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堂主看向魏雪知。魏雪知目不斜视,向他抱拳道:“邹堂主,我以为遭遇敌袭,且有弟子落单时,作为经验丰富的带队之人,首先要做的应当是设法营救,若无法营救,应立刻上报求援,请宫里派人协助救人,是也不是?”
邹堂主沉声道:“这个自然。天道宫从无对同门见死不救的行径。”
方晴柳脱口而出:“这如何是见死不救,明明是你传讯让大家快走不是吗?”
魏雪知神情冷然:“来者是魔修,情况紧急,我引开他们时自然来不及在传信中交待得清清楚楚,但方师姐你带队除魔这么多次,分明已经知道我们这么多人面对这次的对手也只能是‘实力不足’,那么我一个筑基期,能不能以一人之力应对那些魔修,你心里真的没数吗?”
方晴柳抬高了声音:“魏师妹平日里出了名的善战,我又怎知你没把握还要逞能?更何况还有两个人去帮忙了,我只道你们有奇计,如何能猜到你打不过?”
邹堂主皱眉:“那也是胡闹,一个筑基期打不过,三个筑基期又有什么分别?”
此时却有弟子问礼之声,后堂缓缓走出一个人来,是个一身肃杀的男子,天道宫戒律的执掌者,执衡神君。
邹堂主待要禀明来龙去脉,执衡神君却是抬了抬手,一边在堂上坐下一边道:“来时已听到了,不必赘述。”
方晴柳咬了咬唇,低头道:“神君,此次我带队不力,确有过失,我绝不推脱。只是陷害同门,实在是无从说起。”
魏雪知紧接着道:“可是师姐种种奇怪行径,师姐始终没能解释清楚,这还叫无从说起吗?”
方晴柳怒然抬头:“你们一副能阻住魔修的样子,我带其余弟子撤离,并设下陷阱以免魔修追击,再正常不过,哪里奇怪?!”
魏雪知抬眼,目光直直对上她:“你的意思是,你既不想着先支援尚未归队的弟子,看到有人用天道宫特有的千里珠打开传送门,也不觉得是逃脱的我们三人,而是妄图通过这小小传送门入侵天道宫三十六宫门内的魔修,所以你特意设下这个简陋的陷阱,要将这些胆大妄为的魔修捉拿归案,是这样吗?”
方晴柳不曾想平时沉默寡言的魏雪知会突然说出这么夹枪带棒的一番话,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谁知道你们擅自离队去干嘛了?这陷阱也只是阻一阻魔修,他们若真来了,自然还有我们在这里迎战。若真是蓄意陷害,为何不用更强的法器?要是那样,宛柔此刻还有命在吗!”
魏雪知沉声道:“那么你为什么没有向宫内求援?如果仅凭在场众人便有一战之力,为何你一开始不战,要第一时间撤回天道宫?听起来,你放这个陷阱在此,倒像是为了坑害同门,又怕把事情闹得太大一样。”
方晴柳又惊又怒,强压住封住她嘴的冲动:“你少血口喷人,别以为你随口胡诌几句就能把脏水泼在我头上,我告诉你.……”
“你还是先好好想想你自己吧,”堂中有几名旁听的弟子惊疑地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魏雪知冷冷地说,“好好想想怎么弥补你带队不力的过失,弃同门不顾的不义之举,和蓄意谋杀师妹的嫌疑。”
“好了,”执衡神君缓缓开口,“戒律堂上这样吵闹,成何体统。”
他声如洪钟,威严非常,顿时无人敢再左顾右盼。他看向魏雪知,声音放平了些:“说了这么多,但你没有证据,仅凭一腔说辞,不足以定刑。”
魏雪知微微扬起头:“神君,当时在场的弟子均能作证,其中有医堂的竹离师姐,负责伤者的诊治,她即刻便能赶来。”
执衡神君淡淡道:”她是能证明方晴柳设蓄意陷害同门,还是只能证明她设下陷阱?”
魏雪知沉默了。她沉默不是因为感到理亏,而是她发现了,执衡神君并不想给方晴柳定下陷害同门的罪名。
察觉到这一点,她果断地开口:“若非半夜聚众在方晴柳房外偷听,或是能读她的心声并送到各位耳中,此事如何能获取铁证?神君问这样的问题,是想包庇犯人,轻轻揭过吗?”
执衡神君的目光锁定了她,缓缓说道:“放肆。”
邹堂主是见过世面的人,也被她这突然的一出吓了一跳:“神君自有道理,你纵是再担忧师姐,也莫要在这里失了分寸!”
魏雪知不依不饶:“我也以为神君断案自有公道,只是我现在却看不出,神君的道理是在何处?”
执衡神君眉间紧蹙:“我本无须向你解释,我只问你,若有一日,有人无凭无据,却要靠一张嘴便定你的罪,你也会认?”
魏雪知斩钉截铁道:“我如今只求一个公道,戒律堂如何惩治方晴柳,我愿受同罚,只不知告我的人,他敢吗?”
此言掷地有声,戒律堂一片安静。
久经沙场如邹堂主一时也没有说出话来。
良久,执衡神君点点头:“很好,那便如你所愿。”
方晴柳惊声道:“神君!”
“无需多言。”执衡神君面无表情道,“方晴柳带队不力,误伤同门,罚鞭刑二十记,穿山崖思过一月。魏雪知堂上喧哗,自请同罚,念同门情切,罚鞭刑十记,五门崖思过一月。”
穿山崖与五门崖皆是天道宫后山冷僻险峻之处,设有禁制,常用于弟子面壁思过,寻常人不得出入,且两崖相隔甚远。这是各打五十大板,要她俩各自好好反省的意思。
方晴柳没有争辩的余地,被守卫弟子带走,与魏雪知擦肩而过时,通红的眼死死盯住魏雪知。
被盯的人不闪不避,平静地目送她远去。
执衡神君也离开了,堂下弟子纷纷散去。邹堂主站立良久,叹道:“你明知没有证据,定不了方晴柳陷害同门的罪行,又何必把自己搭进去。”
魏雪知点点头:“我知道,如今她的惩罚,也只比寻常带队失误略重一些而已,但我若是不这么做,恐怕她今日怎么进来就能怎么出去。宛柔师姐无辜,却要在病床上躺大半个月,我绝不能容忍她毫发无伤。”
说罢向邹堂主一礼,跟随守卫弟子往五门崖而去。
她扎扎实实挨了十鞭,那鞭子专用于刑罚,表皮坚硬内里柔韧,抽下来皮开肉绽。好在受完刑后医堂弟子还来给她用药医治,在山洞里趴了几天皮肉伤也就逐渐愈合。
在五门崖思过的日子是从未有过的清静,没有魔修和妖邪,没有其他弟子,没有任务。薛徵声和宛柔应该已经听说她被关禁闭的事了,但她的传讯玉符一开始就被没收,她都没来得及跟大牛前辈说一声。
着急也无用,没什么事干,就只能修炼。等背上的伤好些了,魏雪知便在山崖松下有风来处静坐,把往日在藏书阁看过的书在心中默诵。就这样打坐,入定,日子倒也过得飞快,修行也颇有进展。
重见天日那天,山崖下的禁制解除,迷雾散去,外面是薛徵声,李万象,和眼泪汪汪的宛柔。
“师妹……”
“别,师姐你别来这一套行吗,我难受。”
宛柔便咬了咬嘴唇把眼泪憋回去:“好,好,你先回去,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
“馊了不说,主要是去去晦气。”薛徵声说。
魏雪知看了看自己连点灰尘也没有的衣裳:“挺好的,看来你们把师姐的伤照料得不错,只是把脾气带坏了,已经会嫌弃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宛柔弱弱地急道。
李万象一本正经地说:“她的伤已经全好了,我每天给她擦药。”
宛柔的脸爆红,马上忘了原本在解释什么:“只是腿,小腿!我不方便弯腰!”
魏雪知惊讶地看向薛徵声,薛徵声一脸每天不得不去撞破别人好事的怨气:“我每日查看,他还是守规矩的,擦药也算仔细,伤好得比预想的快。”
说完把魏雪知拉到一边用几不可闻的气声道:“这闷葫芦开窍了?突然这么殷勤周到。”
魏雪知拧着眉头看他一眼:“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跟你的年龄相比,我只是一个小女孩吧。”
薛徵声无语了好一阵,决定无视她的后半句话:“所以真是那个意思?”
魏雪知懒得理他了,正准备走,脚步一顿,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对了,方晴柳出来了吗?”
宛柔从脸红中缓过来了,在一边接话:“我们打听到她这几天说是病了,要在山洞养着,先不挪动,所以今天应该还在穿山崖。”
经历了这次的事,哪怕脾气再好,她也不愿再叫方晴柳师姐了。
“修仙之人哪有那么容易生病?只怕是有什么蹊跷。”薛徵声道。
他所言果然不差,没过几日,这蹊跷就自动送上门来为他们解惑了。
小道消息云:方晴柳的兄长,修家方家未来的掌舵人方玉松,亲自前来天道宫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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