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久别重逢其实也没有多尴尬，可当真躺倒一张床上的时候，你才感觉真是如坐针毡，尤其是你租的还是小户型，床也是单人床，两个人窝在一起格外拥挤。你不禁想起了“出租屋文学”，突然笑了一声，笑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格外清晰，你尴尬地咳嗽了两下，整个人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怎么了？”原来另一个人也还没睡。
你的声音被被子捂得闷闷的：“没怎么，就是嗓子有些不舒服。”
“那我去给你倒点水。”随着话音渐落，你感觉被子被抻了一下。
你赶紧把被子往你这边拽拽：“不要乱动了，你一动，好不容易捂热乎的气儿都跑了。”
“哦……”那人又怏怏地躺了回来。
又过了好久，你也没看表，但也知道过了好久，头顶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吹得你头发都没那么翘了，一片漆黑之中，你冷不丁地问他：“你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还行。”他的声音很沉稳，没有什么起伏。
“还行？”你心想，他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适应得很好吧，家境优渥，长得好看，还是人才，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但你就是不满意这个回答，所以你继续追问下去：“什么是还行？”
“按部就班。”
“枯燥么？”你问完就后悔了，他就是个小机器人，只要有指令就能活，巴不得过这种清晰明了的日子吧。
算了，毕竟只是一场合约婚姻，问那么多做什么。
身边的人已经背身了，你只好也闭上了眼睛。
钱归屺清楚他自己撒谎了。
什么还行。
烂死了。
从你提出分手的那一刻起，这六百多年，他过得和行尸走肉一样。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做实验，就是琢磨怎么让你回心转意，白天做实验，晚上做实验，唯一的盼头就是等任期满，回国忽悠你结婚……
“你在国外有……有试着接触其他人吗？”你终究是没能睡着，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问完你就后悔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当时已经提出分手了，那么他之后就是单身，他的生活如何？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在以什么定位问出这个问题？
钱归屺完全愣住了。
什么？
他很想知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动机。
你是怎么想到……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他的心头。
“没有。”这句回答斩钉截铁，三分淡然三分坦荡三分骄傲还带着一分不易察觉的委屈，如此丰富的调色盘里，你还读出了一些附加的警觉和气恼。
这情绪可太情绪了，你手动给嘴拉上拉链，小嘴巴，不说话。
这份死寂一直持续到后半夜，钱归屺自己消化好才转过身来，发现你已经睡着了，他叹了口气，好好整理了两下被子，思索片刻，直接把你搂在怀里，下巴垫着你的头顶，紧紧贴着你睡。
睡梦间，你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是周末，你懒得起床，一脚睡到自然醒。
你翻身一摸，凉了。
钱归屺早就起来收拾东西了。
贤惠的“田螺小子”。
你伸了个懒腰，睡眼朦胧间看见钱归屺拎着个黑袄进来，这衣服有点眼熟，你揉揉眼睛，再仔细一看，哟，这不是你洗衣机里那件么，天亲，你竟然忘记拿出来晾了。
“这件已经晾好了，我装起来了。”说着，钱归屺又指了指盆里那些没洗的衣服，“那些先不洗了，等一齐拿走，拿到新家里去洗。”
你点点头，反正有他在，拿到哪里去洗都不是你洗。
只是你刚想躺下去再睡个回笼觉，又听见钱归屺说道：“其他的东西我也都收拾好了，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如果没有，我们可以搬过去了。”
你只好起身，穿好衣服在屋子里再细转两圈，钱归屺实在勤快，这么点时间，你的房子快变成毛胚房了。
再一回卧室，床也变成毛胚床了。
“你干嘛？”你看着钱归屺手上被床上三件套塞满的大包裹，皱了皱眉，“我还要睡回笼觉呢！”
“额……”钱归屺瞥了一眼墙上马上就到十二点的电子表，“我们到新家再睡？”
你气鼓鼓地瞪着他，一副“你看我好不好”的表情。
“抱歉。”钱归屺低下头。
“好啦。”你叉起腰，给门口让出一道位置，“快一些，把东西都送下去，我还要抓紧去新家把我的觉续上呢！”
听了你的话，钱归屺赶忙拎着包裹下楼，将东西都收拾好，搬进新家后，已经过了午饭的点，说实话，你的睡意早没了。
新的住处很大，完全就是一个大平层，你数了数，一主卧两次卧还有一间书房，主卧还有衣帽间，两间卫生间都是干湿分离带隔间浴室的，一客厅一餐厅，南北通透，厨房和大卫生间也不是那种让人反感但又常见的对流风设计，隔得够远，总之你很满意。
整处地方都收拾得很简洁，基本上就是仅添置了刚需设施，完全没进行任何修饰和装扮，你撇撇嘴：“怎么这么简单啊。”
“好收拾。”钱归屺说。
你没话说了。
毕竟你并不会收拾屋子，不打扫卫生的人没有话语权。
你一声不吭继续往屋里走。
“但确实没什么人情味。”钱归屺又说，“我们一会儿要出门买些东西吗？顺便布置一下我们的……新家。”
“我可不会收拾屋子。”你眨眨眼。
“我会收拾。”
“那多麻烦你啊。”你头也不回，继续四处打量着屋子，“怎么能给我们钱大教授添加工作量？”
“不麻烦。”
“不麻烦么？”你猛得回身，垫脚凑近他，但他太高了，你怎么垫他都很高。
“真不麻烦？不管我怎么布置你都不麻烦？”你抬头看着他。
钱归屺显然没预料到你的动作，他下意识后退，却没有半秒便完全定在那里，他低头盯着你，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咽了些口水下去：“真不麻烦。”
这要是别人说，你还真不吃画的这张大饼，到时候说话叭叭的，尿尿哗哗的，你也没有办法，但是钱归屺向来说到做到，你不用担心。
“这可是你说的不麻烦。”你撤回一个脚步，侧身绕开他朝门口走去，走到玄关处，你顿住脚步，回头朝他喊到：“还愣着干什么？陪我去逛街啊！”
“好。”
你看着钱归屺跟上你的脚步，满意地推开门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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