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能说说了吗？”以利亚双臂环抱，背靠墙壁，目光锐利地钉在芙蕾雅身上，“关于艾德温，这位法神阁下，为什么要跟踪我？”
刚刚摆脱执法队的围堵，身处深层区中，他并未急于查找资料，而是优先清算这个悬在心头的疑问。
“抱歉，当时我是让他去跟着打探消息，没想到你们会对上。”
芙蕾雅双手合十，做出讨饶姿态：“抱歉！我那时只是想让他暗中打探些消息，完全没料到你们会直接对上。”
她说着，猛地将阴影里的艾德温拽出来，啪地一声拍在他背上，“你也给我好好鞠躬道歉！”
艾德温突然被拽出，整个人身上都透露出一股不知所措的味道，手脚都保持僵硬的状态。
他依言鞠躬，声音平板无波：“对不起。”
“很好。”以利亚不为所动，眼神冰冷地扫过这两人之间难以言喻的亲昵与默契，重点转向芙蕾雅，“但更重要的是，你们是什么关系？一位法神，一位‘表面上’的厨师长。三年了，我在你身边从未嗅到过一丝他的存在，你们显然熟识很久，远在我认识你之前！”
芙蕾雅收敛了神色，正容道：“这正是我需要去打探的原因。在踏入法师塔之前，我与艾德温便已相识。然而，就在进入塔内，确切地说，是在我们成为同期学员之后，”她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他彻底遗忘了相识的记忆。”
“突然失忆？”以利亚唇边勾起冷笑，视线射向芙蕾雅身边垂首沉默的艾德温，那份温驯与依赖姿态显得格外刺眼，“呵，现在这位‘失忆’的法神阁下，倒是听话得很。”
“没错。”芙蕾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她拉了下艾德温的衣袖，后者如同获得指令般缓缓退回了那片属于他的阴影。
“正是他这种突如其来的‘恢复’，让我察觉到了你的不同寻常，以利亚。”她直视着以利亚的双眼，斩钉截铁地说，“我绝非有意接近你。直到那个转折点——我把艾德温做的食物递给了你。”
“……所以你才说，我可能和认知修改有关？”以利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芙蕾雅的话溅起了他心中怀疑的涟漪，紧接着，他皱紧眉头看向芙蕾雅“不过，什么叫做艾德温做的饭？”
芙蕾雅顿时泄了气，心虚地低下头，声音细如蚊呐，“这个嘛，你、你应该记得我以前做的那些，呃，‘奇特料理’吧？是不是从某一天开始，突然就，嗯，能入口了？”
“从那天起，每一口你吃的，”她飞快地瞥了一眼阴影中那道沉默的身影，破罐子破摔般飞快道：“都是他做的！”
“所以真正的厨师长应该是法神阁下吗？”以利亚的表情瞬间凝固，目光在那片阴影与芙蕾雅之间来回穿梭，冲击力之大让他大脑短暂空白。
他狐疑地看向阴影里的艾德温，这个阴沉沉看起来很阴暗的人，真的能做出这么好吃的甜点吗？
冲击带来的短暂眩晕感很快就过去，重归寂静的深层区提醒着他们来时的目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异乡人’对这里的了解远胜于我，你们要找的，恐怕不止是法师塔的断层历史。是那段历史被修改的证据？和现在的认知修改一样。”以利亚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
“没错。末法时代之前的记载在外界几乎被彻底抹去，唯有深层区保存着法师塔真实的‘日志’。”芙蕾雅一边说着，一边挪动脚步，向存放的位置走去。
以利亚和艾德温跟在后面，穿过了阶梯，墙壁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其后一个独立的空间。
“就是这里。”芙蕾雅抬头，空间里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石台，台上悬浮着一本流转着黯淡幽光的典籍。
以利亚毫不迟疑的抬手，拿起了石台上的典籍，翻开，熟悉的精神力抽取感传来，然而他翻到第一页，就是一条记载：“灵魂绑定法阵：触发。绑定主体：以利亚，意识投影‘凯恩’。”
居然有法阵的绑定记录，这本典籍应该就是法师塔自身的一些记录。
他继续向下翻阅，大部分都是区域使用记载，精神力消耗带来的眩晕让他有些无力，直到，他看见了另一条记载，“又一次切割记忆，其中之一在空间长廊，王国、神廷、盗贼协会、佣兵协会各存一，认知修改随之加强。”
另外两人也看到了这段记录，两人的脸色要比以利亚的白上许多，艾德温更是好奇的抬头看了以利亚一眼，他所展现出的精神力比法神都要强上许多。
以利亚猛然想起那个空间长廊中金色的光点，以及场景中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这都是他切割出去的记忆吗？为了什么？认知修改为什么会因此加强？是他自己做的吗？
强烈的空茫感袭来，让以利亚不得不直面自己失忆的事实。他指尖发凉，几乎握不住沉重的典籍。
“找到您了，艾德温阁下。”熟悉的嗓音响起，像裹着冰刺，瞬间扎进以利亚紧绷的神经。他猛地转身，指尖微光闪烁，冰锥已在袖中凝聚。
是以利亚最熟悉，也最意想不到的人。
里奥·布鲁克。
他就站在几步远外，眼神却越过芙蕾雅和艾德温，直直钉在以利亚身上，平静得令人发毛。
“听说您公然违令离开，”里奥语调平淡，像念报告，“上面让我来问情况。”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顺便，带了一位您似乎，没来得及带走的‘同党’。”
“同党”两个字轻飘飘落下，却像重锤砸进死寂。
戒严的指令、执法队倾巢而出的方向、他们被迫放弃安全屋的仓促…每一个碎片在逻辑链条上冰冷咬合。
“凯恩。”以利亚语调平稳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冰冷的魔力精准收束于周身半尺，地面冻结的霜纹悄然蔓延。
两个执法队的人从里奥的身后出现，挟持着脸色苍白的凯恩，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被擒住了吗……以利亚指尖的微光跳跃得更急促，冰寒的气息几乎要将空气撕裂。
芙蕾雅眼神锐利，不动声色地护在艾德温身前，阴影里的法神身形愈发模糊。
他无视了芙蕾雅和艾德温，视线穿透凝固的空气，直直锁在以利亚身上，“你很在乎他吗？”
以利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里奥身上，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人，那个正直的里奥和现在的里奥同时在脑海中浮现。
一切早有答案——记忆的消失绝非偶然，而是里奥精心编织骗局的开端。
所有的线索冷酷地指向一个冰冷的答案：眼前这个人，不仅知情，甚至可能就是那只推动认知修改的手。
他盯着里奥的眼睛，“你瞒了我多少，这些你都知道吗？把我骗得团团转很有趣吗？看着我愧疚地远离你是不是很有趣。”
里奥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话语被卡在喉咙里。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瞬，似乎想避开以利亚那洞穿一切的灼人视线，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而被两名执法队员牢牢挟持，看似已完全失去意识的凯恩，身体猛然爆发出与其苍白虚弱外表截然不同的力量。
禁魔法阵的光芒对毫无魔力的他而言，如同无用的装饰品。
那两名执法队员只觉臂膀处一痛，凯恩不知何时竟挣脱了禁锢，他犹如一头濒死反击的困兽，腰腹与肩背协同发力，狠狠一顶一撞。
“砰！”“呃啊！”猝不及防之下，两名依靠法阵而非纯粹力量制敌的执法队员摔了出去，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一时间竟爬不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反击精准地利用了所有人注意力都聚焦在里奥与以利亚紧张对峙的瞬间。
以利亚几乎是本能般做出了反应，方才弥漫在周身的刺骨寒意瞬间收束凝聚，空气中水分飞速冻结，寒冰锁链应势而生，蛇般缠绕向踉跄挣脱后站立不稳的凯恩。
锁链在触及凯恩身体的刹那将他稳稳卷住，猛地拽离执法队倒地的位置，拉向自己。
“这边！”旁边传来芙蕾雅急促的低喝。
艾德温一直维持的隐蔽手势瞬间完成最后一个法印，他脚下的空间法阵爆发出强烈的、不稳定的空间波动。
冰链将凯恩卷到身边。以利亚立刻伸手想将他半扶起一同带入法阵。
但凯恩身体沉重异常，以利亚的力量不足，仓促间只来得及一把死死攥紧凯恩的后衣领，几乎是拖曳着他扑向光芒愈盛的空间法阵。
在四人都站在空间法阵上时，刺眼的光芒闪过。
以利亚抬头，里奥和他的视线交汇。
光芒一闪而逝。原地只剩下一片狼藉和愕然的执法队员。里奥静静地站在原地，抬起的右手制止了身后执法队员条件反射的追击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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