲玫瑰城的故事么?”
“……可以吗?”
“刚批下来,只能出我口,入你耳。”
林鹤玉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不怕我也……”
綦庄忽而笑了,疲惫却很坦然,“你不会。”
卷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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