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大殿就见殊渊朝我急急而来,衣裳半乱,脸上犹留泪痕。
看见我,目光一闪,启唇却未语,渐停脚步。或许是看我冷漠的神情,踌躇着伸出手又握拳垂下,一双含情目,泫然欲泣。
醒来见我不在,他定是慌乱的顾不上穿好衣裳,便出来寻我。可他怎么知道我就在这里呢?是害怕我知道某些真相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忍住心中骤起的酸楚,我偏头不去看他,抬步与他错身而过。
“师弟!”
手臂一紧,我抬眼看去,是一双葱白如玉的手。
昨夜就是这双手和我十指交缠,抚我身躯,温柔细软,视若珍稀……可现在想来还有什么意思,我冷声说:“你现在何必摆出这么一副样子给我看?”
“师弟,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我转身看他,他面上都是惶恐,连唇都咬的泛白。这人在我面前永远一副深情的样子,似乎离了我就不能活,那主奴契约还真像他能做的事。
我扬起讽刺的笑,说:“那就解释解释,主奴契约的事,这世间也只会有你会这般爱人吧?可惜,我这凡夫俗子受不起!”
他嗫嚅着,不敢看我,受惊似地低头,手却攥的越来越紧,我轻呵了一声,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无非是不愿告诉我真相罢了。
“不解释,那便放手吧,我要走了。”
找到分魂,知道真相之后……我便离开这个世界,前尘往事,便如风如雨,终究是要过去的,不留痕迹。
“你要走?你要离开我?”
他神色一变,脆弱的伪装被撕开,一字一语如低沉的恶鬼深语,磅礴的气势爆发,压的我浑身动弹不得。殊渊血丝满眼,死死的盯着我,那原本深情的神光已变成如怨如慕的偏执,交织成网紧紧的锁得我喘不过气。
我怔怔的和他对望,心尖的那一丝痛仿佛连着灵魂,颤着,悲鸣着:别走,不要离开他。
这到底是契约还是我真的舍不得他?不!我怎么会舍不得呢?
“你把这契约给我解开,我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
我压下心悸,软了语气,试图稳住他,可他像看穿了我,狠戾一笑:
“呵呵师弟,玄武不是告诉你了吗,这契约解不了,而且,我签订时就没打算解!”
“你!我要永远……”离开你。
“不许说!”
决绝的话被他打断,他用力一拽,我踉跄地几乎站不住,他又伸手箍紧我的腰。
他抓过的手臂一阵酸麻,渐渐蔓延到全身。我这凡人之躯真是没用,我从喉咙处挤出一声不甘的低呵:“放开我!”
“放开?师弟,我若不放开,你又能如何?”
他抚摸着我的脸,慢条斯理的从眉间直下脖颈,然后收紧,我猝不及防闷哼一声。
他在我耳边低低地笑,说出的话不寒而栗:“师弟,我把你的手脚折断,永远的锁在床上,如何?”
“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在你毫不留情离开的那天,我就疯了!”
我眼前一花,呼啸的风声狠刮过我的脸,冷冷的侵入四肢百骸。等我回过神,我已在心梧殿的床上,他掐着我的脖子将我压在被间。凌乱的床昭示我曾和他曾一夜痴缠,不过才一会儿,已物是人非。
殊渊俯视着我,呼吸沉重,眼眶渐红。明明现在“我为鱼肉,他为刀俎”,却像我让他受了大委屈一样。
“师弟,你爱我么?”
我偏头,闭上眼,眼前浮现的是他的一眉一目,清晰如画。
听到这句话,热气从灵魂深处氤氲而出,心跳急促。鼻间的梨花香似化为利刃,争先恐后的刺入我的心。
无暇顾及是不是契约的缘故,我听见我的声音恍恍然从胸膛传达而去:“我爱你。”
他惨然一笑,在我喉间的手越收越紧,呼吸被剥夺。窒息感让我一股无名之火冒出,我就要这样毫无尊严地任他摆布么?
我猛地睁眼看他,挣扎着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失了力道的巴掌软绵绵,他脸都没偏一下,我怒上心头,用尽力气狠狠的抓住他垂下来的头发,扯了扯嘴角,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
“你找了……我……那么久,现在……却要掐死我么?”
闻言,他面上显出怔忪之色,骤然松了力道,我喘了口气,咻然抬脚将他踹下床,看着他狼狈的伏在地上,我快意的扯着破锣嗓子大笑,笑着笑着便笑不出了。
他一动不动,满身的绝望,他在无声地落泪。
“师弟,你不爱我,二十五年前你就不爱我,只是……我要你爱我,你便要爱我。”
“可没了这契约,你怎么可能爱我,你为什么不能和‘怨’一样爱我呢?”
殊渊失神地看着我,空洞的眼竟无一丝生气。
我低头不看他,不想被他影响心绪。听他到提到‘怨’,无力之感顿生,‘怨’是多受天道不待见,叫他碰见了他,还丢了命。
我如此想,心生怨怼道:
“像‘怨’一样?他的下场是什么?你亲自下的手你最清楚吧?”
这句话像戳到了他的痛处,他脸上骤现癫狂,猛地一拳捶向地面,立刻塌陷一片,漆黑的眸子锁定我,身体不由得惊颤,他又发疯?!
他站起身,向我走来,张开手,手心金光一闪,一根金色的约莫两指宽的鞭子出现在他手上。
我心一跳,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跳下床,脚还未沾地,就被一股大力掼回了床上。我摔的头昏眼花,后颈被他按住,新痛旧痛刺激的我几欲昏厥,没有半点力气再反抗,任由他将我手脚绑住,柔韧的鞭身冰凉的缠着我的肌肤,我心如死灰。
“师弟,你可就错怪我了,要不是他装成你的样子把我骗得团团转,我怎么会杀他呢?”
他把我抱在怀里,在我耳边慢慢地说话,蛇吐信子般地冷漠。
“他可真的很听话,温驯的像一只满心满身都是我的宠物。在床榻上,会紧紧地攀附我,什么姿势都摆得出来,就算弄痛了也只会小声的呻吟。还会在最舒服的时候无意识地叫我的名字。如果,真的是师弟你就好了。”
我恶心得胃部翻滚,偏偏只能困在他怀,心口气血一阵翻涌。
“师弟,我只是太爱你了,在我以为他是你的时候,我从未想过发动契约。你说过要我信你的,我害怕你知道了就会厌弃我。可他终究不是你,你会毫不犹豫的离开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爱我……会爱我入骨。”
我昏昏沉沉地靠在他的肩头,耳边的声音似远在天边:
“我徒生魔障,不愿相信,纵然面容是我的,身体是我的,心也是我的,偏偏何厌,永远也不可能是我的。十年,我逃避了整整十年……我用了十五年才把你找回来,我等不了了,不管是你是真心还是契约,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我离不离开还由得我么,身不由己,我的命一语中的。我还能做什么呢?且随它去吧,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我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见了我的前世——从现实安稳到孑然一身。
二十岁以前,我家庭和睦,生活顺意。虽然性子不算很活泼,但也是父母恩爱的结晶,和普通人一样,喜怒哀乐俱在,生动自然。
可二十岁以后,父母因车祸去世,读大学的四年间,亲朋好友竟一个一个的也相继去世。世界之大,我再无一丝牵绊。
最后连我自己都出了问题,心中的悲伤萦绕不散,无源无绪,不知悲从何起,对活着没有丝毫兴趣。看病吃药,却越来越严重,仅仅坚持了一年,便毫不犹豫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曾想过自己是天生孤煞之命,可怎么把自己都克死了?还是上辈子犯了什么大罪?今生赎罪?到底是多大的罪,连我亲朋都要连坐?
哪怕是无妄之灾也是有缘由的吧?什么缘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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