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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懦弱的我

外人都道陈亦城是陈启下一任接班人,外里风光无限,内里也是风光。

可是无人在意风光背后的可怜、可悲、可叹与数不清的无奈。

陈亦城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城镇。

他没有见过父亲,也没有人和他说过任何有关父亲的事,母亲独自一个人过活带着他。

虽然是小地方生活也还算是富足,母亲会时常抱着他给他讲故事,教他识字读书,学识明理。

母亲刺绣技艺一绝,闲暇时会自己买布料给陈亦城剪裁合身的衣服。

母亲没有固定的工作却每个月都会到镇上的银行取生活费。

这些在幼年陈亦城的眼里再正常不过,却也难免听到些闲言碎语,附近的孩子大多都有意避着他。

到后来,半夜起夜时陈亦城总是看见母亲房间的灯光是亮着的,一个人坐在灯下流泪,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母亲脸色渐渐不好了,没有力气抱着陈亦城给他讲故事哄他开心,穿白大褂的医生背着药箱来了又走,看着年幼无措的陈亦城只是无奈的摇头叹息。

母亲强撑精力打了一个电话,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脸上堆满了笑容和泪水。

第二天,一个爷爷过来了,母亲还特意穿上了最喜欢的裙子,画了最好看的妆容。

她看见爷爷很高兴,前所未有的语无伦次。

母亲告诉他,要乖乖听爷爷的话,爷爷是来接他去大城市里好好生活的。

陈亦城惶恐不安抱住母亲的腿不肯松,吵着闹着哪里都不去。一向温柔和蔼的母亲动手打了陈亦城。

那天起陈亦城再未见过坐在藤椅上抱着他讲故事的那个身影。

陈亦城和爷爷来到了新家,家里很大很漂亮,花草簇拥着庭院,还有大喷泉。

家里的人对他也客气,可爱的小妹妹会跟在他身后陪他玩。

一夕之间,他有了妹妹,叔叔,阿姨,爷爷,奶奶。

可这家里除了爷爷和小妹妹,其他人都不大在意他。他很聪明,能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特别是奶奶每次看见陈亦城都冷着脸,他渐渐的有意躲着奶奶。

后来爷爷奶奶经常吵架,吵闹着要分开,爷爷受不了,同意了。

那几天家里很乱,阿姨抱着奶奶在一起哭,小妹妹也哭,叔叔劝爷爷。他们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做。

唯独陈亦城站在一边不知所措,像一个局外人。

那天起奶奶搬出了漂亮的家。

所有人都很难过,也没有人知道陈亦城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年节的前一天,叔叔阿姨和妹妹都会去看望奶奶。

一开始阿姨会出于礼貌问他要不要一起去,陈亦城不知道怎么回答,低着脑袋不说话。还是爷爷帮他回绝了。从此他便有了不再见奶奶的借口。

从来这里开始陈亦城除了多一个妹妹还认识了一个好看弟弟。

顾瑜瑾比他小两个月,是邻居顾爷爷家的。顾瑜瑾乖巧嘴甜,长的好看,这里的大人都喜欢他。就连妹妹也是,只要顾瑜瑾在她的眼里就没有别人。

顾瑜瑾做事认真,样样出挑,是所有家长口中孩子的榜样。

太阳的光芒太过耀眼,显得其它万物都是阴影。

爷爷很看重陈亦城,从小对他的要求就很严格,陈亦城也很努力不让爷爷失望。

可是不管怎么做爷爷总是让他多和顾家小子学学怎么做人,怎么得到所有人的夸奖。

陈亦城有点讨厌顾瑜瑾了,他明明也会耍赖玩横,也会偷懒淘气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他的缺点,无限的放大他的优点。

不久之后,顾家发生了一场重大的意外,顾瑜瑾一夜之间和陈亦城一样没有爸爸妈妈了。

陈亦城去顾家找他,顾爷爷将他拦着门口告诉他顾瑜瑾生病了谁也不能见。

顾瑜瑾病了好久,好了之后人都瘦脱相了,陈亦城觉得这样的顾瑜瑾很可怜,他想帮帮顾瑜瑾。

每一天都去找顾瑜瑾陪着他说话,打篮球。爷爷知道了告诉陈亦城不许去找顾瑜瑾,

“顾家要完了,你去找他干吗?”

陈亦城懂爷爷的意思,但他不想失去顾瑜瑾这个好朋友。

只能委婉告诉顾瑜瑾自己最近很忙没空去找他,顾瑜瑾脸上失望的表情他一直记得。

陈家的生活让陈亦城感到麻木,所有人按照上发条生活。

爷爷领着他见识各种人,参加各种局永远带着面具和人相处,一言一行都有无数双眼睛拿放大镜盯着。

陈亦城很少看到顾瑜瑾,他一个人陪着顾爷爷在顾家。

陈亦城经常站在房间窗户上望向顾家,小巷的火墙挡住了他的视线,远远的只能看见一盏灯明又灭。

顾瑜瑾长大了,长高了不少,五官更加立体明媚,依旧不爱笑,做什么都总是一个人。

他们在一个学校,从小开始一直都是,只不过现在是不同的班级。

顾家出事后,被夸赞,众星捧月簇拥的人变成了陈亦城。

苏沅依旧和小时候一样乐意跟在顾瑜瑾身边,爷爷的话对她不奏效。

顾瑜瑾在家看书写字,她就趴在旁边看漫画,从天亮到天黑。顾瑜瑾去打球,她就站在场边拿着水和毛巾为他加油。

顾瑜瑾忙着参加竞赛,她帮不上忙乐呵呵的为他高兴。顾瑜瑾总是说苏沅要是他亲妹妹就好了。

高二那年学校里有一个漂亮的女生给陈亦城表白,和以往一样不出意外的陈亦城拒绝了。

女生被拒绝后失落回家大哭。

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坏就坏在女生家里和陈氏有合作。

女生哭哭唧唧的说了一大堆事情,什么乱七八糟胡乱听来的都说了,以此来填补自己羞愤的心灵。

学校盛传陈亦城一直盯着苏沅看,甚至不许苏沅身边出现别人,人人都当陈亦城心悦苏沅。这些捕风捉影的事传到了陈启耳朵里。

那天陈启回来的特别早,一回家就上楼上找陈亦城。房门没有关紧陈启推门走进,陈亦城端坐在书桌前写什么东西。

听到有人进来回头看,陈亦城下意识的把本子往柜子里塞,陈启见状一把夺过,只是一本普通的日记本。可是里面的内容却让陈启气的手抖。

7月1号,天气晴

已经好久没有和A说过话了。A最近好像迷上了画画,如果A能给我送一副自画像就好了。

7月3号,天气晴

今天和爷爷出去参加酒会,会场有一个漂亮的小兔子甜品。如果A看到了肯定很高兴,如果A要是在就好了。

6月29号,天气晴

快要期末考试了。这几天老是看不见A,偶然碰到了也不知道说什么。A总是在球场,我喜欢趴在栏杆上看着A,A笑起来的时候甜甜的,很好看。

6月25号,天气阴

最近A好像很忙,忙着去外地参加比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有点想念。

陈启越往下看脸色越青,陈亦城早已经惊吓住了,眼看陈启还要往下翻一把夺过了日记本。

陈启抬手打了他一巴掌,怒声呵斥着,

“你这孽障,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还以为外面是谣传,你和沅沅怎么可能?这个念头你趁早给老子断了。”

陈亦城顿了一下,僵立着,心思一沉。

对,苏沅也喜欢小兔子,喜欢看漫画,最近在阁楼温习多年来落下的基本功。苏沅也喜欢去球场,只不过不是为了打球。

陈亦城低着头,误会了,误会了也好。陈启没有看到日记的前部分,幸好。

陈启将他怀里的日记本再次夺过撕碎,扔在地上,发泄过后夺门而出。

陈亦城如同失去了丝线支撑的木偶,无力颓败坐在地上,死命咬着唇,紧紧攥着衣角。

风吹过破碎的笔记本翻了几页:

4月5号,天气晴

我到了新家,家里有一个可爱的妹妹,她很喜欢我。我也知道除了她和爷爷其他人都不喜欢我。

妹妹拉着我出去玩,我看到了A。

他比我小一点却和我一般高,眼睛又大又亮,脸上白白净净的,像母亲每天早上给我买的小笼包。如果我能咬一口的话,大概可以区别那是不是真的小笼包。

他冲着我傻不愣登笑,给我看他和妹妹养的小兔子。

小兔子趴在笼子里嘴巴不停嚼着草,我们在一起看了很久、很久,他是我第一个新交到的朋友。

5月6号,天气阴

每次看见A在爸爸妈妈面前撒娇,我的心里都有一点难受。为什么我没有自己的爸爸,我的妈妈现在还好吗?

我问了爷爷,爷爷板着一张脸让我以后不要再问。我很伤心,一个人躲在院子里哭。

A找到了我,他帮我把眼泪擦干,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轻易就哭了。我嘲笑他自己不知羞刚才还在顾阿姨面前撒娇呢?

A的小脸红了,小手握成拳,嘟囔着以后才不会了。A又问我为什么哭,我告诉他我想妈妈了,可是爷爷不告诉我妈妈在哪?

A安慰我,等我们长大了,他陪我一起去找妈妈。还说把他的妈妈借一半给我,这样我也有妈妈了。

9月7号,天气阴

今天出大事了,A和我一样没有爸爸妈妈了,我又再一次失去了妈妈。

9月9号,天气阴

我参加了顾爸爸和顾妈妈的葬礼,葬礼上大家都很沉默。

我环顾四周只看到顾爷爷安静的站在一旁,没有看见A。

A应该很伤心难过,我想找到他,就像之前我难过的时候他找到我一样,陪在他身边安慰他。

顾爷爷告诉我A生病了,不能见任何人,要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过来找他。

从顾家参加完葬礼回来后,爷爷让我在书房等他,还和我说了一大堆的话,我糊里糊涂的应着,根本没有听进去。

我担心A生的病会不会好,怕他和妈妈一样在床上养病,却一天天的越来越难受。害怕他和妈妈一样将我赶走,不要我了。

10月9号,天气阴

A终于好了已经可以来学校上课了。

我看见了A他瘦了好多,也变了好多。

以前他总是乐呵呵的,现在总是绷着一张脸,冷冰冰的,我和他打招呼他也好像没听见似的。

知道他心里难受,苏沅和我陪在他身边,打打闹闹的,渐渐的,他又会和我们一起说说笑笑了。

我很开心终于帮到他了。

10月30号,天气阴

今天和A一起去他家玩了,顾爷爷留我吃完饭。回来的晚了些,平时也是有的,今日有些不同。

爷爷在我的房间等我,他告诉我以后离A远一点。

我问为什么?爷爷生气的瞪着我,那是我第一次反抗他。

不敢违逆爷爷,那句反问已经是我全部的勇气。

之后我有意的避开了A,A似乎是意识到了。他没有说什么,配合着我的疏离。

我们之间被一道隐形的天堑隔开了。我痛恨自己的懦弱。

……

日记本被发现的第二天陈亦城被陈启送到了M国读书。期间从未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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